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盛意，山水总相逢》史今朝

4、Episode 4

　　第四章 「他的兴尽晚回舟」

　　可惜，总是隔着一扇窗。
　　昨天隔着车窗，今天隔着落地窗。

　　这扇窗如何打破，才能不显冒昧？陈岩庭站在那里，沉默着任思绪纷飞。
　　反倒是胡君生看着窗外那个穿着淡粉色风衣的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先行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诶，那个拍照的不是曲......”只不过，他凝眸思索了番，还是没能思索出答案来，“叫曲什么来着？”
　　这反应却让陈岩庭来了兴致，侧眸问：“认识？”
　　“JH律所的律师，”胡君生回答道，“我哥们的同事，之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所以有点印象，正好，等会儿......”
　　其实，他是想说，等会儿他的一个朋友，也是JH的律师要过来试礼服，正好可以问问她认不认识，结果，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的景开始变化。

　　两人的视线所及处，上一秒还在兢兢业业为大家拍照的“曲摄像师”，动作迅速地收起了相机，然后，将手遮在头顶，跟同伴一起开始奔跑。
　　两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这雨不大，却密。

　　看到那个在雨中慌慌张张奔跑的身影，陈岩庭下意识蹙了下眉。
　　连个屋檐都没有的青青草地，避雨是个难题。

　　面对这种情况，陈岩庭觉得稍微有点风度的男人，都得出去问问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身边的某人，愣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看他无动于衷，陈岩庭清了清嗓子，好心提醒了句：“既然认识，还不请人家进来避避雨？”
　　胡君生：“不用吧，我俩没熟到那个份上，再说，那里有......”
　　不是他没绅士风度，而是他知道不远处开发商新开了一块地，专门供人露营和烧烤，所以肯定有专门的地方供大家休息和避雨。
　　最重要的，这光影盒子又不是他的地盘，他擅作主张请人进来，那叫喧宾夺主。

　　陈岩庭却懒得跟他废话，阴阳怪气地给他撂下一句：“那是，胡公子人美心善，宁可让女生淋雨也绝不让自己为难。”

　　胡君生：“......”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骂我的呢。

　　-

　　曲柔一行人也没想到突然会下雨。
　　今天虽然不是个大晴天，但还是出了太阳，气温也不算低，总之就是没太多落雨的征兆。
　　不过，在北京，尤其是春秋换季时，天气状况骤变是常态，她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于是，也没太失落，索性暂停拍照，准备提前开始烧烤。
　　这次过来的除了何枫林，还有她的两个学妹，她们都师从同一个导师，是名副其实的同门。
　　三个人都正在上学，年龄也都比曲柔小，因此曲柔自然而然地便担当起照顾人的角色，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安静地听着她们聊天。

　　这平日里被论文和课题压榨着，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回，自然要聊些寻常琐事。
　　何枫林的两个师妹里，有一个人叫冯清，今年研一，刚入学的时候就对一个和何枫林一级的学长一见钟情，后来越了解越觉得此人优秀，她的喜欢也与日俱增，不过，这学长对她好像没那个意思。
　　知道他今年冬天就要毕业，于是昨晚，冯清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了他一个有关感情的问题，他回复了，不过回复得很笼统，冯清搞不明白他是没看懂还是在看懂了在装傻，于是把手机给何枫林看，让她分析分析。

　　“肯定是看懂了在装傻，”何枫林看了眼，以十足把握说道，“他肯定早就知道你喜欢他，这样回应，应该就是婉拒了。”
　　“他应该不知道吧，”冯清明显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毕竟我感觉他在感情上挺迟钝的，再说，我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我的喜欢。”
　　“那是你以为！”何枫林觉得她这个小师妹真是天真得很，“对于你喜欢的人能不能感受到你的喜欢，网上有个比喻很贴切，你在火堆旁边会感觉不到温暖么？”
　　冯清闻言，心境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怔然陷入沉默。

