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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章 驯兽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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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塔是个非常聪明好学,而且还处于学习的黄金时期的少年,在观察了几天后,缇瑟奈尔得出了这样一个令他愉悦的结论。
是的,看上去身材高大,虽然略瘦但完全符合肩宽腰细腿长的完美战士身材的金发守护者,其实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端详那端正的,和其他印第安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深刻五官,偶尔也还能捕捉到一丝稚气的影子,这让法师非常雀跃。
一个在攻击力上已经非常客观,但内心还需要并且渴望着教导者的年轻雄兽,没什么比这更好的调教材料了。
瓦塔渴望着学习,那种渴望接触人类、接触文明火种的冲动一直存在着,虽然似乎很好的掩盖在他自由来去的野性行迹之下,但却逃不过缇瑟奈尔的洞察之眼。
如果不是因为渴望与人接触,完全可以在丛林中称王称霸的瓦塔完全没必要依附于一个不欢迎他的部落,消耗漫长的时间用在蹲在树冠上聆听女战士们对话,忍受她们的畏惧和白眼——这是一种艰难的学习过程,即使有他幼年时光一点语言能力打底,还是让他的理解力发生了不小的偏差。再加上长时间内根本没人愿意和他说话,才造成了现在的瓦塔听得懂一多半,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局面。
土著民对外来的“白种”深刻的仇恨让瓦塔拥有了一段难言的野蛮经历(在缇瑟奈尔看来这毫无意义,瓦塔明明已经晒得和印第安人一个色了),也给了法师可乘之机。
至少在发现这个古怪的绿眼睛家伙愿意和自己交流后,金发少年那种凌厉的眼神和紧绷的身体都有所松动。法师在用最最温柔友善的眼神笑容瓦解了目标外层心防后,终于等来了金毛小野兽的主动开口。
“TI……ER?”在缇瑟奈尔指着自己重复了十几遍自己名字的读音,笑得脸皮几乎发僵之后,终于等到这头沉默的野兽张嘴。
瓦塔的一切天资都是完美的,就是他一直用来模仿兽吼和鸟叫的喉咙,用来说话时撇除那生涩僵硬的感觉,也有着一股沙哑迷人的味道。
为了这个小进步欢欣鼓舞不已——要知道那位女酋长喂了这头豹子七八年,可也没换到这种待遇——法师再接再厉的强调:“缇瑟奈尔。”
期间还不忘用欣喜快乐的明亮眼神鼓舞对方,缇瑟奈尔早就发现瓦塔对人的神情不是一般的敏感,任何一点隐瞒都会换来怀疑不满的反应,所以他干脆也就不费那个事儿的直抒胸臆了——说实话,这感觉也挺好的。
“TII——Z——ER?”
看起来瓦塔未经锻炼的舌头对法师明显有着精灵特色的拗口名字适应不良,即使他努力到都快生出怒火。
“……算了,你就叫我‘缇尔’好了,”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的法师退让,他可不想激起瓦塔暴烈的脾气,这个少年每次因为语言障碍而无法表达自己想法时的破坏力总是很惊人,不想步被踢断的树干被绞成两截的蟒蛇等物后尘的他指着自己微笑:“缇尔。”
“TIER?”
这次总算学得非常顺利,又重复几次后得到法师肯定点头的瓦塔纷纷的翻了个白眼,倒打一耙的用目光谴责起明明有简单的叫法,却偏偏要为难他的法师来。
“缇尔可是对我来说非常私人、亲密的叫法呢,你可是占了我大便宜啊亲爱的瓦塔殿下。”是不是该以身相许补偿一下?
法师恶趣味的小小脑补了一把,也不管这一长串复杂的词句对方能不能理解。
事实上对于常年孤僻,被人隔离也自我隔离于人群之外的法师来说,被人直接呼唤名字都有些介怀,‘缇尔’这个昵称更是封尘百年没人使用过了。
但是如果给这个金毛小野兽叫的话,也并不是那么令人不愉快的事儿。
法师想着,又眯了眯眼睛。
然后他发现,对方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
“瓦塔?”
但是就算法师的声音在小心温柔,得到的也只是烦躁抗拒的回应,再迭声追问之后,刚刚露出驯化迹象的小豹子居然扭头纵身一跃,几下就消失到了丛林之中。
留下莫名其妙的法师和越喂越肥,反应日渐迟钝的呆鹦鹉波儿大眼瞪小眼。
“他这是怎么了?”
“……咯啦啦啦啦!”那只该死的呆鸟张开翅膀闪了闪,好像在说‘你问我,我问谁去?’,然后背过身去留个欠拔毛的五彩肥屁股给法师看。
“…………”
“嘎~~~~~~~~~~~~~~~~~~~~~!!”
送上门来的不拔白不拔。
实质上某些方面很小家子气的法师昂着头,攥着一把花花绿绿的长尾巴毛胜利离去。
被突然丢下的瞬间产生的失落感让法师很明白,他得认真思索一下某个大龄失学(?)叛逆儿童的教育方法问题,而不是仅仅将之当做游戏了。
那么首先得分析一下,被叫个名字就开始闹别扭这算个什么情况呢?
一晚上没睡好的法师最终带着黑眼圈,摇摇晃晃再次去往林地边缘送饭——现在他这个被掳来的萨满唯二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老酋长吊命以及哄好她们的“瓦塔”。整个部落的幸存者中依然没人愿意接受他,甚至由于她们刚刚因为白种人的入侵失去了家园,新仇旧恨汇合一处二变得更加排斥了。但是非常讽刺的一点是,由于这个部落的幸存者只有十几人还几乎人人带伤,临时找到的这块林间空地上又什么遮风挡雨的东西都没有,所以女战士们劳作警卫之余根本抽不出空去打猎,所有食物除了一些野果和块茎外,都是瓦塔每天送来的大型猎物!
缇瑟奈尔不是不知道世界上有种情绪叫做种族血仇,但是吃着人家的还要把厌恶摆在脸上,他就真不知道该说这些土人是不知所谓还是不知所谓或者是不知所谓了。
虽然父母都是白人,但在这片丛林长大估计连枪都没摸过的瓦塔何其无辜!
哦,对了,从今天开始要试着避免叫对方‘瓦塔’了。
分析了一夜,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挖出来一个‘小孩讨厌名字’类似案例的法师摇摇头。
安坦大陆五百多年前很强盛的奥多帝国末代皇帝就有这么一则野史,那位暴虐凶残的昏君小时候长得肥肥胖胖圆滚滚的不得皇帝喜爱,宫廷里见高踩低的人都带着浓浓的鄙夷不屑叫他肥猪——他那对小儿子充满溺爱但脑筋不灵的皇后母亲也总这么叫,‘我的小肥猪’什么的爱称——可惜她儿子脑袋里这个字眼已经和仇恨挂上了勾。姑且不论肥猪王子怎么登基成为暴君的,也不论他这么折磨包括很爱他的母后在内的“仇人”的,但就说这种多数派表达造成的定式联想,给了法师窥探金毛小豹子闹别扭真相的灵感。
在对方心中,瓦塔这个词,很可能已经和部落人们厌恶排斥的反应联系了起来。
不过他如此抗拒这样被自己称呼,到底是单纯的认为那是个侮辱性词汇,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态度也变得像那些人一样冷漠呢?
这就很值得慢慢探究了……缇瑟奈尔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