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戏》狐猴

73、千金散尽

　　次日清早。
　　“少爷，小五小七怎么没过来吃饭啊？”春芽一边给玉楼盛粥，一边问。
　　闻言，玉楼悄悄收回放在丑姑身上的目光：“他们不在房里啊。”
　　“奇怪！”春芽嘟囔着，“这两个孩子昨天一听到吃饭，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怎么人影都不见了？”
　　这时，长生神色匆惶地跑了过来，急急道：“少爷！少爷！咱们包袱里的银票、银子全不见了！”他本是去柜台结账的，谁曾想，包袱里的钱袋不见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玉楼眉头一蹙：“什么？”
　　“怎么会这样？”春芽惊得张大了嘴巴。
　　丑姑仍旧吃着早饭，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春芽反应得最快，她气咻咻地跑到前台，指着掌柜怒声质问道：“店家！店家！你这里遭了贼，你知不知道！”能在玉楼和长生眼皮子底下偷窃，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定是有内鬼，肯定是趁他们吃饭的功夫行窃的。她早就听说过有些黑店坑人钱财，心下判定这家客栈也是黑店。
　　店掌柜一头雾水，待领略了春芽话中含义后，两道眉毛登时拧在了一起，他喘着粗气，瞪大着眼睛，义正言辞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店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遭过贼，你去问问别的客官，他们可都遭贼了！”
　　“别人我不知道，我们的钱财都被偷了，你怎么说？”春芽寸步不让。
　　“你凭什么认定是在我这里遭窃的？兴许是你们出去的时候丢了也说不定。”
　　“那包袱就放在客房，我昨日出门可没有带出去。”
　　“你会不会来之前就已经丢了？”
　　“来你店之后，我们还用里面的钱付了押金，那会儿可还没丢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
　　这时，一直旁观的小二挠了挠头，突然插嘴道：“和你们一起的那两小孩呢？”
　　“嗯？”众人都不解地望向他。
　　小二吞了口唾沫，回忆着说：“今早天还没亮，我去厨房烧水，刚好碰见他们往外走，大的那个衣服鼓鼓胀胀的，见了我一直往小的那个身后藏，样子鬼祟得很。”
　　春芽和掌柜顿时面面相觑，半晌，掌柜的开口说：“如果你们损失巨大，又愿意舍一半钱财的话，你们就报官吧。”他叹息一声，接着道，“如果不足百两，你们最好自己找，报官也是没用的。”
　　玉楼和长生瞬间明白了掌柜的用意，一个外乡人丢了钱财，如果报官，钱少，人家概不受理，即使受理了，找到了也不会还给他们，多半找个由头自己吞没了；如果钱多，人家可以受理，只是你一定会大出血，到时候，找回来的钱还剩多少谁都说不准。
　　“这两个小兔崽子，原来真是两个小骗子。难怪我觉得那个小七眼神总是闪闪躲躲的。”长生恨恨地说。
　　“少爷，咱们报官吧。”春芽回过头对玉楼说。
　　玉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对着掌柜拱了拱手：“方才失礼了。”
　　好在春芽的荷包里还有些银子，她看着掌柜一脸戒备，生怕他们没钱结账的模样，当即到柜台前付了剩下的食宿费。
　　本准备今日启程的四人，看来暂时走不了了。他们随便用了早饭，就聚到玉楼的房里商议目前的情形。
　　四人合计了一下，那两小偷竟然连玉楼和长生贴身荷包里的钱都掏走了，真是不给他们留半点余地。好在，他们没有偷到隔壁姑娘房间，春芽的包裹完好无损，只是她的钱本就不多，付完食宿费，只剩五十五两碎银。
　　这一下，四人真的要浪迹江湖了。之前虽也是浪迹，不过是“富浪”。原本对于玉楼而言，他一个常常晋国二公子——整个大顺数得上名号的尊贵人，钱财于他，那可真真如粪土一般，因为他家的钱多得仿佛永世都花不完。如今，还是浪迹，不过是要“穷浪”了。长生不禁担忧地望向玉楼，虽然少爷从不娇气，也能吃苦，但还从没过过没钱的日子哩。
　　春芽原本哭丧着脸，不知怎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又窃喜起来，暗想：说不定这正是他们回家的契机呢。于是，她猛向长生使眼色。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他一直观察着玉楼言语神色，到最后，他偷偷朝春芽摇了摇头，因为他看出来，玉楼根本就没有回去的意思。
　　玉楼说：“这几天我跟长生出去找找小七和小五。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咱们就要同舟共济、自食其力了。”他微不可查地瞥了丑姑一眼。