　　倒是一直沉默的曲柔突然开了口：“我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
　　此话一出，换枫林一怔：“嗯？”
　　曲柔：“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又毫无破绽的。”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不过，还没等枫林追问此话是从何而来，她就听到身后有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叫了一声：“曲律师！”
　　正是这一声喊，把所有人从刚才那个话题里暂时抽离了出来。

　　曲柔闻声回眸，然后便看到一个男人，穿着一件青绿色休闲衬衫，朝她款款走来。
　　他生得一副清秀五官，往那一站，有种清尘感，曲柔看到他的第一面，就心想这人肯定是搞艺术的，后来一经介绍，果然是。

　　虽然胡君生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曲柔对他倒是印象深刻，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今名声大噪的服装设计师胡君生。
　　于是，扬起唇角，尊称一句：“胡老师，好久不见，您怎么在这里？”
　　胡君生：“我来这里谈个合作，刚凑巧看到了你，下雨了进来避避雨吧。”
　　“不用了，我们这里......”曲柔想说，她们头顶有棚，再加上，这零星小雨根本算不上大，能不能飘够半个小时都难说。
　　更何况，今天气温适宜，待在外面不冷不热，她也很喜欢闻下雨时的那股土腥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不愿意平白无故承个人情，毕竟她跟眼前人也就是一面之缘而已。

　　倒是旁边的何枫林，看出胡君生手指指向的地方是光影盒子之后，拽着她的衣角给她使眼色：“去去去，我超级想进去看，拜托拜托！！！”
　　看到她渴望的小眼神，想起她平日里对摄像的热爱，曲柔心一软，特别不愿意让她失望，便没再推拒：“那打扰了。”
　　胡君生：“不打扰不打扰。”说着，就把手中那把多余的伞递给了曲柔。
　　这次过来，他和陈岩庭一人多拿了一把伞，他的那把递给了曲柔，陈岩庭就只能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冯清。
　　最后，曲柔和枫林共撑一把，两个小师妹共撑一把。
　　两个男人在前面带路，六个人一同往光影盒子走。

　　这一路，曲柔目光总无意识地往前面落，不知是在看路还是在看人。
　　视线里，胡君生撑着一把伞，气质一如既往的随意潇洒，反观旁边那人，一件休闲风格的黑色西装，五官立体深邃，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又没太多压迫感，走在雨中，更衬得他身姿笔挺，气质稳重。
　　曲柔看着，轻轻眨了下眼。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抵达光影盒子的入口，曲柔示意枫林先进去，自己则站在屋檐下收伞，收好后，正想找一下伞架在哪儿，结果，刚一转身，手中的伞就被那个男人接了过去，然后，她听到他说：“我来吧。”
　　很温厚的嗓音，带着磁性，像被岁月酿得恰到好处的一杯黄酒，不事张扬，只余醇香。

　　曲柔耳尖轻微一颤，语气低缓地说：“谢谢。”
　　那人淡淡一笑，然后，拿着所有人的伞去了置于侧厅的伞架。

　　看胡君生带着何枫林三个人先行进去，曲柔却没跟上他们的脚步，而是选择站在门口等他。
　　虽然还不知道眼前人姓甚名谁，但她职场礼节落得深入骨髓，觉得留他一个人不太好，于是想着等他放好伞折回，再和他一同迈入大门。

　　看到有人在等，陈岩庭面露喜色，快步跑到她面前，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刚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你好，陈岩庭，今天过来帮胡老师拍几张照片。”这话说得诚恳，就是话里的这声胡老师，叫得那叫一个违心。

　　“你好，我叫曲柔。”
　　“温柔的柔？”
　　“嗯。”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大门便自动敞开，顷刻间，温柔乍现。

　　曲柔站在自动感应的玻璃门前，看到眼前的景色，猛一下顿住了脚步。
　　原因无他——
　　只因，眼前的景，太明媚了。

　　目之所及处，是一幅立体的春日盛景。
　　青山湾流，红日浮舟。
　　三两清风，纸鸢目送。

　　此时，窗外是日渐寂寥的秋，她从漫天秋色走进这里，有一种走着走着走进了春天的感觉。
　　——风光旖旎，万物明丽。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命运在她身上，也有点会布局。
　　——若有春风拂面，别问缘深缘浅。

