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坠入深渊后》露希恩

1、礼物

　　从地狱到深渊，芬里斯保持着沉默，直到引路的大魔鬼在一座宅邸前停下了脚步。
　　主色为白的宅邸有着坡形屋顶，建筑线条精细流畅，装饰典雅而大方。无数罪恶纠缠的无底深渊里，这座宅邸如同坠入血海的珍珠，美丽而不合时宜。
　　感到强烈的不协调，芬里斯皱起了眉毛，而大魔鬼看起来很自豪。
　　“这里是我的宅邸。”大魔鬼的手杖落地，宅邸的大门从里向外打开，一只男□□魔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
　　“这也许不是你收到的礼物中最好的一样。”金发绿眼的大魔鬼还保留着身为人类时的面容，他对着芬里斯露出微笑。“但绝对是我所能送出的，最珍贵的礼物。”
　　“伊恩。”大魔鬼对着欲魔吩咐道，“带着我们的狼公子去见他。”
　　“遵命，阿尔雷大人。”
　　欲魔开始引路，穿过厅室又跨过阶梯，在宅邸的最深处，芬里斯见到了难以想象的事物。
　　他睁大了眼睛，努力克制游荡的心神，已全然忘了一路上欲魔所说过的话。
　　他不得不收回那个关于珍珠的比喻，这座雪白的宅邸在此刻不过是蚌壳，真正的珍珠躺在这里。
　　“珍珠”倚靠在躺椅之上。
　　“请原谅我，这里实在是太舒服，让我都有些困了。”眼角微红的珍珠——美人打了个哈欠，因泪光而晶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虽披着蓝灰色的羽毛披肩，却也只堪遮住上身和一半挺翘的臀部——另一半与修长的双腿一同暴露在芬里斯的眼前，仅以近乎透明的黑纱做虚伪的遮掩。
　　芬里斯僵住了。他的叔父说会为他的成年仪式准备一份“大礼”，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礼”。
　　他曾见过欲望化身的魔鬼大公，也见过曾以晨星为名的堕天使，但都没有谁比得上他眼前的存在。
　　“吾……”能说会道的地狱贵公子，第一次找不到他的舌头了。
　　芬里斯只好按照朋友告诉他的诀窍，用极冷淡的语气宣告，“吾是汝今夜的丈夫。”
　　“哦……看起来如此的气宇轩昂，真是了不起……”
　　美人的眼眸睁大，又很快垂下，扇动的睫毛让其下的泪痣更显煽情。
　　“比雪更洁白的毛发，与冰山一样澄澈的蓝色眼瞳，我的丈夫必定来自高贵的家族。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
　　他的语调轻佻而不失温情，让芬里斯心生痒意，就像小小的羽毛刮过鼻尖一样。
　　不过是一个眨眼间，无由来的自豪感就让他忍不住翘起了狼尾巴，忘记了进门前欲魔的忠告。
　　芬里斯骄傲地抬起头：“感到荣幸吧，吾来自地狱，吾名为芬——”里斯，是卡桑德拉地狱公爵之子，驻守寒冰地狱的贝雷特大公之孙。
　　“请容许我打断您。”冰冷的男声从旁边响起。
　　芬里斯的话停在了半空，站在身后的欲魔突然转向他，恭敬地鞠一躬。“客人，正如我曾告诉过您的那样。您不必回答它的问题，也不必告诉它您的姓名，更无需将它当做妻子。”
　　“它只是……”欲魔停了片刻，琢磨用词。“您今晚的消遣，一个与餐食无异的玩具。”
　　“一个危险的玩具，请您不要掉以轻心。”欲魔补充道，然后迅速转过身，朝着躺椅上的美人投去警告的一瞥：“尤芙瑞雅，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我在跟我的……丈夫说话，低贱的欲魔没有插嘴的权力。”被欲魔呵斥的美人——尤芙瑞雅却毫不畏惧地坐直身子。
　　他背后的羽毛披风却随动作没有落下，而是嘭地一声张开，如同振翅欲飞的鸟，或者说是......天使。
　　准确来说，是折翼的天使，芬里斯睁大了眼睛。
　　但就算是他也看得出来，这双翅膀虽然美丽，但比寻常天使的翅膀小了许多，飞羽也乱七八糟，恐怕早已失去了实际的用途，仅仅是装饰的存在。
　　但眼前的折翼天使依然为自己的翅膀感到骄傲，哪怕是胸前黑纱淫-靡地落下，勾勒微隆胸部的珠宝胸链也发出清脆的响声，张开残翼的他看起来依然有几分神圣不可侵犯。
　　芬里斯不难想象，当这位天使羽翼完好的时候，哪怕仅是一次振翅，就会有多少欲魔和魔鬼跪倒在他的神圣灵光之下。
　　但这也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曾经，在他残翼的此刻，无论谁都能践踏他的荣耀。
　　面对骄傲的天使，欲魔露出纯然恶意的笑容：“是吗？你漂亮的脑袋什么都装不下，还需要我教你一遍规矩吗？”
　　他血红的眼睛一眨，一条漆黑的马鞭出现在手中，高高举起，然后———
　　欲魔的手腕被紧紧攥住。
　　“欲魔，不要在比汝高贵的存在面前炫耀威势。”芬里斯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狼耳也随之立起，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欲魔的手腕传来近似冰裂之声才甩开。
　　欲魔即刻单膝跪下，不再多言。
　　尤芙瑞雅看了欲魔几秒，又抬起眼来仰视芬里斯，合拢的双手紧贴胸前，青莲紫的眼睛眨也不眨，微不可见的微笑于唇角浮现。