　　丑姑仍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相比钱财的丢失，玉楼更担心她，之前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心事重重了。但他不能问，毕竟这是女子的私事，再者，他以什么身份问呢！
　　四人决定在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前，继续住在店里。
　　几天后，傍晚，店内点上了灯火，春芽和丑姑坐在靠里的一张方桌前，双双撑着脑袋，望着门口的方向。一连三天，都是这个样子。
　　偶尔有陆续的客人进门，或用过饭的客人出门，春芽总是抬起头直勾勾地瞪大眼睛盯着，随即又会失望地垂下脑袋。丑姑也盯着门口，不过与其说是盯，不如说是发呆。
　　这时，一抹青色掠进门内，又一抹蓝色跟着进来，春芽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来，朝他们招手。
　　“你们总算回来了，今天怎么这样迟？”春芽说着，又喊小二，“伙计，可以上菜了。”
　　玉楼率先看到的就是一双失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门口。他微微蹙了一下眉角，在丑姑邻近的位置坐下，右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忍不住开口了：“你还好吗？”
　　丑姑一愣，瞬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玉楼：“你们终于回来了。”
　　长生最后一个落座，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喝了三杯茶，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
　　丑姑见长生副渴极的模样，连忙也给玉楼倒茶。
　　“你们猜怎么着？”长生卖关子地说。
　　春芽白了他一眼，一边帮着小二端菜，一边说：“还能怎么着。看你的样子，今天一定也白跑一趟，否则，路上怎么连碗茶水也没舍得喝！”
　　“哈哈哈哈……”长生听到这话，蓦然被逗得一乐，指着她，笑得竟停不下来。
　　等饭菜上齐，春芽撇了他一眼，对另两个人说：“少爷、妹妹，咱们别理他了，吃饭吧!”
　　“我们找到小五和小七了。”玉楼拿起筷子，平淡地说。
　　“啊！”
　　春芽和丑姑都抬眼望向他。
　　“哦！”春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长生，笑着说，“怪不得你那么高兴，笑成那样，原来是找回钱了。你早说嘛！”边说，边给丑姑加菜，又对丑姑说，“这几天看你没什么胃口，多吃点补一补。”
　　丑姑倒没有多开心的样子，神情仍有些心不在焉。
　　长生忍住笑意，看向春芽，突然又说：“少爷把钱都留给他们了。”他认真观察着春芽的表情。
　　果然，一听这话，春芽夹菜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张着，看了玉楼一眼，又看向长生，再转向玉楼，半晌，终于憋出一个字：“啊？”
　　和预期的一模一样，长生再也忍不住，放肆大笑了起来。
　　丑姑也惊讶地望向玉楼。
　　“小五说的话也不全是骗人的。”玉楼面对着丑姑，解释道，“他们父亲确实是被抓了壮丁，如今下落不知，但他们的母亲和妹妹并没有被牵连。一家八口人挤在两间茅草屋里，全是妇孺和孩子，连一亩田地都没有。”
　　长生接着说：“我们找去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正围着吃饭呢。一见我和少爷，两个小骗子吓得碗都掉了！”笑过之后，他又恢复了正经样子，“那个村子里的汉子多被抓了壮丁，几乎每家每户都和小五家差不多，少爷叫我去找村里的保长，跟地主买下了村民们原来佃的地，把留守的妇孺都安置妥当，这才回来迟了。”
　　“哦！”春芽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也笑了，“做得好。”
　　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一件事情，咧开嘴又笑了，边笑边说：“你知道，你们的钱为啥没被偷吗？”
　　“为啥？”春芽和丑姑一齐望着他。
　　“小五见你俩住一屋，以为你俩是夫妇，没好意思潜进去。哈哈哈哈……”
　　春芽和丑姑互看一眼，也笑了起来。
　　“那我们还往北走吗？”春芽问。
　　“钱都没了，还怎么走？少爷说，咱们现在这块地方住下吧。”长生说。
　　听到这样说，丑姑眼神蓦地一亮，表情里透出一股轻松，不自觉地望向玉楼。
　　玉楼嘴角隐含着一抹笑意：“明早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落脚，客店是不能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