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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祝我们,周年快乐” ...


  •   秋季,晴空仍碧色胜蓝,绿树葱郁。忽而风起,泛起自在困意。
      拥堵的空间里,任何风吹草动都显得瞩目。
      宽敞的道路被塞满车辆。
      硕大的路牌醒目横在车道上方:光州学院前方100米右转。
      但这一百米在堵塞中被格外拉长,已有不甘等待的学生带着大包小包自行赶路。
      轿车缓慢前行大约一个小时,他们才终于来到“前方50米”的路牌下。
      母亲果断选择下车。
      凌清拖着行李箱吃力地搬上台阶,慢慢向远处的蓝色帐篷走去。
      周围先行的学生都被身穿马甲的志愿者迅速接走。
      一位热心的学长主动接过母亲手中行李,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推着装满袋子的购物车。
      跟母亲挥手道别后,凌清抱着电脑包紧紧跟随学长步伐。
      从校门到篮球场只一小段路。
      还是蓝色帐篷内,同学院的学姐指导她完成报道,接着再次开始搬运行李。
      校园人员繁多,大都是三三两两的学长学姐带领新生。
      半个操场长的路途,凌清已左顾右盼了许久。
      校道左边是一个崭新的操场,场地中间围有沙地。右边的体育馆倒有点老式,路过时还能感受到游泳馆飘来的水温。
      阳光透过阑珊的树隙洒进人群。
      新生公寓就在操场前方。
      学姐领路时还不忘回头提醒:“这边是驿站,就在你们宿舍楼下哦。”
      凌清点点头。
      公寓装修与学校对外宣传的一致,到处是崭新的服务设施,连进门处的墙面都在闪着金黄亮光。
      电梯间此时拥挤不堪,行李多到几乎无法落脚。
      等了好一阵,凌清才在学姐的招呼下进入电梯。
      到达指定楼层,电梯门一开,又有几位十分热心的志愿者迎了上来。
      学姐根据门牌号,熟练把人领到了走廊端靠近窗口的房间。
      一声脆亮的“滴”后,他们便把行李搬至床位边,随后在凌清连声的道谢中关门离开。
      她是第一个来到宿舍的。
      目之所及都让人感觉新奇极了。
      凌清一会儿打开柜子瞅瞅,一会儿站在阳台眺望四周。
      洗手台镜子里映出的,是张满怀欣喜的脸庞。
      正值午后时分。凌清边跟陆景漾通话,边为自己的物品找地方安置。
      看着屏幕中贴近的脸庞,她不自禁羞涩撒娇:“我好想你,真的真的。”
      陆景漾听后,立刻笑倒在镜头外,露出了脖颈处的军训服一角。
      他平复好语气,面向屏幕认真道:“我也想你啊。你先好好准备开学,等我军训完,国庆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她即刻答道。
      凌清整理床铺时,她的第二位室友正好来到。
      不过两人都沉默着没打招呼,维持住寝室的安静。
      接着是第三位,第四位……
      凌清的四号床铺位于阳台边。
      虽与她预想的中间位置不符,但舒适明亮的光照还是足以让她欣然接受。
      室友全部到齐后已是傍晚天黑。
      整栋公寓楼的墙边围起一圈光亮,照得周围透亮通透。
      晚间,校园里出没的人反而更多。楼下的操场和校道上落满了散步的男生女生。
      凌清也和室友一起,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将拍下的新鲜景色,一键发送到远方某个人的手中。
      进入学校的隔天,负责代管班级的助导就组织新生进行“游园”活动。
      同学们跟随指引,一同熟悉这偌大又陌生的校园。
      当天晚上,助导再次召集大家开展班会。
      首先进行的,自然是大学的首节必修课:自我介绍。
      待班里大半同学介绍完毕,凌清用颤抖的手在黑板写下姓名,缩起嗓子简述了自己的爱好和家乡。
      可惜她壮着胆子说出的“想成为有钱人”,并没有在课室引起太多关注。
      不时滚动的日期只自顾自地闷头继续。
      无论有没有熟悉校园或同学,各门课程的教学还是如期开展。