　　他本来美得令人胆寒，妩媚得使人生畏。现在却全然是倾慕而依赖的神情，让芬里斯也更有几分为他出气的想法。
　　所以他对着已然单膝跪地、示意臣服的欲魔，继续发号施令：“若在九狱，汝将受百次鞭刑，直至汝之傲慢被鞭笞得不复存在。”
　　而在九狱之外———
　　“很可惜，这里是我的宅邸，不是甜蜜的寒冰地狱。”温和的声音自背后出现，踏入这间房屋的是他名义上的“叔父”。
　　与一身凌厉军装的芬里斯不同，年长大魔鬼身着华贵的礼服，举止潇洒优雅。
　　“阿尔雷大人。”面对这个魔鬼，芬里斯不得不表示敬意。
　　随着手杖的点地，阿尔雷来到芬里斯身旁。“芬里斯，好孩子，别让愤怒吞噬了你的欢愉，暂且饶过这只可悲的欲魔。管教不力是主人的责任，由我来惩罚就好，别让他弄脏了你的手。”
　　看似劝解却更是命令，九狱的由上治下的铁律让下级魔鬼无法反抗上级魔鬼。即使有再多不愿，芬里斯也只能服从命令。
　　他深吸一口气，向阿尔雷行礼：“遵命，阿尔雷大人。”
　　“至于你……伊恩。”如同看一块死肉一般，大魔鬼冷漠地瞥了一眼跪地的欲魔，手杖落在后者漆黑的羽翼上，留下不轻不重的一敲。“去领五十鞭，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冒犯客人。”
　　阿尔雷带着得体的笑容，拍了拍芬里斯的肩膀：“这样可算满意了吧？我们骄傲的狼公子。”
　　芬里斯点了点头，他看向尤芙瑞雅，希望这番借花献佛式的英雄救美能传递到折翼天使那里，却发现后者垂着头，目光落在跪地的欲魔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你……”阿尔雷也看向了尤芙瑞雅，而后者在他进来的瞬间就收起了羽翼，温顺地垂下了头。
　　魔鬼苍青的眼眸扫过折翼天使周身。感受到他的目光，尤芙瑞雅微微扭腰，珠宝腰链拉扯黑纱移动，将腰臀腿的线条放-荡地展露出来。
　　这是他惯常讨好阿尔雷的举动，而向来宠溺他的阿尔雷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阿尔雷伸出手，一手抬起尤芙瑞雅的下巴，另一手替他扶好黑发间的珠饰。
　　尤芙瑞雅顺从地蹭上他的手掌，阿尔雷享受着掌间滑腻的触感，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美丽的小鸟，深渊和地狱所有的名花里，你是我最欣赏的，所以我才把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
　　“我明白。”尤芙瑞雅点了点头，却还看着跪地的欲魔。
　　“你明白什么了？伊恩也是按我的命令行动，你生他的气可没用。”阿尔雷失笑，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尤芙瑞雅的脸颊，加重语气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可不能再耍小脾气。”
　　“如您所愿，阿尔雷大人。”闻言，尤芙瑞雅终于抬起头，看向阿尔雷，他粉紫交加的眼眸亮晶晶的。
　　在阿尔雷眼中自然是惹人怜爱的样子，但这份直白的献媚显然让旁人有些看不下去。
　　就像芬里斯此刻也皱起眉，偏开了头。
　　而缜密的大魔鬼也将这些全部记下。阿尔雷暗自摇头，收回手。
　　他转身轻笑，在迈步踏出之前，用手杖敲击欲魔的腿侧：“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他最后再往后看了一眼，从躺椅上坐直的尤芙瑞雅主动拉起了芬里斯的衣角，示意对方看着自己。
　　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芬里斯的身上，柔情似水的目光就像是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哪怕是旁观者——内心冷硬如阿尔雷有时也会被迷惑，更不要提他注意力的中心。
　　随着一声熟悉的惊呼，芬里斯弯下腰，将尤芙瑞雅抱起来，朝着房间深处的极乐所在——一张经得起无数遍纵欲狂欢的大床走去。
　　而尤芙瑞雅在他怀中毫不挣扎，悦耳撩人的笑声不断，甚至还搂紧他的脖颈，揉捏起那双脆弱的狼耳，而芬里斯的雪发与狼耳都惊得立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一对再甜蜜、幸福不过的新婚爱侣。
　　“阿尔雷大人……？”伊恩在背后轻声问。阿尔雷摆摆手，他还不打算离开，他有别的东西想看。
　　魔鬼眯起了苍青的眼睛，将目光集中到被芬里斯托起臀部，拦腰抗在肩头的尤芙瑞雅身上。
　　在玩闹间，尤芙瑞雅短暂地朝阿尔雷看了过来，往日如光下云霞般绚烂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哪怕发出了甜腻的喘息，他看起来也很痛苦。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对着阿尔雷露出勉强的笑容。
　　尤芙瑞雅想回到他的掌中，阿尔雷很确信。
　　但他不会做出任何反抗，只会忍耐阿尔雷给他带来的一切。
　　阿尔雷笑了。

作者有话说

　　实验性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