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戏》狐猴

17、中箭

　　这时本留下断后的魏珉也跟了上来，他顾不得空中的危险，追上秦王，待看到萧孟楚马背上的情形时，不由得一愣，但很快恢复镇定，在马上大声喊道：“殿下，看来对方做足了准备，这一条路走下去，还不等出谷，咱们恐怕就全军覆没了。”堪堪躲过一支飞箭，他继续喊，“不能再往前走了！唯今之计，只能突围，五荡山地势奇崛，山形复杂，绵延数百里，对方不可能在整个山道上布满人手，咱们进山躲一躲，等到天明，徐利他们差不多该赶上来了，见此情景，一定会回去搬救兵的！”
　　萧孟楚在马上思忖了一会儿，就对着众人断然道：“等到下一处山势低洼地带，咱们往山上走！”
　　众人到达下一个山口处，韩锐领着十几名侍卫冒着箭雨奔在前头开路，萧孟楚几人居中，后面几十人断后。刚进入这道山岗不久，林子里埋伏的弓弩手就集体向他们包围过来，手中不停地射出箭矢。
　　这时队伍后面有人喊道：“大家小心，保护好王爷，箭上有毒！”
　　萧孟楚一惊，忙转头去看伏在他背上的沈云，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她环抱自己的手仍然有力，就放下心来。
　　韩锐一马当先，朝着最里面的弓弩手们杀去，身形如电，他利落地躲过迎面射来的一箭，飞身一跃，挥剑如舞，最近的几个弓驽手便倒了下去。
　　弓驽手远距离有优势，可近战就只有劣势了，不多时，周围一圈弓驽手就被消灭干净，剩余赶来的弓驽手们不敢靠近，只眼看着人马往山岗里奔去，手中箭矢不断，但已经没有威力了。
　　几十匹马在漆黑的山林中没命的狂奔，一直到天边隐隐出现曙光，一行人才略微放下心来，找了一处溪水边，饮马休息，等待救援。
　　萧孟楚勒住马头，刚准备下马，他拍了拍紧搂着自己腰的双手，带着疲惫不堪的声音道：“喂，在这儿休息一下，快下马吧。”
　　背上人没有作声。
　　萧孟楚叹了口气，以为沈云是在跟他腻乎，他已经决定把她送给皇帝，她再怎么示好也没用。萧孟楚稍微一用力，就把沈云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了。
　　只听“崩嗒”一声，沈云竟从马上重重摔了下去。
　　萧孟楚一惊，翻身下马，抱起她。晦暗不明的曙光下，只见她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萧孟楚一急，手刚一动，就在沈云的后背上触到一根坚硬之物。他把沈云轻轻翻过来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她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三支箭矢。箭头已经深入肉里，箭羽在晨风下微微颤动，她月白的衣衫已被鲜血浸染得红黑一片。
　　“沈云！沈云……云儿……云儿……”萧孟楚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弃掉自己的马转而爬上他的马，其实是为了用身体帮他挡箭，顿时心下又惊又痛，酸胀不已，不由失声大喊。
　　萧孟楚内心被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懊悔冲击着，他双目通红，眼中充泪，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怀中之人。想起她说自己是她的有缘人，所以她一门心思想呆在他身边。他呢，对她起初是疑心，后来是有点动心，再后来是绝情。他其实从没有把她好好放在心上过，而她……
　　听到这边的动静，魏珉忙奔过来，待看到萧孟楚的人没事，就松了口气，又看到萧孟楚怀里的沈云，他心下一震，想劝萧孟楚节哀又说不出口。其实在宿营地会合时他就看到沈云背上中箭了，沈云当时轻轻对他摇头，示意不要惊动萧孟楚。
　　他突然感到自己喉头有些哽咽，挥挥手示意前来的众人离远一点，留秦王一个人静一静。中了毒箭，沈云必死无疑。魏珉正欲转身离开，想了想又不甘心地上前，用食指在沈云鼻间探了探。片刻，他眉头蓦然蹙起，抬头惊看萧孟楚，大叫道：“王爷，她还活着！”
　　萧孟楚闻言也忙把手探去，感觉到对方确实有轻微的热气呼出，不禁大喜过望，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快传大夫！”
