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溺》嚼片

42、第 42 章

　　周一，许久回到研究所。

　　离职的事情她已经向所里提过，所里的同事和领导都很理解，许久许诺会继续工作到他们找到继任。

　　快到下班时间，李教授让她去趟办公室。

　　“本来跟S大合作的那个新项目，叫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许久说：“小张硕博做的课题都跟那种材料相关，他去会比我更胜任。”

　　李教授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样子，有些遗憾地笑了下，心知许久表面上看着安安静静的，但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无法改变。

　　“我就知道跟你说这些没用，以后就算离职了，有空还是回来看看关老师他们。”

　　许久笑了下：“这是自然。”

　　简单交接了一下工作后，许久的手机响了。

　　许久看了下来电显示，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一秒。

　　李教授会心地笑了起来：“家属？”

　　许久迟疑了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一会儿再打回去。”

　　李教授制止她，“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接吧，别让人着急了。”

　　再推脱就矫情了，许久划开接听键。

　　陈最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带着一些电流的失真。

　　“下班了？”

　　许久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数字恰好从五十九跳到了零零，一秒不差。

　　她的内心不知为何因为这个细节生出一丝波动。

　　“……嗯。”

　　“那出来，带你去吃饭。”

　　许久看了眼李教授，对方的视线已经回到了电脑前，显然耳朵还留意着这边，像是感受到许久的视线，她头也不抬地说：“去吧，今天不用加班。”

　　陈最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外音，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下你没理由拒绝我了。”

　　李教授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她可以走人了。

　　许久回工位拿了外套和包，在这个过程中对方始终没有挂断电话。

　　“等了多久？”许久问。

　　对方的声音忽然有些飘忽，像是拿远了手机，看时间。

　　“十几分钟。”

　　许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开玩笑，怕他实际等得还要久，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等电梯的时候又费了些时间，两台电梯都停靠在很高的楼层。

　　许久看着层数闪烁着，慢慢靠近，问：“今晚吃什么？”

　　陈最怔了下，像是没想到她会在意这个，反问：“你想吃什么？”

　　听语气，仿佛只是临时起意来找她吃饭，没任何准备。

　　谢幼清低头搜着当地的美食点评，“我看一下。”

　　陈最点头：“你决定。”

　　许久记下餐厅的位置和楼层，等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到了一楼，电梯门开着，看着像是已经停留了几秒。

　　她怕电梯门关，一急便追了出去，不料刚刚转身，险些跟人撞了满怀。

　　“着急什么。”陈最扶住她，胸腔轻轻震动，熟悉的气息盈鼻。

　　许久怔了下，某些夜的记忆回笼，嗅觉上的，还有触觉上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身体的防御机制使她本能地抬起手，回握住陈最的小臂，像要推开，又像是触碰。

　　男人温热的体温透过一层黑色的衬衫烫到掌心。

　　许久有些不自在地垂下手，指尖发麻：“附近有一家日料店，评分还不错。”

　　电梯外的镜墙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许久垂着眼，知道陈最一直看着自己，却没说话。

　　“电梯上行。”蓦然响起的提示音打破了平静。

　　许久像得到解救似的，蓦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平静地开口：“走吧，现在人应该不是很多。”

　　今天她下班早，应该赶不上饭点的人潮。

　　那家店开在研究所附近的一个历史街区，沿路全是旧式的私人宅邸。建筑由老宅改造，主厨年轻时在银座做过怀石料理，手艺精湛，细节入微。

　　寿司都是现做，坐镇板前的料理长安静地处理着生鱼片，一板一眼间有种浑融的侘寂之美。

　　一份手握递到她面前。

　　许久犹豫了一下，自己先吃毕竟不太礼貌，干脆移给了陈最，抬眼间触到他的视线，他还看着自己。

　　料理长拿起喷枪开始炙烤，面前的空气烫起来。

　　像是看出她的局促，陈最从善入流地接过。

　　期间他的电话响了一次，他听对方说了几句，语气很干脆：“对，取消。”

　　许久后知后觉：“你订了餐厅？”

　　陈最没说话，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许久眼底涌上一丝懊恼：“你应该告诉我。”

　　“那不重要。”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快结束的时候，陈最又开口。

　　“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泛蓝的火焰跃动在他黑沉的眼底，一闪而逝。

　　许久的心随着那道火光一跳：“……说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面前的餐盘：“我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

　　许久默了一秒，有些话她藏了很久，事到如今，似乎必须做一个了结。

　　“陈最，我们……”

　　与此同时，来电震动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陈最看到来电显示，黑瞳闪过一丝冷意。

　　“等下。”他拿着手机往外去了。

　　这通电话的内容显然不适合让她听到。

　　要说的话落空，许久看着面前的食物，料理师在她面前放上一份鸡蛋卷，用切成细条的紫菜裹着腰，这是餐里的最后一道。

　　她忽然失去了食欲，跟料理长打了个招呼，起身去了洗手间。

　　微凉的水流淌过手心，抚平了她心底的躁意。许久擦干手，将纸巾团成一团，丢进扔废纸的格子。

　　转身离开的时候，迎面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许？”林佑君虽已年过半百，但白皙面容依然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姿，她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惊讶。

　　“林姨。”许久眼底微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

　　对方显然有些激动：“你怎么在这？你回临城了？这两年你……”

　　许久平静地打断她：“林姨，我跟朋友过来吃饭。”

　　林佑君怔了下，反应过来这不是叙旧的场合，有些局促地笑了下：“噢，吃饭、吃饭……是阿姨唐突了。”

　　许久客气地笑了下：“没有，是我失礼，该早些去拜访林姨。”

　　“你这孩子，这说的什么话。下次来家里……来林姨这吃饭。”

　　许久笑着点点头，眼底始终带着一份疏离和客气。

　　林佑君握了下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回到桌前，陈最已经回来了，“去了那么久？”

　　许久简单地解释：“遇到一个长辈，寒暄了几句。”

　　“什么长辈？”

　　他的语调轻松，神色是惯有的松弛和散漫，但眼角眉梢多了一分克制和压抑。

　　看来那通电话多少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你应该不认识。”

　　许久猜他应该没了胃口，“我吃得差不多了。”

　　陈最扫了眼桌面，确定她是真的吃饱后，跟着她起身。

　　两个人隔了一小段距走着，陈最落后她半个身体。

　　有些话一旦被打断，似乎就变得难以再出口。

　　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刚才想说什么？”

　　陈最看过来，眸色幽暗。

　　两人目光相触，草丛里突然“噼啪”一声虫鸣，惊得许久心神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