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十年冬》谈时宜

5、暗恋

　　天空放晴，原荷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整理着考试错题。

　　最近几天，晏何争这三个字仍旧是校园的热点，听闻晏何争只是来参见联考，还没有分班，不知道这个“香饽饽”会花落哪家。

　　原荷瞥了眼窗外，被走廊上的一幕吸引，一个刺猬头男生，站得板正，给他对面的女生敬了个礼，女生欣慰地点头，做了个“起身”的姿势，似松鼠的高马尾在空中来回晃荡。

　　配合完女生演完这一幕，男生开始滔滔不绝地汇报情况。

　　原荷认出男生，前几天刚在学校后门的深巷中见过，马意维，晏何争的哥们。

　　原荷的座位正好靠窗，她不动声色地打开窗户，走廊外的对话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得请假回家一趟。”
　　解涵不悦：“要多久？”
　　马意维吞吞吐吐：“就今天中午，晚上就回来了。”
　　“那我怎么吃饭？”

　　马意维勾唇，“没我陪着吃不下饭是吧？”
　　解涵豪迈地拍醒他，“我饭前得活动筋骨，没你这个沙包怎么行。”

　　马意维切了一声，“你就嘴硬吧。”
　　解涵甩了下高马尾，“没了你我还能饿死不成？”

　　“要不我给你找个饭搭子？”
　　“谁？”
　　马意维一本正经：“晏何争。”

　　原荷指尖一顿，停下手中的笔，竖起耳朵。

　　解涵抿直唇角，直摆手：“我不想成为女生的眼中盯。”
　　“那你就找个小伙伴跟你一起吃饭。”
　　“你看看现在谁没有饭搭子？”解涵朝班级内瞥了一眼。
　　马意维耸肩，“那就没办法喽。”

　　解涵：“那你请假了，晏何争是不是也落单了？”
　　“怎么可能，他哪有空档，你以为他像你一样人缘这么差。”
　　“滚。”

　　马意维识趣地滚了，解涵回到班，在原荷斜后方坐下，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中午即将没有饭搭子，一个人奔去饭堂这个战场。

　　没了“沙包”，解涵去餐厅的兴致并不高。

　　原荷去餐厅吃饭时，瞥了一眼身后的解涵，只见她耷拉着耳朵趴在桌子上，啃着一个面包。

　　*
　　中午的餐厅人影憧憧，原荷特意转了半个餐厅，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好几天没见他，他依旧很亮眼，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衣拉链微微敞开，衣角随着步子匀速摆动，他腿长，裤腿下面刚好漏出一截冷白的跟腱。气场桀骜，那张脸观赏性极强，让人上瘾。

　　原荷的视线定在他身上，跟随他移动，看到他端着餐盘，最终在一男生对面停下。

　　他刚坐定，四面八方像是有预谋似地涌出来几个女生，长相谈吐偏成熟。

　　晏何争压了下眉骨，拿起筷子，并未在意。

　　几个女生有站在他身后的，有坐在他旁边的，举着宣传单就往他面前递，“学弟，我们是广播站的，有兴趣加入吗？”

　　晏何争掀起眼皮，壮似瞥了一眼，语气厌倦，“没兴趣。”

　　“不要下这么早的定论嘛，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学生会参观，我们随时欢迎。”

　　另一个女生宣传更卖力，“你的条件完全符合我们部门的标准，不需要面试，可以直接入选。”
　　“考虑一下嘛。”

　　原荷站在一旁等餐，学姐的声音让她都心软，更何况男生。

　　照理说，被学生会选中是非常荣幸的事，更何况他刚转来，便有高年级学姐认识他。

　　晏何争语调淡淡，却带着压迫意味，“打扰我吃饭了。”

　　学姐干笑了声，打圆场，“那你先吃，你想了解的话随时欢迎，方便的话我加你个微信。”

　　学姐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递在他眼前，挡住他夹菜的动作。

　　晏何争放下筷子，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停留在那个加微信的学姐身上，散漫地笑出声，声音带着点挑逗的意味。

　　“到底是因为工作加我还是...因为私事？”

　　学姐被看穿，刷得一下脸红了，想辩解的话堵在喉咙里。

　　晏何争舌尖抵了下上颚，勾着唇角，说道：“我喜欢诚实的女生。”

　　学姐听到晏何争模棱两可的话，心里有一丝窃喜，十分大胆地承认：“因为私事。”

　　眼看两人之间的暧昧拉到顶端，晏何争忽地冷笑一声，将氛围打破，冷嘲：“那就没必要了，我不喜欢公私不分的人。”

　　两句话将学姐玩弄于股掌之间，学姐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时下不来台，脸色很难看。

　　晏何争并未觉得丝毫不妥，好像这就是他的本意。

　　学姐黑着脸溜了之后，晏何争对面的季李幽幽地说：“怎么，没看上工作还是没看上人？”

　　晏何争睇他一眼，反问，“你看上了？”
　　“不敢竞争。”

　　晏何争挑眉，“你有这个本事？”
　　季李瞪着眼睛，“啧，我也没这么拉吧。”

　　晏何争递过去一个“你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清楚”的眼神。
　　“不是我说。”季李咽下嘴里的饭，“不给学姐的面子就算了，我妹子的面子也不给？”

