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精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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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谁见了她的模样，都会生出怜悯之心。
叶婉把紧闭的窗推出去，让空气流通。
见人来，老太太艰难地抬起手，在虚空中试图抓住些什么。
“外婆。”叶婉走过去，握住那只手，坐到床畔。
听到叶婉的声音，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着急，急欲说话。虽含糊不清，但依然可以辩识她的表达。
“婉婉，我要打针，上医院打针。”
叶婉心里酸楚，对外婆的求生欲显得无能为力。在家里，她根本没有话语权，争取过了，均被家人否决。
“外婆……”叶婉哽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外婆。
“带我上医院，婉婉，带我上医院。”
“没良心的人啊，你们都没良心。”老太太抽回手，放到被子上。
“会有报应的，没良心会有报应的。”
“菩萨看着呢，菩萨都记着呢。”
“等着吧，会有报应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老太太求救无望，用诅咒宣泄着她的怨念。
叶婉潸然泪下，沉沉的无力感。
向正卿不无动容，为老太太，也为叶婉。
她蹲下身，扶着叶婉的臂膀，低声道：“嫂子，照着心里的想法去做吧。”
“……怎么做？”
“叫救护车。”向正卿眼神坚定。
叶婉还没说话，一旁的叶凯闻言，眉一皱，说：“外婆上午才送回来，现在又给送回去，这不折腾人嘛。”
“折腾谁？”
一对上向正卿犀利的目光，叶凯不敢说折腾大家，只敢嚅嗫道：“折腾外婆。”
“你问问你外婆，她怕不怕折腾。”
“……”
叶婉拭去眼角的泪，看着向正卿，一下有了底气。她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趴低身子，对老太太说：“外婆，我送你去医院。”
“真的？”
“真的，我现在就叫救护车来，我陪你去医院。”
“好，好，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叶凯一看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默默走出房间，下楼知会父母去了。
叶婉毫不迟疑拿起手机，拨了120。
趁向正卿在，尽快把事情落实，怕拖久了又诸多阻扰。
刚打完电话，房间又涌进三人，叶父叶母和叶凯。
向正卿早有准备，先发制人，说：“伯父伯母，我看老人家挺清醒的，病人坚持要治疗，作为家人，可不能放弃。”
“亲家小姑，你是有所不知，老太太性子顽固，临断气也嚷嚷着要抢救。我们也送医院去抢救了，但医生说了，她这病没太大希望。”叶父解释道。
“明白。但医生的建议只是参考，有时候病人的生存意志比医生更靠谱。我听说老人家两次从鬼门关闯回来，何以见得这次回不来呢。你也说了，医生是说没太大希望，并不代表没有一线生机。”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但凡我们家境殷实，要治便治了。你也看见了，我们家……”
向正卿知道接下来就该提钱了，打断叶父，说：“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是我嫂子决定继续接受治疗，那她就该负担这笔费用。但我嫂子没有收入，这钱我借她。正好你们也做个见证，我借出去的钱是要还的，将来她要是不还我，我可找你们要了。”
“……”叶家人闻言，心思复杂，包括叶婉。
叶婉不理解，既然向正卿不信任自己，担心自己不还钱，之前何必摆出大方的样子，让自己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现在又在自己家人面前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而叶父叶母也傻眼了。还以为向正卿多阔绰，然而话音一转，却是要他们做担保。
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却又拒绝不了。
叶婉不说话。
“那肯定要还的，我们家婉婉不会不还的。”叶母打破沉默。
“那什么……救护车叫了吗？”叶父问。
心里有闷气，奈何向正卿在，不敢撒。看在向正卿是亲家小姑，面上工作还是要做足，指不定以后遇上点什么事，还指望向家人帮忙的。
既然不用自己掏钱，爱怎么治怎么治吧。叶父主动起来，张罗着送老太太去医院的事。
“叫了。”叶婉淡淡应了声。
“那我下楼准备一下住院的东西。”叶母说。
“去吧，我也下楼去，一会救护车该来了。”
叶父叶母相继下楼。叶凯逗留了一会儿，只闻外婆的呻吟声，不见向正卿和叶婉说话，觉得无趣，也下楼去了。