　　侍卫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魏珉此刻比较清醒，他看着萧孟楚，安慰道：“王爷别急，我们队伍里没有大夫，不过在下略懂些医术。王爷，咱们先把沈姑娘背上的箭拔下来再说。”
　　萧孟楚闻言，顿时心里一凉，但他又不甘放弃，便听从魏珉的话，把沈云身体翻过来，使她面朝着自己。
　　魏珉吩咐手下烧火煮水，他双手稍一用力，撕开沈云背部的衣服，就准备动手拔箭。条件简陋，侍卫们用头盔装了溪水放在挖好的坑中烧，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
　　沈云伏在萧孟楚肩上，毫无知觉，一动不动。萧孟楚透过沈云的肩膀往下一看，又是一阵抽气，只见沈云背部原本雪白的肌肤此刻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紫色，三根箭矢从她右边的肩胛骨、背中间还有左后腰的位置深深扎了进去，触目惊心！
　　萧孟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魏珉说：“拔吧。”
　　魏珉洗过双手擦干，一手按住沈云的肩膀，一手扶住箭矢，突然手一用力，最上面那根箭就被拔了出来。沈云闷哼了一声，仍未醒。他看了一眼萧孟楚的脸色，小心翼翼请示道：“情况危急，在下无奈逞医师之职，沈姑娘伤口有毒，需要把毒血吸出来才好。”
　　刚刚听到沈云的闷哼声，萧孟楚心下一喜，略微放松心神，他本能地点头同意，突然一愣，又说：“这事我来吧。”
　　魏珉一惊，忙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王爷千金之体，岂能有丝毫损毁。”
　　萧孟楚心意已决，他让魏珉帮忙扶住沈云，自己空出手脱下外袍扑在地上，然后接过沈云将她轻轻放趴在袍子上，做好这一切，他就俯下身，朝沈云的伤口处吸去，吸一口血，吐掉，再吸一口，再吐……
　　魏珉忙端过水来，给他漱口。
　　一翻折腾，沈云背上的箭伤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萧孟楚怕她趴着难受，自己也躺下来，好让沈云侧靠在自己身上。
　　侍卫们在他前边的地上生起了火堆，天色将亮未亮。火光掩映下，沈云原本蹙着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神色越来越安祥，就像惊惧不安的婴儿突然吮吸到了母乳一般。
　　萧孟楚凝视着这近在咫尺的睡颜，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肯为他赴死的人很多，但那些都是被利益捆绑抑或是被训练出来的。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儿啊？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他眼前，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弄得他的心也跟着莫名其妙地为她颤动。
　　“水……水……”闷闷的女声响起，萧孟楚忙回过神来，对着身边惊喜喊道：“她醒了！要喝水！快拿些水来！”
　　被喂着喝下几口水，沈云渐渐清醒了过来，她悠悠睁开双眼，面前赫然是一张熟悉的俊脸，那张脸上此刻正洋溢着一种无比惊喜的、感动的笑，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看着看着，她自己也不觉跟着笑了。
　　“你觉得怎么样？”萧孟楚抱着她柔声问。
　　“我很好啊。”她满足地笑着回答，“做了一个噩梦，又做了一个好梦。”
　　“做了什么梦啊？”他问。
　　“梦到我被雷劈了。”她的神情有些沮丧。
　　“好梦呢？”他又问。
　　“我被你救活了。”她微微一笑，如实答道。
　　一缕微风吹来，吹起一缕她的发。他轻轻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深情望着她的眼睛：“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她也回望着他，真诚地说：“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就不会死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