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热那个冷面佛》日星冥冥

36、第 36 章

　　陆弦昭指尖抚摸着画笔，眼眸却放在信件上迟迟挪不开。

　　他写了什么呢？

　　为何不能见见她，与她说？

　　“小姐，信送去了。”葵扇推开门进来，想要陆弦昭开心些，哪想她一进来就看到少女仍旧半垂着眸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

　　陆弦昭指尖蜷着笔尖，抬起睫羽，眼眸望着镜中一脸愁容的少女，“嗯，上药吧。”

　　药膏方触上面颊，凉意就涌了上来。窗外夜风吹内，吹开脑后青丝。

　　陆弦昭随意拿起一只木簪将发固定，起身走到书案前。拉开抽屉，玉指轻叩屉内某处，“咔哒”一声一个木匣子弹了出来。

　　玉指转动鲁班锁，匣内之物得以被烛光照亮。

　　里头是一张张信件，都被一枚脂玉芙蓉花佩压住，月色与烛光融为一体，暖色填上玉佩上的刻字——“妜”。

　　陆弦昭抽出信件，信件上的“余府”、“贪污”这些字眼犹如利刃，刺得她眼眶酸疼。

　　陆弦昭强迫着自己一字一字看下去，每看一字她的指就攥紧一分。

　　纸上的每一句话就像余府那夜枉去的每一条人命，黑色的字像是要溢出滴滴鲜血来，看得人喘不过气。

　　“嘀嗒……嘀嗒……”

　　泪珠在纸上晕染开，陆弦昭长着唇无声的喘气，泪水模糊了视线，放大纸上每一个字。

　　直到她在最后一张纸上，找到了“谢运之”的名字，当年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卿，谢竹沥的舅舅。

　　她的眼眸中浮现出那日爹爹从塞外牵来两匹小马归来的场景，烈日金光打在他苍老的面上，照亮他面上每一道岁月刻下的痕迹。

　　原是拿笔的手却粗糙得不像话，原先白皙的面庞被塞外的太阳照得黝黑，他笑着牵来两匹雪白小马。

　　“妜妜，瞧爹爹今儿回来给你带来了什么？”

　　“这汗血宝马最是通人性，往后它入了余府，也算是余家人了，妜妜可要好好待它。”

　　最后这匹小马与车夫一同死在替她诱敌的路上。

　　她竟不知，爹爹原来还将另一匹小马送给了谢竹沥。

　　陆弦昭颤着手去拿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今日宋府侍女说下的话。

　　......……

　　寅时。

　　夜空弦月高挂，点点碎星躺在浓浓月色之上，陪着赶路之人一程又一程。

　　马蹄声与树叶挲挲声交相入耳，犹如打在心脏上发出的擂鼓声，要赶路之人在黑夜中保持警觉。

　　沁凉夜风拂面而来，吹乱策马之人额间的发，发丝缠绕上他面上的络腮胡，惹得他皱了皱下巴。

　　低沉粗犷的男声响起：“这络腮胡怎的贴在面上这般刺挠？”

　　“属下不知，此事是青霄去办，”青铮眼不红心不跳地将祸水引到青霄身上，“公，大人不是贴上面具了么？”

　　“嗯。”月光打在谢竹沥的面上，映亮他小麦色的面庞。浓黑的眉似出鞘的刀，锋利锐气，那对深邃的眼眸看着人时总带了几分打量与傲气。

　　面上的络腮胡与浓眉给他添了几分粗莽，可那对幽深的眸子又让人轻易不能小瞧了他。

　　他此刻的着装打扮与在上京时的玉面少年郎全然不同，就连声音也进行了伪装。

　　两人最终在一个破败的小庙停下，青铮简单清扫过灰尘便点了火折子照明，方便给谢竹沥换药。

　　“刑部到底没敢下死手。”青铮拆开纱布，看着血肉模糊一片的伤口其实并未伤到要处，松了口气。

　　数日连着跑马，汗水早就打湿了伤口，再加上换药不及时一路闷着。此刻少年宽大的后背上，有些伤口早就发了脓。

　　青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火折子点燃一小撮稻草，再拿着被火焰舔舐过的匕首刮破脓包后才换药。

　　滚烫的刀刃刺入伤口，谢竹沥眉梢未动，长指随即地捡起地上的稻草摆弄。

　　“前些日子卫蓉姑娘看上了公子的旋风驹，硬是央着老太太给她，幸好老爷回来得及时，否则……”青铮知道谢竹沥不做声不代表不疼，所以如往常一般随意找了个话题。

　　谢竹沥眉心微跳，稻草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动作一顿，“祖母带她去马厩作何？”

　　“不是老太太，是卫蓉姑娘非要去看，说是想为公子准备生辰礼物。”青铮抖下药粉，见谢竹沥身子抖了抖。

　　“下次不要再带她进我府内，就是祖母亲自带着也不行。”谢竹沥眼眸渐冷，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青铮包上纱布，应了声“是”，他知道谢竹沥一向对那匹白马最是疼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冽的男声中难得夹杂了几分暖意。

　　“对了，那枚芙蓉花佩可查到下落？”