　　而不远处的走廊，早日淌过这阙春日的胡君生，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预约的客人已至，他只能招呼道：“目前只有一楼对外开放，大家可以自行参观，那边有一个电影院，等雨的时间可以看个电影，里面有食物和饮品，我这边来了个客人，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何枫林闻言，有礼貌地颔首道：“胡老师您忙，我们自己就可以。”
　　胡君生这才借过，朝走廊尽头走去。

　　曲柔本来在专心赏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才缓慢抬眸，目光追随胡君生的身影移动。
　　正如胡君生没想到自己的客人会恰好在他出去的几分钟里到达一样，曲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婷。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一个角落，正在接一个工作电话。
　　这还是曲柔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自己的上司，工作中的她总是一身正装，红唇涂抹得一丝不苟，而今天，她只描了浅浅淡妆，穿着一件暖黄色针织长裙，是工作中难得一见的柔和。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周婷赶紧跟那边收个尾然后挂了电话，转身时，看到胡君生身后的曲柔，她也有些讶然，不过随即恢复正常，用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胡君生面前，言辞诚恳地跟他表明歉意：“不好意思啊君生，我这边临时有个紧急邮件要回，今天可能试不了礼服了，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胡君生：“我倒是还好，你别觉得白跑一趟就行。不过你就快要订婚了，我马上也要准备新系列，接下来我的时间恐怕不能配合......”

　　说到这儿，在工作中一向喜欢迎难而上的周婷，罕见地面露难色。说实话，她现在心理有些矛盾，一面是迫在眉睫的工作，一面是好不容易才约上的时间。
　　要知道，以胡君生现如今的咖位，那真的是太难约了，约到他的两个小时，不比约到顶级律师的两个小时要简单，她还是拜托了胡叔叔才约上的，所以，她特别不想自己这一趟白来，心想要不就随便挑一件合眼缘的得了，但她这次过来是为了给自己的订婚宴挑礼服，她不想马虎。

　　正两难时，曲柔走了上去，说：“周律，要不我来做吧，正好我也带了电脑，这个案子当时我也参与了前期工作。”
　　周婷没跟她客气：“行，那我把合同发给你，细则很多，做的时候注意细节。”
　　“知道了。”然后，曲柔就向胡君生借了一个会议室，拿着笔记本进去加班。

　　看到她问胡君生借会议室，陈岩庭在旁边笑了笑，心想她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两个小时后，曲柔终于把工作完成，因为刚才周婷交待，让她弄完之后直接拿着电脑来找她，她直接在她的电脑上看，所以曲柔就没发送，而是保存好之后拿了过去。
　　她抱着电脑过去的时候，周婷已经试完礼服，正在跟胡君生聊天，她只听了寥寥几言，但也能猜出来两人交情应该不算太浅。
　　除此之外，工作室还有一个人，就是她刚认识的那个叫陈岩庭的男人，他拿着手机，正站在窗边接电话。

　　看她进来，胡君生先行离去，周婷则拿着她的电脑，坐在那里将她的文件一字一句地看完。
　　看完后，她将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正准备夸一句做得不错，结果，抬眸，看到曲柔一脸严肃的表情，周婷一时失了笑，语气调侃地问：“我平常看起来就那么吓人？”
　　曲柔听了，弯起唇角，自然应道：“没有，我只是看到您不自觉地就会进入到工作状态。”

　　“完成得不错，”周婷站起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目光赞赏，“不愧是谈瀛洲带出来的人。”
　　她走心的一句夸奖，却让曲柔目光不自然地怔了一下，她轻轻抿了下唇，才佯装平静地回：“没给谈律师丢人就行。”

　　“谈律师手下都是精兵强将，你自然也不会弱，等会儿直接把这个文件直接抄送给我就行，”说完，周婷拿起包就要往外走，“你现在回去吗？回去的话我送你回家。”
　　“不麻烦您了，我等会儿跟我朋友一起回去。”
　　“行，那我先走了，明天见，今天谢谢了。”
　　曲柔朝她挥挥手：“应该的，明天见。”

