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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姐妹 ...

  •   回去的路上,姑娘说自己叫沈云香,住在城外约七十里路的沈家庄,她问少女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到了沐湾村的那对兄妹,便谎说自己叫沐云。
      沈云香高兴地说:“咱俩的名字里都有个云字,真是有缘份!”
      “是呀,我俩真有缘分。”沐云也嘻嘻笑道。
      姐妹俩在日头下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回到沈云香家中。推开柴扉,只见小小的院中很是洁净,正屋的门上着锁,本应是西厢房的地方围了个鸡窝,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几只鸡恹恹地蹲在窝下打盹。
      进了屋后,云香先打了井水给沐云洗脸,自己便去厨房忙活了,沐云看见在堂屋一角摆着一架织机,中间一张吃饭的木桌,几把木椅,便别无他物了。
      不多久,云香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面条,把上面卧着两个鸡蛋的面碗递到沐云面前,自己面前的碗里就只有面条加几根青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么热的天也没准备啥好吃的,将就着吃点面啊。”
      “嗯,闻起来很香呢!”沐云捞起一筷子,吹了吹,便吸溜起来。
      云香内心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妹妹漂泊在外无依无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认了自己做姐姐,怎么的今天也应该给妹妹弄一顿好吃的。
      哎,事情就是这么巧。本来自己今天把织好的一布好棉布卖了,得了十五吊钱,完全可以给妹妹买些好吃的补补身体。可前两天同村的沈柳儿母亲病了,沈父嗜赌如命,分文拿不出来。若是再耽搁下去,沈母可就危矣了,云香见她家可怜,便答应柳儿等自己这两天手头的布一织好就拿去卖,最多可以借给她五吊钱,另外的十吊钱则是用来买棉花的本钱。
      吃完午饭,云香让沐云先去床上躺会儿眯个觉,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来到卧房,沐云往屋里打量一圈,这是个极简陋的闺房,一架木板床上铺着褥子和凉席,窗前一张简单的木桌,一把木椅。不过,这窗台下边怎么放着一柄菜刀?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日没夜走了这么多天,纵然是异类,沐云也有些吃不消了,一头栽枕头上准备先舒舒服服睡一觉。哪知头刚沾上枕,手就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冰凉物件,抽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把锋利的剪子。
      沐云心下起疑,不由猜测:“难道我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那个‘万事通’打量着要把我卖去妓院,这个柳云香难道是想把我剁了卖去猪肉铺吗?”随即她又摇了摇头,“看她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她应该是真心把我当她妹妹的。不去想它了,反正就算沈云香是屠夫她也不怕。”
      这一觉直睡到了月上树梢头,沐云醒来,刚出房门就闻到了让人垂涎三尺的浓浓肉香。
      原来云香送完钱回来看见她睡得香没舍得叫醒她,兀自去鸡窝里抓了只大母鸡,一顿忙活。
      见沐云从房里出来了,云香停下手里的活,脸上红彤彤的,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站起来:“快去洗个手,吃晚饭啦!”
      饭桌上,云香殷勤地为沐云布菜,沐云也完全不知矜持为何物,左手一只大鸡腿,右手一只大鸡翅,吃得满嘴流油。云香看得眯眼一笑,关心道:“别急,小心噎着,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全是你的!”
      沐云现下哪还有嘴回话,只含糊地唔了一声。
      片刻之后,连汤带肉,整锅老母鸡都进了沐云的肚子,她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全然没注意云香只扒了两口饭,全程都是心疼又欣慰地在看着她吃。沐云实在是太饿了,这么多天基本没吃东西,再加上灵魂的饥饿,她甚至怕自己实在忍不住会找人来吸。今天决定跟着云香回家,看来真是来对了,虽然只是填饱肚子而已,不过这汤的滋味确实也美味得很。
      饭罢,两人坐在院中乘凉,就着月色谈论自己的过往,多数时候是云香在说,沐云听着。
      “哎……前年春发大水,附近几个县都淹了,像我这样全家只剩一个活口的不在少数,还有很多人家更可怜,全家老小没一个活下来的……”忆起前年的惨景,云香忍不住眼圈泛红,流下泪来。
      沐云认真听着,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她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甚至连亲人都没有,她无法理解云香的伤痛,只知道按照常人的做法自己应该是抱以同情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给她无声的安抚。
      “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云香抬起头望着今晚异常皓洁的月光,转而问沐云:“妹妹,你为什么会一个女孩子在外流浪啊?”
      “我?”沐云顿了一下,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才坦白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了。”
      听了这话,云香更心疼她了,原来妹妹比自己还要可怜,自己好歹曾经有过亲人,她却生来就是孤儿。
      云香轻轻牵起沐云的手,旋即又握紧它,望着对方有些懵懂的双眼,满含感情而又异常坚定地道:“妹妹,以后这儿就是你家!我就是你亲姐姐,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你!”
