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山顶洞熊

24、Chapter 24

　　Chapter 24

　　周宜年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稍微有那么点会伪装的人。
　　至少她从不认为会被陈落洲看穿。

　　在她和陈落洲这种半重组不重组的家庭里，她和陈落洲的敌对基本上能算是理所当然。

　　可她到底有些惧怕这样带有探究的眼神。
　　感觉自己要被对方一眼看穿。

　　就像他们见的第一次面，他也是这么盯着她看，短短须臾，就对她下了定论，目光从打量转成了轻蔑。

　　她的防守，好像在陈落洲面前，从来都不起作用。

　　周宜年不敢接他的攻势，几乎是立即，就移开脸，装作有信息来的样子打开手机。

　　也幸好是这个时候，场面又热闹起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偷偷在背后骂我们啊？不会是因为没带你们打游戏吧？”
　　“这可不行啊，你们才多大，我们可不能带坏你们。”
　　“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可怎么办？”

　　施谣也鲜少被这么多人一起揶揄取笑，憋红了脸，脑子转了半天，突然急中生智，指着李意扬说：“不、不是，是他想喝奶茶但是又不敢说。”

　　李意扬：“……？”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就想喝奶茶吗？”小头爸爸笑嘻嘻道，“说吧想喝哪一家，哥哥给你点。”

　　“不用了哥哥谢谢哥哥。我们都已经白蹭一顿饭了，哪还能让你们请奶茶，他爱喝不喝别管他。”施谣哪有心思管李意扬，赶紧拖着人起身，顺路带走了心不在焉的周宜年：“我们先不打扰了，新年快乐玩的开心！”

　　李意扬：“……”

　　门‘砰’一下被关上，靳野轻啧了声：“谭思林，你把这几个小孩吓到了。”

　　“我哪有吓他们？”小头爸爸立马叫冤，“我还请他们喝奶茶呢！”

　　“之前一直听你们说陈落洲他妹怎样怎样，今天总算见到了，确实长得不错。”周厘正手肘碰了碰陈落洲，“等她长大点儿我能排队不？哥哥？”

　　陈落洲嫌弃地睨他一眼：“滚。”

　　“你这态度怎么显得我跟变态似的。”周厘正急忙正色道：“我没说现在啊，等她高中毕业行不行？”

　　“你少来。”不等陈落洲回他，靳野低笑，“人家小妹妹看得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我了？我怎么了？你倒是给我说出来我哪不行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人阿野哪里说错了？”
　　“好啊你谭思林，背叛我是吧？”
　　“……”

　　身边乱成一团，陈落洲没再搭理他们，拿起被谭思林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游戏手柄。
　　限定款的，还是大IP联名，如果真是她送的，也不知道要存多久的钱。

　　他又想起生日那天，小姑娘拖着袋子踌躇在他房间门口的模样。

　　以前好像也看见过，她刚搬进来没多久的时候。

　　陈缙和谭佳忆从东南亚旅游回来，给周宜年带了很多礼物。

　　他当时正好从学校回来，看也没看，回房间放了书包就跟靳野他们打球去了。

　　等再一次回家时，就看见这小屁孩鬼鬼祟祟经过他房间门口。

　　路过第一次。
　　路过第二次。

　　路过第三次的时候，四周望了望，确定没看见人后，把手里几袋子东西放在门口，然后迅速蹿回了房间。
　　还会做贼心虚呢。

　　想起刚才周宜年躲闪的眼神，陈落洲不自觉地弯了下唇，开始给游戏机换新衣服。

　　-

　　从周宜年家出来，施谣到了奶茶店里才缓缓松口劲。
　　“妈呀年年，你哥那些朋友们也太吓人了。”

　　“那你说你自己要喝奶茶，干嘛说我要喝。”李意扬更加无语，“我的形象全被你毁了。”

　　“得了吧你，要不是我聪明，你现在还坐那儿给人围攻呢。”施谣白他一眼，“再说了，喝奶茶怎么了？未成年就不能爱喝奶茶了吗？你爱喝奶茶天经地义，别这不敢那不敢的，给姐挺起胸膛来！！！”

　　李意扬：“……”
　　神经病。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施谣一把勾住周宜年的脖子，“喝什么，我请。”
　　“都行吧，你随便帮我选一个。”周宜年没什么心情，“我去给你们找座位。”

　　大年初一，哪里都挤满了人。
　　好在周宜年运气好，找到了一张刚有人离开的桌子。她喊来服务员收台后，坐下等施谣和李意扬回来找她。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
　　她看见施谣在向她招手，示意她看手机。