　　-

　　要不说只要是打工人，不管做得再高级，也会遭遇太多身不由己，刚才是周婷突然接到工作邮件，现在是陈岩庭接了个电话就直接去了公司。
　　再回来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后，夜幕悄然降临。
　　他一身疲惫的同时，也有些遗憾。遗憾刚才因为走得急，没能加她一个联系方式，结果，失落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安放，刚走进门，陈岩庭就被眼前的热闹给打了眼。

　　只见一群人站在一楼大厅的外置阳台上，正整齐划一地抬头看着天空。
　　他正疑惑他们在看什么，下一秒，一束巨大的烟火便砰的一声绽放至高空，光彩夺目得，瞬间映亮黑夜。

　　陈岩庭这才想起来，过两天，奥体将举办一场大型活动，今晚要进行烟火彩排，要知道，在有禁燃令的北京，能看到一场烟火本就是千载难逢，更何况这里的观赏地点还是绝佳，所以，即使到了下班时间，也没人舍得走。
　　那她会不会也没舍得走？

　　想到这儿，陈岩庭定睛看了过去。
　　这一群人里，有胡君生团队和光影盒子的工作人员，除此之外，还有下午的三位女生，不过，陈岩庭没有看到曲柔的身影。

　　于是，他走到这群人身后，看到那个下午和曲柔同撑一把伞的那个女生，问了句：“你好，请问曲柔律师是走了吗？”
　　何枫林闻言转身，如实道：“没有，她在刚才的会议室休息。”
　　“好，谢谢。”得到答案后，陈岩庭二话不说便朝会议室走了过去。

　　本来脚步有些急，快要走到时，脚步又忽然放得特别慢特别轻。

　　只开了一盏小灯的会议室里，曲柔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下午工作的时候，为了利落，她脱了风衣，然后就一直忘了穿上，这会儿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在灯光的照耀下，衣服的质地看起来格外柔软，衬得她也极为柔和。她半张脸埋在臂弯，露出一双轻闭的眉眼。

　　看到这幕场景，陈岩庭原本准备敲门的手，就这样垂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本来打算找一个毛毯给她盖上，结果没有找到，于是索性将自己的西装脱下，给她披了上去。
　　然后，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才恍然惊觉，自己这样打量一个女性，多多少少是有些冒犯，于是，立刻悄无声息地离了场。
　　走到中途，他想到什么，又折返了一次。
　　然后他便拿起相机，和众人一起站在一楼的阳台上，开始仰头拍摄天空的礼花。

　　-

　　曲柔不知道自己是被第几簇烟花声吵醒的，只知道醒来时口干舌燥，她一向如此，睡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下一秒，她便像沙漠遇到绿洲一样，一低头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马克杯，里面泡着玫瑰花茶，下面还垫着一个保温垫。
　　她拿起来一探，温温的，虽然不知道是谁弄的，但她肯定这茶水是给她准备的，于是拿起一饮而尽。

　　喝完，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她心里一惊，直觉自己这一觉估计睡得有点久，于是赶紧起身，出来找枫林一行人。
　　站起来的时候，那件黑色西装自她肩头滑落，她察觉到，将西装拿在手里，规规矩矩地叠好。
　　从会议室出来，她便循着热闹的来源，穿过走廊，来到了阳台。

　　走到阳台前站定，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那人拿着相机，不争不抢地站在最后。
　　于是，她也学他，不声不响地在他身后站好。

　　本以为会这样安安静静地看完一场烟火，虽说从她这个视角窥不见全貌，但能窥见一角，她也觉得很满足了，毕竟，谁让她这样贪睡。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在专心看烟火时，有个人注意到了她这个姗姗来迟者。