      凌清的学习习惯依旧停留在高中,还未根据新的阶段做出调整,从而导致这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都过得略显疲惫。
      所幸,期盼已久的国庆假期来临。
      可下午放学后,天空竟不应景地朝人们泼下小雨。
      教学楼到寝室的路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冒雨冲行的同学。
      在周围人的带动中,凌清也头顶书本向前跑去。
      她一回到寝室,就兴致勃勃地带好行李奔往校门。
      天色逐渐恢复些许光亮,扫兴的雨滴也淡去了踪迹。
      校门旁缓步移动的人群里,有把颜色鲜艳的小伞快速从中穿过。
      那把伞下,凌清内心的喜悦全部溢于言表。
      她专注盯着屏幕,看处于“位置共享”状态的画面不断加速变化。
      忽然冒出的阳光不知在何时漫延至脚边。
      屏幕里,两张相似的头像在地图中愈发接近,而后一步一步地,相互靠近,贴在一起。
      良久未见的想念顿时在此刻倾泻。
      尽管两人都戴着口罩,但他们望向对方时,拉扯的目光怎么也藏不住暧昧。
      陆景漾貌似被晒黑了些,微乱的刘海下是双清澈的眼眸。
      他们紧紧相依,在陌生的街道上漫步。言语里大都是彼此对近日的分享和感触。
      太阳落幕。
      预定的顺风车总算抵达。
      上车前,他们才发现,后方有两人入座,只剩余了一个空位。
      于是凌清只能坐在副驾驶,以陆景漾分享的另一只耳机做伴。
      归途遥远又拥堵。
      感到困倦时,她轻轻枕着身后递来的手掌,进入短暂歇息。
      耳里的歌曲在脑中默默循环播放。
      直至天色愈发昏暗。
      当后座乘客接连下车,凌清随即换到后座,靠着陆景漾的肩膀继续小憩。
      可惜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
      两人在冷寂的路口处下车。
      几辆汽车急速跑过,周围便重新陷入寂静。
      一瞬飘过的晚风吹起微微清凉。
      凌清不舍分别,短短的一段路上还频频回头留恋。
      泛黄的路灯下,陆景漾无声等待,看她渐渐走进安静小巷。
      钥匙“咔哒”一声转开门扉,顿时引出了家里温馨亲切的气氛。
      父亲母亲赶来关心,让她多加休息。
      经过一夜安眠,她的疲惫感已通通消散,随意的玩乐也更显活力。
      然而,越是平淡无味的日常里,就越可能会突生波折。
      令凌清乐极生悲的是,与狗狗玩耍时,她不慎被它的牙齿刮到,左手手腕处的皮肤立时现出了几道红印。
      没出血,也没破皮,应该没事。
      她自我安慰道,却又抱着稍有顾虑的心态向母亲报备。
      收到消息,母亲坚决表示要带她去打疫苗。
      由于实在不忍费钱,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凌清仍不停辩解,试图尽力劝阻。
      任凭她怎样说得有理有据,灰色轿车都丝毫没有动摇,继续在道路上稳步行驶。
      突然,轿车降速停至路边。
      原来是交警将其拦下,提醒她们:后座人员要系安全带。
      这下更让凌清深感内疚了。
      她霎时噤声,扭头望向窗外。
      到达医院,母亲直接找医生开单拿药,然后让护士帮忙打针。
      但目前的只是第一针。
      距全部疫苗打完还差四针,并且期限正好是一个月。
      凌清当然非常焦虑。
      不止是因为所用钱财的数额较大,还因为打疫苗的日期,正好与接下来的军训相撞。
      这意味着,她必须要向辅导员请假外出了。
      幸好在这面临崩溃的紧要关头,还有陆景漾的及时安抚:
      “我们先一起回学校,到了打疫苗的时候,我再帮你找医院。”
      他情绪稳定,有种令人安心的可靠。
      在家修养期间,凌清还是心有余悸,宁愿单方面挑起“冷战”,也不敢再招惹狗狗了。
      国庆假期即将告别。
      母亲先带她打第二针疫苗,再送她到指定地点赴约。
      当日天气良好,难得太阳露面却不令人过于闷热。
      路边公交站只有零星几人。
      凌清看着手机里“到了”的消息,带母亲往商场附近走了走。
      “他在哪,长什么样啊?”母亲问道。