　　估计是在纠结到底点什么奶茶。

　　周宜年打开微信，没想到里面除了施谣的信息，居然还有陈落洲的。
　　没别的多余的话，就一个微信红包。

　　她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

　　他为什么突然给她发红包？
　　他俩，好像不是互相之间该有金钱交易的关系。

　　“年年，你怎么没回信息呀？马上就到我们了。”

　　一直没有等到周宜年的回复，施谣扔下李意扬跑过来，刚凑上前就看见陈落洲的回复——
　　陈落洲：不是说要喝奶茶？

　　这句话直接把施谣也给干愣了：“你不是说你跟你哥关系很不好吗？他怎么给你发红包了？”

　　周宜年也不知道，但理智告诉她要维持好人设，这个红包不能收。
　　尤其是在怀疑露陷了的情况下。

　　她沉默两秒，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周宜年：我不要你的……

　　‘钱’字还没打出来，手机就被眼疾手快的施谣抢过去，光速领了红包并附赠了句——
　　周宜年：谢谢哥哥的压岁钱！

　　还加了个小鸭子鞠躬感谢的表情包。

　　周宜年讷讷地看着已经发送成功的聊天框。
　　片刻后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抢手机：“你干嘛？你快把手机给我，我要撤回！！！”

　　“你这是打算以后都跟他保持仇人关系了是吧？”施谣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按回去，“你非要这么一直端着，以后你俩还怎么发展？而且人家陈落洲都给你让步了，你还想怎样？”

　　“那我和他也不会有以后的。”
　　周宜年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听见施谣直勾勾的审判后直直泄了气。
　　“说不定哪天就有了法律关系，就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一个户口本里的也可以是夫妻关系。”施谣哪能不知道她是心里那关过不去，当即就把手机给回她，朝她耸了耸肩，“你要真不想领现在还能撤回，就说你看成群里抢红包手快领了，不过你要想好啊，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接过手机，周宜年盯着聊天框里明显不像是自己发的两条信息，心里犹豫不决。
　　理智和冲动不停打架，誓要整个你死我活。

　　最终，你死我活没有争出来，反倒是撤回时间过了。

　　周宜年呆住，随即心里便自我安慰般想——
　　这两条信息发出去都是命运的安排，是微信给的撤回时间太短了，是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造成的后果，是与她意志无关的。

　　-

　　大年初四，陈落洲回了学校。

　　他要高考了。
　　这件事在年后比年前更加令人具有实感。

　　具体体现在，他几乎没有回过家，就算十分偶尔回了家，也会直接回到房间。
　　休息，或者接着学习。

　　两人没有见面的可能性，更没有交流接触的可能性。
　　对话也停在了那天，令她期待了整整一天，却毫无后文的‘谢谢哥哥的压岁钱’里。

　　周宜年也进入了最后的中考冲刺阶段。
　　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试卷发下来，每天都在不停地刷题写试卷。

　　就连百日誓师那天，她都因为模拟考没能见到陈落洲。
　　只看见了陈缙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

　　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作为当届学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带领大家宣誓。
　　少有见到他的校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有点儿陌生，表情又同她所认识的陈落洲一般张扬肆意，放在旁人身上定会紧张不已的事情，他却依旧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仿佛一切都已被牢牢掌握在手中。

　　周宜年本就因为教室外的喧闹声无心刷题，看见照片之后更是满脑子装满了少年桀骜不驯的身影。
　　笔尖卡了壳，墨水也莫名其妙断在作文纸上。

　　有种陈落洲在逐渐远离她生活的预感。

　　事实上确实也是这样——
　　高考结束之后，陈落洲跟同学一起去了毕业旅行。
　　而周宜年的中考还没开始，依然蹲在学校里刷题。

　　有时候会从加了高中学长学姐的同学的朋友圈里看见他的身影。

　　他周围总是围满了漂亮女孩子，美丽又亮眼的，耀眼到她会自卑的。
　　同当初拜托她帮忙送生日礼物的学姐们一样，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欢和期待。

　　然后看着被她偷偷印出来、藏在钱包里的，唯一一张他的照片，就会忍不住去想——

　　他们是一起出去玩了吗？
　　玩得开心吗？

　　他……也开心吗？

　　最重要的高考都结束了，会谈恋爱吗。

　　那……
　　一起出去玩的女生里面，会有他现在的女朋友吗。

　　每每想起这些，周宜年心里都会升起难以言喻的失落。

　　像咬开一瓣青涩的、未成熟的橘子。
　　酸涩难忍，又无法开口。

　　在她情窦初开的学生时代，落下灰扑扑的，深刻、无法磨灭的——
　　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