　　…………

　　寅时的上京城，喧嚣早已不存在。唯有被挂起的灯笼照亮屋内的穷奢极侈，烛光映入屋内。

　　云秀赌坊最顶层，鸟兽雕花大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头的骰子声与赌徒们的狂欢。

　　几个身形矮胖的男人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皆垂着脑袋如临大敌，不敢吱声。

　　“都哑巴了？”

　　清脆男声在屏风内响起，翻开书页的声音竟盖过了他们的呼吸声。

　　为首的男人冷汗涔涔，“大人，那大理寺的人就像疯狗嗅到了肉腥味，还没见着肉呢就……”

　　“就是啊……咱们已经在最短时间内撤掉人了。”另一个男人打了个酒嗑。

　　“呵，”宋津轻笑了一声，阖上书卷，“你们的意思是怪我草木皆兵？”

　　“属下不敢！”

　　众人面色煞白，俱跪下齐声回话。

　　“若不是眼线来报，大理寺已暗中搜集你们干的那点事，我也不至于半夜来这儿，”宋津指腹合并轻点桌面，示意下人倒茶，“你们真以为大理寺的只是想让你们最近生意不好做？”

　　醉酒的男人酒醒了一大半，冷汗打湿了后背，“这，可大理寺与咱们赌坊一向互不相扰……”

　　圆眸似笑非笑地隔着屏风看他，宋津不紧不慢小呷口茶，“所以你猜猜他缘何盯上我们？”

　　“因，因为……”醉酒的男人身形一顿，面上的汗水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可，可大人不是说赵……自会有人护着咱们么……”

　　“不争气的人护来有何用？”

　　茶盏“哐当”一声敲响桌面，还在倒茶的下人便犹如鬼魅抽刀闪出屏风。

　　寒芒闪过，血腥味霎时掩过屋内熏香。

　　宋津嫌弃地扇了扇，“若想活着挣银子，你们知道该如何办。”

　　“公子……”

　　穿着夜行衣的暗卫跃入屋内，疾步走上前在宋津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津面色倏然沉下，圆眸绕过屏风看着那滩鲜红的液体，“去查。”

　　......……

　　天际泛起鱼肚白，淡蓝色的薄雾笼罩天空。鸟禽展翅的扑扑声与光线一同落下，泥土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手臂的酸麻引得弯眉微蹙，陆弦昭缓缓睁开眼睫才发现自己昨夜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她揉了揉酸疼的肩头，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吱呀——”

　　葵扇抱着银盆入内，看着陆弦昭被压出红痕的面颊，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再忙也该上榻去睡。”

　　“嗯。”陆弦昭任由被温水打湿的帕子擦拭，迷迷糊糊应了声。

　　“今儿宋家又来人，说是要请小姐与宋公子一块出去游湖，”葵扇擦过面，干脆绕到少女身后，熟稔得给她揉肩，“夫人那儿还不知如何回呢。”

　　“她？”陆弦昭嗤笑出声，揉捏着发麻的腿根，“那要看宋津给她开了什么。”

　　葵扇不接，“怎会是宋津公子呢？”

　　外头脚步声急急慌慌传来，弯眉轻挑，陆弦昭撩开眼帘，“怎的不会。”

　　陆夫人身旁的贴身丫鬟道：　“三小姐安，夫人派奴婢前来告诉小姐。今儿日头好，小姐用过早膳可好好打扮一番，出去游游湖散散心，对身子也好。”

　　“晓得了，多谢姐姐。”迷迷糊糊的低语回应着门外的丫鬟，陆弦昭眼神示意葵扇出去送客。

　　陆弦昭简单用了早膳便简单换过一袭素袍，戴上幂蓠才悠悠坐上陆府的马车出行。

　　约莫几刻钟后，马车稳稳停下。葵扇扶着陆弦昭小心落地，两人还未看清面前景象。

　　就听得不远处一道清润男声，“昭昭，我在这。”

　　宋津今日着一袭雾灰锦袍，腰间别着翠绿玉环，走动间环佩相碰发出泠泠声。

　　陆弦昭寻声望去，见他抱着一个木匣子笑吟吟朝自己走来，“今日寻我何事？”

　　“昭昭怎的用完就丢？”宋津颇有埋怨的声音靠得很近，他屏退侍从领着陆弦昭走入游湖，“昭昭难道不担心他吗？”

　　陆弦昭脚步微顿，与宋津拉开距离，声音轻泠：“没价值的东西用完不丢留在作何？”

　　“昭昭无情，”宋津笑嘻嘻地说道，“可是他前几日刚被刑部的人行了鞭刑，昭昭也不担心吗？我看着文字就心疼得不行了。”

　　木匣子被打开，宋津指尖拿起其中一张信件，“那日昭昭与他在大理寺都说了些什么？”

　　陆弦昭眼皮一抖，大致扫了一眼信中内容，旋即明白是自己去大理寺说服谢竹沥的那日。

　　难怪那日谢竹沥要拉着她在众人面前说话，就是为了让宋津知道吗？

　　“很好奇？”陆弦昭稳下心神，不再去看木匣子内的信件。

　　宋津摇摇头，关上木匣子。挡住了陆弦昭的去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昭昭究竟是谁的种？”

　　“是余家那个老犟驴的？”

　　“还是陆府那个见利忘义、卖女求荣的老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