      “嗯……好像在大门那边。”凌清选择性地回答一半。
      商场正门处,停车场内摆放的车辆有些遮挡视野。
      她们绕着石墩子左顾右盼许久,才忽而发现目标人物的身影。
      陆景漾从一簇茂盛的灌木丛旁钻出,然后定住身,朝她们微微鞠躬。
      “妈妈,他看起来怎么样?”凌清趁机附耳偷问。
      母亲摇摇头简答:“戴着口罩,看不出来。”

      假期到军训之间过渡十分自然。
      睁开双眼,凌清就已站在整齐的绿色队列中,面色平静地与太阳对视。
      军训服外套并不保暖,在偶有阵风的天气里还算凑合。
      站军姿、练手势、喊口号,新生们在开始的头两天不断练习。
      凌清数着日期,根据陆景漾查询到的医院信息,向辅导员申请了半天假期。
      空荡无人的大街格外冷清,寂静到仿佛方圆几里只剩她一人足迹。
      医院离学校不远,但周围气氛实在压抑肃穆。
      按照指示路牌,她在医院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才鼓起勇气询问护士。
      一股莫名的无助感突然而至,甚至让她紧张到开口呜咽。
      “我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凌清躲到某个角落蹲下,打电话跟陆景漾哭诉。
      “我也希望啊。”
      “可是我还在教室,真的请不了假。”陆景漾用气音急速说着:“你一个人也可以的,乖哦。”
      他说完挂断电话。
      聊天界面即刻蹦出熟悉的爱心表情包。
      没有回复。
      凌清目光暗淡,表情木然地看着屏幕。
      顾不上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她痛快起身,收起眼泪走向挂号窗口。
      等她打完针回到学校,原本的方阵队列却没有了属于她的位置。
      就算感觉委屈,她也只能服从指示,安静站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旁边。
      日夜交替间,军训照旧继续。
      随着队形不断调整,她终于再次拥有了专属站位。
      那天夜间,凌清一面同葭忆分享失而复得的喜悦,又一面跟陆景漾埋怨打疫苗所遭遇的种种:
      [挂号的时候有人插队,我差点就赶不上时间了啊啊]
      [别人都有家人朋友陪着,就我是孤身一人来看病]
      [我都能请假打针,你为什么不能出来陪我啊]
      她不停通过键盘表达不满。
      近日遭受的所有烦恼都争先恐后地夺口而出。
      陆景漾倒是好声好气地句句应答,顺便发表他与之相反的见解。
      直到睡前,凌清才猛然想起——
      今天是他们的一周年纪念日。
      无理的争论暂时中止。
      十月十九日到来之际,凌清蹲着点,准时发出提前制作好的电子贺卡。
      眼见对方在几分钟内杳无音信,她放下手机,安稳进入梦乡。
      隔天起床,她果然醒来就看到陆景漾零点时发送的长文和语音。
      “祝我们,周年快乐。”
      他许下期望:
      “希望能和你共度更多的周年。”

      为期十四天的军训圆满结束。那五针疫苗也终于完结。
      琐碎的日常则无间断持续。
      月底,助导发布了“竞选班委”的通知。
      凌清决定试试,并幸运拿下目标职位。助导还在当晚顺便赋予她“楼层长”一职。
      关于该职位,助导宣称:“没什么事做,就是挂个名头。”
      但这名头才挂了一个月,就被某日的突发情况要求工作。
      凌晨几点,大家的手机都接收到阵阵信息轰炸。
      所有群聊一齐发布通知:由于近日疫情防控的需要,学校即日起实行封闭管理。
      公寓内的楼层长都被召集起来。
      封校期间,她们要负责每天派送早中晚餐,还要定时通知同学们下楼做核酸。
      这对凌清来说,无疑是给她本就易碎的精神状态一击重大打击。
      谁能想到小小楼层长居然会有如此重要的时候。
      凌清收到通知后手机就没静过音,一天到晚都“噔噔噔”响个不停。
      她总要时刻留意忽然弹出的任何消息,一会儿是来拿小马甲,一会儿又是要穿好防护服。
      更别提那些可能随时更改的通知,诸位楼层长都要一一跟同学们转达。
      以至于网课时收到陆景漾的关心,她还下意识流露自己积攒的怨念:
      [我现在很心累,你尽量别来找我了]
      陆景漾没有反驳,如她所愿,减少了主动聊天的频率。
      天气如常,气温也依旧居高不下。
      或许是受心理作用的加持,凌清总感觉周围静止的空气,偶尔会寒得人刺骨。
      脑子里的弦就这样紧绷了整整一个星期。
      终于,封校解除。
      一切回归平常,只剩网课仍在继续。
      那晚,楼层的公厕又多了几道偷偷打电话的声响。
      公厕里的大半空间堆着杂物。
      洗手台前整面墙的镜子,照映出对面角落,靠墙低头的女生。
      凌清忍住哽咽,抓着衣领自我安抚。
      电话接通第一句,就是她反复提及的抱怨:“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紧张,感觉憋得好难受。”
      负面情绪此刻独占上风,让人急需喘息休憩。
      “现在已经没事啦,都过去了,就别再想这些消极的了。”陆景漾淡淡回应。
      她按下怨言,深吸口气:“我真的,好想你……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嗯,我也希望。”
      通话进入短暂静默。
      陆景漾随后补充:“我还希望,你可以变得更漂亮。”
      “什么?”凌清大脑忽地宕机。
      她后背碰墙,缓缓曲腿蹲下。
      电话那端继续解释:“就是字面意思啊,你可以变得更漂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在凌清耳中,明晃晃就是一下暴击:两个人在一起了那么久,结果他还是更在意对方的外表吗……
      挂断电话。
      凌清焦虑不安地熬过一晚。
      连第二天上网课时,她还心不在焉,始终忍不住回想昨晚和他的那通聊天。
      难道他在学校看见了更好看的人,觉得我不够好看了?
      还是我之前随便发的照片,让他以为我爱打扮……
      那,现在该怎么办,当作无事发生吗,还是……
      犹豫许久,凌清狠下心,删除了陆景漾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毫无征兆地,默默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在她“消失”的这一天里,被删除的电话仍在拨打,拉黑过的短信还不停发送,就连用来上网课的软件,都被他投来连声问候。
      [怎么了?你告诉我好嘛]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想,回我一声好不好]
      [不要就这样离开]
      [我好想你]
      ……
      一天过去,凌清狠下的心还是被软化。
      她又把联系方式移出黑名单。
      在熟悉的号码再次出现时,接通了电话。
      陆景漾似乎有些意外,顿了几秒后开口。
      “怎么了?”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阳台上,凌清欲言又止,然后没话找话道:“你想怎么样?”
      “不知道哦。”陆景漾态度依旧散漫:“看你想怎么样。”
      想分开?
      她并不愿意。
      不愿自己的初恋最终落得如此结局。
      所以——
      “那我们……再试试吧?”这次轮到她先开口。
      “嗯,好。”
      听不清语气,只听陆景漾的句尾略微上扬,同别人在路上的闲聊一并传入耳中。
      凌清抿抿嘴,难忍好奇地问道:“我不在的这一天,你感觉怎么样?”
      对方思考一会儿,得出答案:
      “挺……自由的。”
      陆景漾坦言。
      凌清内心再度汹涌,一瞬间差点跌在原地,却还是在道别前,故作平静地说出再见,挂断电话。
      而后被一股强烈的担忧席卷全身。
      她攥紧手心,不容自己再继续多想。
      隔天,W市公布了封城消息。
      辅导员特意来宿舍通知:“全部人立即撤离,不得留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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