      蓦然听到云香这样说,沐云有些吃惊,她俩今天才认识,云香就对自己这么好,应该是把自己当成她被拐的妹妹了吧。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些感动的,她回望着云香,重重地点头,道:“嗯!你以后就是我亲姐姐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闻得此言,云香不禁“噗哧”一下笑了,本来略显伤感的气氛顿时有些欢乐。她弯着月牙般的眼睛,打趣道:“你这么个小小的人儿把自己保护好就行了,姐姐就不用你保护了,等你再大一点,托媒人给你找个好婆家,希望你以后一生都平安顺遂!”
      沐云任她打趣,也不害羞,她觉得自己有点喜欢眼前这个便宜姐姐了。
      两人赏完月,准备关门睡觉时,沐云瞧见云香把房门栓上后,又拿了一把锄头摆在门后头,联想到窗下的菜刀,枕下的剪子,不禁问道:“姐姐,你把这锄头,菜刀都拿进房里,是担心晚上有小偷吗?”
      云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子,晚上有时能听到外面奇怪的响声,心里害怕!”
      “哦!”沐云恍然,拍拍胸脯,道:“以后姐姐再不用怕了,有我保护你,不管是小偷还是贼人,敢来我就给他们颜色瞧!”
      “嗯!”云香宠溺又觉好笑地点了点头。
      晚上两人睡一个房间,云香让沐云睡自己床上,她另外在边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木板小床。沐浴过后,她打量着沐云没有换洗的衣裳,就让她将就先穿自己略大点的衣裳。
      沐云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人,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倒是云香在油灯下缝缝补补,直到夜很深了才上床。
      翌日,当沐云醒来时,云香已不在房中。她起身刚准备换上自己的破旧衣裳,发现床头摆着一套崭新的绵布衣裳,那朵黑色的不知名花胞则搁置一旁,应该是姐姐在她的旧衣服里发现的。地上自己原本那双露脚趾的旧鞋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新布鞋。
      沐云穿着一身舒适的新行头来到外间,桌上早已摆好已经晾凉的米粥,还有几块馍和小咸菜,倒是不见姐姐的身影。正准备出门去找找,云香已经背着锄头从屋后绕进来了。
      “起来了,快洗把脸,粥这儿会应该凉了,吃着正好。”云香边卸锄头边说。
      沐云吃早饭的时候,云香却已经洗完手脸坐在堂屋一角开始织布了。等她吃完,云香也不让她洗碗,说放那儿等会儿自己来收拾。沐云极为难得地表现出一点不好意思,说她要洗碗。她见云香总是在干活,自己不是吃就是睡,不仅显得自己很懒,还很无聊啊。
      于是在乒呤乓啷的洗碗声中,沐云果然打碎了三只碗。云香倒是没有骂她,反倒问她有没有受伤,沐云红着脸,讪讪地说自己没有受伤,心里却想,下次还是洗衣服吧,衣服总不会被打碎的。
      日子就这样在不闲不淡,平静温馨中地过了一个月,家中大多数事情都由云香操持,沐云只专负责唯一一项——洗衣裳。从开始时要么把衣服洗破、要么把衣服越洗越脏,到后来总算有点样子了,沐云感觉自己对于洗衣这项活计越来越得心应手,感叹自己终于不是白吃饭的了。织布种地的收成不变,嘴却多了一张,而且这张嘴食量还极大,云香不得不接更多的活,织更多的布。
      本县有个大地主刘老爷,沈家庄里好些农户租种的就是他家的田地。刘老爷有个宝贝儿子叫刘天旺,是县里有名的恶霸。他仗着自家财大气粗,许多农户要仰仗他家生活,在县里各乡横行无忌。许多农家姑娘都吃过他的亏,奈何一怕刘家势大,二怕坏了自己名声,所以苦头都往自己吐里咽了,不肯去报官。
      沈家庄的柳儿也吃过他的亏,云香心里清楚,所以之前刘家请她帮忙织布,她均找理由回绝了,就是怕自己吃亏。云香的母亲祖籍在琼州,那边的人都有织布的好手艺,她从小跟着母亲学织布,所以也织得一手好布。
      如今家里开销大了,她想多找点赚钱的门路,刚巧上次去城里卖布时碰见刘家织坊的管事人,对方再次跟她提出想聘请她去刘家织坊里当师傅的事,并且开出的条件十分丰厚,可比她辛辛苦苦织一个月布强多了。她当时委婉地回绝了,看得出来对方很失望。现在她想,不如去找一下那个管事,接下这份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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