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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剧本:成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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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十八年后,初春。
蓬荜山突然连着几天几夜流光灼灼,宛若有道无形钟罩将整座山笼在里面,最初飞鸟虫兽躁动不安,当光芒猛地达到最亮,一朝变得无声无息。
山中走兽看着灵气最盛的结界,生怕再被蛮横的灵气震的灰飞烟灭。
“用点劲,快出来了!”
一只狼妖仗着灵力高点,距离这道界更近,大呼小叫缓解被威慑的气劲。
适时土地庙的石房子,瓮声瓮气地问:“几天了?”
狼妖哑声道:“已经第七天,是成是败也就在眼前了。”
倏地,那道不容接近的罩金光一震,直接将狼妖轰进了草丛,不等狼妖回过神。
土地庙:“有人!”
狼妖瞬间噤声,只见一道裹着灵力的银光砸在钟罩上,“铛”地鸣颤,然后钟罩里露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朝狼妖的方向一指,银箭拖着啸音没入树皮。
箭上的灵力不算浓厚,应是仙门的小弟子到山中巡视。
近日距离蓬荜山不远的镇子不太平,来了不少仙门子弟,时常在附近山中出现斩妖降魔,蓬荜山的妖兽因眼前的大事本就兽心惶惶,夹着妖气,因此倒是极少见到所谓仙家,相安无事。
狼妖险些忘了还得提防这些。方才钟罩里分明是人的手指,狼妖心中大喜,可迟迟不见罩里的人走出,顿时七上八下,箭直冲着他的面门,狼妖情急之下,毫不收敛妖气,想是引起了仙门巡查弟子的注意。
箭上微薄的灵气经对方指间一点,借着原本的力道施以助力横扫弥漫的妖气,只要不是道行深的仙门长老,看不出丝毫。狼妖见状,已然察觉到罩中人有了几分怒意,不敢轻举妄动,迅速遁形。
果不其然,狼妖将将收敛妖气,剑风压平了枯枝,上空两名束冠的少年循着箭气御剑赶到一看,只见树上的箭刃深刻入木,纹丝不动,地面烧灼焦黑一片,妖气荡然无存。
其中一个见这力道精准,喊道:“薛师弟,功力大涨啊,看这架势,小妖小兽必逃不了。”
薛师弟蹙眉,拔下箭看了看:“霍师兄别打趣我了,之前在别的山,那些妖兽纵使垂死挣扎,也不敢靠近这里。这座山上恐有蹊跷,若是跟城中鬼祟有关,我们还是要尽快告知师兄,请他定夺为好。”
“行。”霍师兄当即在两人所在的地界拍了一张符标记。
一柱香后,狼妖凑近符咒正要仔细看,符咒蓦地在狼妖周遭燃起一圈灵火。
“大人,救我。”狼妖扑着脸上的火,闻到自己烤焦的毛发,朝一棵设了界的树后呼喊。
树上的衣物被不久前刚刚成形的手指一挑,披到身上,只着了里面松松垮垮的里衣,男人长发如瀑,慵懒地看着粗糙的树皮,空出手指当空一压,灵火瞬间熄灭。
男人打量自己这身人不人妖不妖的扮相,哪哪也不顺眼,他看着狼妖还是皮毛在身无拘无束,眸光一动,在狼妖背后注了一记灵气。
狼妖登时变作人形,他浑然不觉,只想毁了符咒痕迹,免得再吃它的亏,被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道勒在颈间。
男人慢声道:“勿动,仙门靠符咒监控山中异动。若有损失,信不信,他们顷刻到你面前,贴满一座山。”
狼妖毛骨悚然:“放任不管,山中妖兽岂不要遭殃?”
男人垂眸半晌,突然气音笑了笑,捏了道传音咒,声若幽谷回音:“告知山上喘气的生灵,见此符绕道而行,不遵规劝,只等仙门聚集将蓬荜山当成屠戮场。”
霎那间,妖兽魂飞了一半。
他拎着衣襟抬步下山,狼妖赶紧上前,本能地磨指甲,这才发觉自己已然不再是兽形,他喜不自禁,忙作揖道:“大人您得道成人,我也跟着鸡犬升天。山下适时乱糟糟,您何不等几日再进城。”
男人步子不停,叹道:“还缺只升天的鸡。”
*
应知掩唇忍住笑,他盘腿坐在树下,看“越狐级”:细眼一弯,兽态复萌。
转场不经意两人视线一触,分开,应知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什么,这感觉不错,他又被台词招惹饿了,无奈看着天空,不过晌午。
等到休息,剧本被摩挲成鸡肉卷,应知看到饭又活了。
脑海突然一闪,应知的手顿了顿,见他一脸凝重,负责的工作人员端着饭盒问:“有忌口?”
“正想着,中午就有鸡肉卷。”应知笑不达眼底,有迹可循拿走一盒,打开盒盖,又是一怔,不可察松了口气,没有梦里的“加餐”。
*
蓬荜山下城镇连绵成片,其中有座镇虽不算热闹,最是合人心意。狼妖时常跟在他家大人脚后跟钻入城中,其时他们皆是兽类,挑的时间也是月上柳梢头。
日光正盛进城,狼妖低垂着眼,猛地撞上前面人的背影。
男人问:“你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还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狼妖两手指天发誓:“大人明鉴,自从跟了您,我连山里的公狐狸都没碰过小手。”
男人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动,狼妖的手立时被牢牢地绑在两侧。
“正经人就有正经人的名字。”他沉眸思忖片刻,道:“便叫莫提壶。”
狼妖:“多谢大人,可是醍醐灌顶的醍醐?”