向正卿但见叶婉突然沉闷的脸色，对她的情绪了然于胸。
她寻了张板凳，放到叶婉身前，坐下，端详着叶婉，笑问：“对我有意见啊？”
“没有。”叶婉否认。
“都写在脸上呢。”向正卿好整以暇看着叶婉。
“……”叶婉不搭腔。
竟没察觉，此刻的自己正和向正卿闹别扭。
“嫂子，你不说话，那我只好自觉解释咯。”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就觉得我一个家庭主妇还不上你的钱吗。”
向正卿低笑，就知道叶婉为此生气。
“嫂子，你也知道你爸妈不愿掏钱，我要是说借钱给他们，让他们负这一笔债，他们还能同意送你外婆去医院吗？”
叶婉依旧不说话，但她知道父母不会接受向正卿的借款，也不会同意外婆回医院治疗。
向正卿瞅了眼老太太，压低声音说：“借钱给你，钱是你出的，他们没损失，也就不会百般阻挠了。而病是你坚持要治的，要是日后你外婆好转了，这救命的恩情记在谁头上？”
“……我又不惦记什么恩情。”
“好，不说恩情，就说你爸妈吧。我让他们担保，不是出于对你的不信任，而是给你立了一个拒绝他们压榨你的借口。往后他们要是找你要钱帮扶你弟弟，你就说没有，要还债。债一天没还完，他们也不敢找你要钱，不然，我就要找他们要钱了。”
叶婉一听，豁然开朗，心里的阴霾顿然消散。想起自己对向正卿的误解，又不好意思起来。
“你好精明。”叶婉看着向正卿，眼里有崇拜。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夸你。”叶婉笑道。
“不生气了？”
“……谢谢你处处为我考虑。”
“谁让你老是受欺负呢。”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没有，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那……你就不担心我真的还不上钱吗？”
“刚不还夸我精明吗，我有的是办法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但不是从你这拿。这个钱，记我哥头上。”
“不好吧，这是我外婆，正浩不会同意的。”
“由不得他，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人证物证齐全。”向正卿自信满满。“况且，你有支配夫妻共同财产的权利，给家人治病的支出再合理不过，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账本和小徐，都是向正卿的武器。
明媚的笑意在叶婉脸上绽放，向正卿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心和轻松。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到楼下了。车上下来几个医护工作者，抬着担架，在叶父的引领下上了楼。
一群人忙活了一阵，总算把老太太抬上车。叶父叶母和叶婉随行，独把叶凯留下看家。
医护工作者是与时间竞赛的，因此，叶婉也没来得及和向正卿道别。透过车窗，她看见向正卿倚在车门上，拿着手机发信息。
下一秒，叶婉的手机便震动起来。打开微信，收到一笔来自于向正卿的五万元转账，还有一条消息。
“嫂子，单日限额五万，我明天再给你转。”
叶婉的心宛如风吹稻浪，层层涟漪。
她在打字框键入“谢谢”二字，想了想，又删除，重新编辑。“到家和我说一声”，发送，随后接收转账。
“好。”
向正卿回复了简短的一个字，对叶婉而言，却蕴含着力量。
向正卿把手机揣进兜里，上了车，看到叶凯双手插兜站在门前，与织毛衣的妇人有说有笑。她敛敛眸，想起叶婉和他截然不同的待遇，便极不待见他。
打开导航，一脚油门离去。
回程无心看风景，脑海里翻腾着在叶家的见闻，回味着叶婉的儿时遭遇，对叶婉泛起浓浓的心疼。
回到家还不算晚，老两口看到窗外的车灯，迎到门口。
向正卿疲惫下了车，方觉饥肠辘辘。
“怎么才回来啊？”李淑芬问。
“妈，我饿了。”想到母亲必然有很多问题要问，向正卿疲于应付，便把她支开。“给我弄点吃的。”
“好，妈去做。”李淑芬二话不说进屋去，给向正卿做吃的。
“叶婉她外婆怎么样了？”向东福问。
“爸，有事一会儿说，让我歇会。”
“好，累坏了吧？”
“嗯。”
向正卿进了屋，口干舌燥，直奔冰箱。拿了罐啤酒出来，突然想起露台上的姜汤，想了想，又将啤酒塞回去。
向东福还没坐下，又见女儿匆匆上楼，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满心奇怪。
他也不问，由着她去。
杯子孤独地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姜汤早已凉透。向正卿拿起杯子，也不管里头的液体放了多久，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精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