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戏》狐猴

1、出山

　　初夏，天气渐热。一阵熏风吹来，石壁上的破败蛛网，也随风轻轻飘荡起来。山洞的右边石床上躺着一个少女，在阵阵微风中，少女突然打了个寒颤，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她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冷不丁，干瘪的肚子里发出咕咕声，打乱了少女的思绪，她喃喃自语道：“好饿，我睡了多久啊？”
　　这是个处在群峰之间的山洞，四周的山崖险峻陡峭，草木茂密障气氤氲，山中更是常有野兽出没，这块几乎绝了人烟的处所就是少女长眠的秘境。
　　少女翻身下床，突然有一物从身上落了下来。她捡起一看，是一朵小巧的黑色花苞。她只略扫一眼就把它放下，随即起身走出洞口。闻着外面新鲜的空气，迎着温暖的阳光，少女轻轻地舒展着身体，却不妨被什么东西撞得趔趄一下，低头一看，一团嫩黄的毛绒生物正贴在自己脚边——原来是只受伤的小鹿。
　　这小东西此刻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少女，毛茸茸的脊背瑟瑟发抖，长长的睫毛下仿佛噙着露珠抑或是泪珠，似是在嗔怪少女挡了它的路害它跌倒了，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而后小鹿艰难地爬起来惊恐地望向身后丛林处。
　　“嗷……”伴随着隐隐的吼声，顷刻间一只大白老虎从林中钻出，作势要往这边扑来，就在老虎高高跃起，离少女所站之地不足一丈距离时，少女猛然抬头朝它一望，漆黑的瞳仁直直盯着猛虎的眼睛，那瞳仁里仿佛有黑气冒出，猛虎似被慑住，登时收势着地并紧紧趴伏于地面上，连脑袋都不敢抬起。
　　少女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小鹿又看了看前边的猛虎，这虎捉鹿的游戏有点有趣呢。她微微一笑，随后慢悠悠地走前两步，挨着老虎蹲下，轻轻地抚了抚它的大脑袋。像是要深嗅芳香的鲜花一般，少女把鼻子凑近老虎，双眸微闭，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少女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老虎似是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双眼泛光，双股战战，讨好般地主动往少女身上蹭了蹭，竟像普通人家里豢养的猫狗一般。
　　“好饿啊，可是——我怕打雷啊，还是不吃你了。哎——”少女仰天叹息。
　　老虎又把脑袋往少女身上蹭了蹭。
　　“这就乖了嘛，我喜欢听话的宠物。现在——”少女微斜着脑袋睨了一眼地上那只因为过份害怕而忘了逃走的小鹿对老虎道：“你可以吃它了。”
　　老虎似是能听懂人言一般，原本趴着的巨大身体缓缓站了起来。它低吼一声，以迅雷之势朝着小鹿猛扑上去。
　　看着老虎津津有味地嘶咬它的猎物，品尝着那温热的极鲜美味，少女叹了一口气，像是对老虎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哎，你是吃饱了，可我还很饿呢。”
　　老虎像成了精似的，仿佛能听懂少女的话，本能的一哆嗦，停下了嘶咬的动作，嘴里的肉也掉了下来。
　　见此情景，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哈哈哈哈，你怕什么，我说了不吃你。”
　　听到少女这样说，老虎这才又叼起落在地上的鹿肉咀嚼起来。
　　“好了，我也要下山觅食了，这个山洞就交给你了。”少女站了起来，摸了摸老虎的大脑袋，“对了，我就叫你小白好了。小白，好生替我看家哦！”说完便准备下山，刚往前踏出一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返回洞中把那朵黑色花苞携在身上，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这片起伏绵延的山脉，草木尤其茂盛，山里生存着各种飞禽猛兽，当然里面还有更多数之不尽，种类复杂的毒虫蛇蚁。
　　在这人迹罕至、障气密布的毒林中，少女却闲庭信步一般，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左看看，右瞅瞅，时而伸手摸一下缠绕在树干上颜色与树干化为一体的毒蛇，蹦蹦跳跳躲开地上那些二尺来长的千足蜈蚣，简直就像在玩某种游戏。
　　在这种常人来了都要吓得魂飞天外的恐怖森林，少女却自娱自乐，快活极了。
　　也许是因为她沉睡得太久了，在幽冥黑暗中孤独得太久了，这充满生机的绿色树林对她而言就像百宝箱一样有趣。她一会儿惊讶于盘在一棵参天大树干上的蜿蜒大蛇，一会儿又捉住一只巴掌大的红色蜘蛛细细观赏。
　　玩着玩着，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少女抚了抚干瘪的肚腹，开始头疼起来。身体上的饥饿对她而言无足轻重，她可以不吃不喝很久，具体多久她不知道，反正很久就对了。但是灵魂深处的饥饿却折磨得她备感痛苦，她这次醒来也是因为灵魂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她记忆中初次醒来的时候，也是饿得难受，于是见啥都吃，但她的“吃”不像那只白虎的吃，白虎吃的是鹿的肉，而她吃的是活物的阳气。
　　是的，她吸食阳气。
　　她吸食过动物的阳气，也吸食过人类的阳气。她不知道好不好吃，只是她吸得多，被她吸的东西就会干瘪死去，她吸得少，那东西会变得形销骨立但还可以苟延喘息，而她则会变得越来越强壮，体内灵力仿若海水般汹涌澎湃。
　　过去好多事情她都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她是被雷所伤，元气几乎消亡。从前她吸食几个、十几个活物的阳气都没有事，后来越吸越多，一到打雷天，雷就专往她所在的方圆地里劈。雷小她可以躲，但后来雷越来越大，劈得越来越准，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随意吸食阳气了。