男人:“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狼妖小心觑着他家大人的脸色,先前是兽形,虽说在蓬荜山也是美……男子,全然不是现在这副相貌,也就是他家大人着急下山,若是在山里走一圈,拉他手的狐狸又能绕着蓬荜山排几圈。
这一想,狼妖莫提壶不由多看了眼男人如今的人相,身量修长,比兽形苗条,心道果然是那身花里胡哨的皮毛拉低他家大人的张力,眼下男人腰背笔挺,肩胛线条硬朗,唇红齿白,眉眼伶俐狡黠,街上的人时时朝两人打量。
狼妖莫提壶正摇头晃脑,突然正了神色,在不明真相的注视中有一些不算温和。他转眼对上一张妇人面白如纸的脸,瞪大眼睛看他,然后惊叫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哈哈哈哈……”
她又挪步到男子面前,怔怔地打量,指着人蹙眉:“你也不是人,都不是人!”
妇人眼中人影虚虚实实,不知道哪家的下人慌张上前阻拦:“夫人,您还没喝药。”
男子弯腰对视藏在背后的女孩:“她是你娘亲?”
女孩也不怕生:“娘亲病了。”
莫提壶见状,买了街边的糕点,女孩收了桂花糕嘴角极力自然地咧了咧,仍显僵硬。
不过几日光景,城中仙门子弟穿行,莫提壶再不敢掉以轻心,紧跟他家大人进了一家酒楼。后面几名仙门弟子也坐到他们身边的空桌。
男人浑不在意,大手一挥点的全是荤菜,然后晃着茶汤等小二上菜。
莫提壶得以看清对面的人,这几名仙门弟子同蓬荜山的人不是同一派,身着紫色校服,腰间垂门派令牌,他低声问:“大人,他们是哪家门派?”
男人竟是没正眼看对方的令牌,淡淡:“无名小派。”
他声音也是冷冷清清,对面的人修了些道行,耳目比常人聪敏,其中气性大的将桌上的剑一提,怒道:“谁是无名小派!”
男人缓缓转脸,眯着眼睛上下看了看那面红耳赤的弟子道:“我见识少,当真看不出兄台是哪门哪派,不妨报一下家门。”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对方拎着腰间令牌,盛气凌人地在男人面前一晃:“我们是啻晕神君座下第二大门派苍悯宗。”
男人面上不敢置信,惶恐道:“是苍悯宗!”
那弟子腿一抬,踩在男人长凳上:“知道了,先跪在地上磕两响。本仙君雅量不跟你计较。”
男人问:“小兄台看我有韩信之相吗?”
“这是看不起我们苍悯宗,不配你喊一声仙门。”
“第二大门派。”男人抿着茶碗,笑道:“我看小兄台的气性在第一大门派也屈才了。不知啻晕神君座下还缺不缺人?”
坐在男人身边的狼妖瞪大了眼,闻言瞬间后颈发凉,他家大人是动杀机了。千钧一发之际,门外蓦地闯入数道灵光符,男人垂在桌下的手指轻不可察地蜷曲摩挲,符绕着他转了转,犹疑不定,突然转到另一侧,贴到了那弟子额上。
苍悯宗的弟子猛地坐在凳子上,定住了身,只有嘴在动:“这是什么妖术?是你在作祟!”
男人面不改色:“小兄台,你看不到符咒上的门派,我念与你,该符乃第一门派昭穹宗专供,除邪诛妖,以及空无一物,徒有皮囊之辈。”
那弟子眼见面色胀红,同行的师兄弟拍着他的肩膀。
适时一行别派弟子匆忙进了酒楼,只见符咒在酒楼上下梭巡一圈,定住了一些百姓。最前面打阵的便是先前在蓬荜山现身的昭穹宗弟子。
城中的门派打过照面,苍悯宗弟子忙问:“薛师弟,你们眼下是什么情形?”
薛师弟朝着苍悯宗弟子的眉心探了探,蹙眉:“贺师兄的魂魄还在,不该啊。”
“你们昭穹宗的符咒不过如此,赶紧烧了。”被定住的贺师兄才让人奚落,正无处发火。
薛师弟默了默,道:“师兄出手之物,想是另有隐情。”
从薛师弟的指间符中传来幽远回音:“不学无术,空有外壳,等同无魂之主。”
顷刻,贺师兄门面的符咒烧了起来,在他眉心烙了枚焦燎的印记。
苍悯宗的弟子立时谨言慎行,恭恭敬敬道:“谛照师弟。”
酒楼内陷入死寂,薛师弟无奈解释:“谛照师兄奉师命下山,未能同行,想是此刻不便。我们师兄弟几人走访多日毫无线索,只得请师兄探寻,发现澹城虽然无人失踪,可出现很多抽魂之人。这些人同常人一般,因此未曾察觉到。既已找到缘由,正用符纸盘查抽魂人数。”
其他门派弟子闻言立时离开酒楼,苍悯宗的人行到门口突然顿住,转身看狼妖这桌,小二正端上一盘烧鹅。
“你叫什么?”印堂发黑的贺师兄怒声问。
男人垂着视线,拆盘里的烧鹅,慢声道:“小兄台,他日自有相逢。常言打狗看主人,我越狐级从不打别人的狗,狗不教,主人之过。”
男人指骨崩响,一只鹅嘴横在狼妖莫提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