　　陈岩庭是在拍摄的间隙，才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毕竟她真的太安静了。

　　看到她，陈岩庭立刻拿着相机退到了她身后，给她腾出一个稍微靠前的位置来：“来站我前面。”
　　确认过自己的身高不会对他的视线造成遮挡之后，曲柔才走上前去，错身的时候，她小声道了声谢。

　　陈岩庭没答复她的谢意，而是低声问她：“能看到吗？”
　　问话时，他俯身凑近，嗓音和呼吸一同落在她耳边，曲柔感觉耳畔似有电流穿过，引得她心一阵酥麻，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只能含糊地说假话：“可以。”
　　其实看不太完全，毕竟，前面几个男生身高都不低。

　　陈岩庭看出她的心思，无声抛出诱饵：“想看得更完整吗？”
　　曲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陈岩庭看着她，弯唇一笑，然后便像儿时玩游戏时要拉帮结派找一个密谋鬼点子的同伴一样，偷偷朝她勾了勾手指，说：“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于是，还未对外人开放的楼梯，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曲柔跟随着他的步调，一路拾级而上，每走一步，阶梯便亮一束光，再加上屋顶坠着数不胜数的漂亮灯盏，漫步其中，真宛如置身璀璨星空。

　　光影盒子一共三层，每一层的拐角都设计精巧，暗藏玄机，尤其是二三楼的拐角，展示着胡君生明年春款系列的代表作，名字叫《春生》。
　　那是一条抹胸的拖地连衣裙，腰身收紧，裙摆敞开，浅黄淡蓝的满天星缀在一起布满裙身，像是携了浓浓春风，美得惊艳又盎然，曲柔看了，感觉这裙子只有枫林那样的美女，穿上才会很好看。

　　察觉到她顿住了脚步，陈岩庭也随她一同站定，然后，在她欣赏美衣的同时，他也做了一件事。
　　刚才上楼梯的时候，陈岩庭就注意到，她手机上坠着一个小小的木牌，这会儿，趁她不注意，他终于找到时机把它拍了下来。
　　然后，通过软件的识图功能，发现这个木牌是一个陶瓷工作室的周边。

　　于是，在上最后一段楼梯的时候，陈岩庭以一副很了然的语气，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一个话题：“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手机上是青木店的logo？”
　　曲柔：“是的。”
　　“那看来曲律师去过青木？”
　　曲柔点头：“嗯，去过几次。”
　　陈岩庭：“我一直想去那里取景来的，但位置好像不太好找。”
　　“确实，”曲柔感同身受地说，“我第一次去差点没找到，因为最后那段路是段山路，只能走上去。”
　　“那看来我这个初行者要是想找到，真的是个大难事了。”说完，有些无奈地喟叹一声。
　　曲柔听了，问他：“你是要去吗？”
　　“是，不过怕找不到，会无功而返。”
　　“你着急过去么？是这样，我下周末可能要过去一趟，如果需要的话到时候我可以帮你指路，或者你可以给我视频。”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岩庭本是想加个微信，结果没想到收获意外之喜，“正好，那就算是我今天给你提供绝佳观景点的谢礼吧。”
　　“谢礼？这么有自信？”听到他这么说，曲柔尾音翘起，听起来有些俏皮，“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你找的这位置值不值了。”
　　说完，只见陈岩庭用手掌推开了她面前的这扇门，眉间含着笑意，看着她道：“请君赏阅。”

　　恰逢此刻，一束礼花升空，照亮整个苍穹。
　　因身处高处，没有了视线的遮挡，曲柔终于得以窥见整片绚烂花丛。

　　烟花绽放在空中，像一朵朵尽情绽放的荷花，它绚烂着跌进沉沉黑夜，只为与温柔黎明再续渊源。

　　曲柔看着眼前的盛景，脚步下意识往天台中间走去。
　　她就这样走进了这个良夜，那样明媚温柔。

　　陈岩庭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沐在光里的那个身影，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尽兴。
　　——原来，不止日光能倾城，月光也能。

　　对了，下午那个没眼力见的人，明年春季新款的主题是什么来着？

　　思及此，陈岩庭低头回忆了番。

　　再想起时，倏地抬眸笑了。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