　　不再吸食阳气意味着她体内的力量不再增强，而且越来越弱，她很怕自己因此死去却苦于无计可施。
　　悠悠岁月如流水一般逝去，天不亡她，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她发现只要靠近这个人她就可以得到比吸食阳气更大的满足，只要闻，不用吸，灵魂就可以得到滋润且还不用再被雷劈。
　　那自己为什么最后还是被雷劈了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人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的美味。对于之前自己吸进去的东西她简直都要嗤之以鼻了，那些阳气腥膻味十足不说还要害她被雷罚，而这绝世的美味不仅功效加倍而且毫无后患，故她称这绝世美味为纯净的灵魂。
　　没有了闲逛的玩心，少女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不久就到了山脉脚下。
　　离山脚不远的地方，零零散落着几户人家。少女看了看身上经过岁月的腐蚀已不能蔽体的简陋衣衫，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一间茅屋外，拿了晾衣绳上的一套粗布衣衫，刚要闪离此地，突然心中一慌，手脚开始无力。
　　少女微微喘着粗气，心想：“我现在身体太弱了，可不能再使用灵力了。”
　　她刚准备抱着衣服偷偷离开，不料柴门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哥，你以后不要再帮三叔家犁地了，他家把咱爷爷留下的地全占了，仗着我们父母死得早，一亩地不分给咱，还让你白帮他干活。”
　　“阿云，再怎么说三叔也是咱的亲人，以后别——”话音未落，一男一女便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一个长相清灵的少女站在自家院子里，怀里还抱着好像是自家晾着的衣服，也正一脸懵地看向兄妹两人，只是这个少女穿得也太露骨了些吧，幸好怀中捧着的衣服遮住了胸前许多风光。
　　来不及细想许多，那个叫阿云的女孩忙把衣不蔽体的少女往自己屋里带去，并向脸红到脖子根呆住不动的哥哥喊道：“哥，我先带她去换身衣衫，今天你来做晚饭啊！”
　　换衣时，少女对着铜镜打量自己，发现如今的相貌和沉睡之前并无二致。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上次在世间逗留了几十载，自己的样子也未变分毫啊！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正欲出门，倒是一直坐在床边等她换衣服的阿云眼神一直呆呆地望着她，直到少女拿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终于醒了神。
　　“哦，哦，你换好了，那我们出去吃饭吧。”阿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少女脱掉身上的破衣服时，她简直被眼前的美好胴体惊呆住了，这是怎样一具美好的□□啊，四肢纤细匀称，肤若凝脂，前后凹凸有致，弧度优美的脖颈、紧致光洁的小腹、修长白皙的美腿……，再想想自己干瘪如柴的身体，同样是女人，老天爷怎如此偏心呢。
　　饭桌上，阿云哥哥好似是被人看光的人，脸上的红晕现在也未散去，反倒是少女像个没事人一般，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
　　“慢点吃，别噎着。”阿云关切地嘱咐道。
　　“恩——”少女含糊其词地回应。
　　风卷残云般，桌上本就不多的一碟炒鸡蛋、一盘青菜、一碗咸菜豆角汤并着一大碗杂粮饭，全进了少女的肚子。兄妹俩仿佛已经被震惊填饱了肚腹，只略微吃了几口饭，就一直盯着面前的少女。
　　见少女已经停下筷子，阿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她实在太好奇了，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怎么会如此落迫到来偷自家的衣裳呢？“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我家里啊？你的衣服怎么破成那样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阿云！”哥哥觉得妹妹这话问得太唐突了，忙出声制止。
　　“我，我是要去城里找亲人的。”少女嗫嚅道，她刚从山中出来，不知道如今世事如何，实在没想好要编什么话，只好随便含糊一句。
　　“哦，你亲人是在吴城吗？”哥哥问道。
　　“吴城？”少女有点摸不清楚，轻轻重复了一句。
　　“对，就是离此地最近的吴城，大概一百多里路。”
　　“恩，好像是的。”
　　“什么叫好像是的？你自己的亲人在哪儿你不知道吗？”阿云有点儿着急。
　　“阿云！”哥哥怕妹妹吓着客人，又喝住她。
　　“我，我亲人经商，好几个地方跑，吴城是一个，所以不是很确定他在不在吴城。”少女解释道。
　　“哦——”阿云恍然大悟状，“正巧我哥哥明天要进城贩羊，叫他带你一起去，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你亲人呢。”
　　“恩！”少女开心地点点头。
　　一顿饭下来，三人并没多做交谈。少女是因为刚下山不懂世情，不好多说什么；阿云则因为哥哥不让她多问，怕唐突了客人；阿云哥哥自然是在少女面前有些害羞，加上本来也寡言，此时话就更少了。
　　看着哥哥有些局促的样子，阿云很体贴地带着少女去房间休息了。一晚上她倒是难忍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可惜少女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没问出啥话就睡着了。
　　“喂，醒醒。”翌日清晨，天没亮透，少女就被阿芸推醒了。
　　“这里到吴城要走三个时辰呢，回来又得三个时辰，所以你们要早点出发，晚了就没时间在城里找人了。”
　　少女揉揉惺忪的睡眼，愣愣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