　　“你妹子太多，你说哪一个。”

　　“就陈木桃。”季李往前移了下屁股，凑近说，“她找我哭了好几回，说加你微信你也不同意，跟你说话你也不怎么搭理她，你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晏何争抻了抻腿，“你怜香惜玉就行了。”

　　季李：“看我的面子上，哄哄她。”

　　晏何争放下手中的筷子，睨他一眼，声音极为淡漠，“不会哄人。”

　　“你再这样，在学校你将失去我这个的兄弟了。”
　　晏何争下巴一抬，“不送。”
　　季李一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晏何争刚转来江守一中，除了前几天来参加联考，今天是第一天来学校，在这里他就认识两个人，马意维和季李。前者是发小，后者是参见中学生夏令营认识的。

　　由于季李介绍，晏何争见过一次陈木桃，而后就发生巷子里的事。

　　季李吃了一会儿，心有不甘，睁大眼睛，话里带着谴责：“陈木桃哪儿一点配不上你？”

　　晏何争起身，刚想开口说话，被旁边餐盘清脆的掉落声打断。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女孩正无措地跟保洁阿姨道歉，她的脚边躺着餐食，整个头颅都垂着，后脑勺浑圆。

　　他扫了一眼，并没有太多情绪，端起餐盘，临走时觑了季李一眼，懒洋洋地回道：“她的名字跟我的犯冲。”

　　季李听着他荒唐的理由，盯着他的背影吆喝：“去哪？”
　　“办公室，靳建设让我改卷子。”
　　“你分到哪班了？”
　　“不知道。”

　　原荷盯着地上的餐食，五味杂陈，原来陈木桃追晏何争，还有他的兄弟帮衬着。

　　保洁阿姨已经拿着扫把离开，原荷才回神说了句“谢谢”。

　　柜台里卖饭的大叔看见女孩落魄的模样，于心不忍，说道：“小姑娘，我再给你打一份饭，别伤心了，下次端紧就行了。”

　　“谢谢。”原荷说，“能不能帮我带走。”

　　*
　　解涵正趴在桌子上郁闷，忽地，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好像食堂的糖醋排骨。

　　她抬眼，看到了一双小狐狸一样的眼睛，灵动又魅，女孩眼尾上翘，皮肤白皙，眼睛迷离，开口是清冷的嗓音。

　　“我这里多了一份，你要吃吗？”

　　解涵脑海中觉得这面孔眼熟，但是却记不起名字。

　　“我叫原荷，跟你一个班的。”

　　“哦。”解涵觉得莫名其妙，对方突然示好一定是有所求，“那你给我带饭干嘛？”

　　“没什么，怕你饿。”原荷的眼神忽闪忽闪的。
　　“？”
　　“你不想吃也没关系。”原荷拿起餐盒想走。

　　啪一声，解涵按下餐盒，面前的女孩说话慢悠悠的，没胆子给她下毒。虽然那双眼睛长得魅，但也是个乖巧的小狐狸。

　　“你不对劲。”解涵盯着她看了许久。

　　就在原荷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唐突，她会不会多想时，解涵突然甩了下松鼠似的马尾，“你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原荷汗颜，她是想通过解涵认识晏何争，但幸好解涵自恋，并没有多想。

　　“没想到我人格魅力这么大，这都有粉丝了。”

　　原荷悻悻一笑，岔开话题：“你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解涵仍沉浸在自己人格魅力中，大手一挥：“那我就册封你为我粉丝后援会会长。”

　　原荷脑子当机了三秒，这是她没料想到的发展，木纳地点了下头。

　　“真乖。”解涵捏了下原荷的脸蛋。
　　原荷被迫扯了下唇角。
　　解涵：“没想到还挺软。”

　　由于被册封了新官职，原荷被委以重任，比如接水，一起陪“明星”上厕所，等等大小事宜，解涵都会喊上她。

　　当天解涵来了大姨妈，原荷给她沏了红糖水，准备了热水袋。

　　解涵眼泪婆娑，掐了下原荷的脸：“你要是个男生，我一定嫁给你。”

　　原荷笑了下，将保温杯放在她桌子上，没说什么。

　　自习课上，原荷身后的女生蹬了下她的椅子，递给她一张纸条。

　　原荷缓缓展开。

　　[谢谢我的小原荷，生死之交，我一定不会忘！]

　　一看就是解涵能说出来的江湖语气，原荷将纸条小心翼翼伸展开，笑着夹在笔袋内层。

　　大概是自习课太过无聊，脑海里忽地闪过晏何争嘴角的笑，她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在校园论坛里搜素“晏何争”三个字。

　　跳出来一个醒目的寻人启事。

　　[深扒转学生晏何争！谁认识！]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男生正在低头做题，身姿闲散随意，额前蓬松的刘海自然下垂，划过优越的眉眼，露出高挺的鼻梁，绷紧的下颌线异常清晰。

　　“一米八七，真的很高啊，又是哪个小网红。”
　　“这种优质的长相，确定是咱学校的？”
　　“我见过我见过，今天在办公室，真的好帅。”
　　“哪班的？”
　　“这是大神，中考保送的，因为户籍原因，才转来咱们江守一中读书。”

　　原净两指放大那张照片，正低头细看时，突然听到神出鬼没的班主任在窗边呵斥：“原荷！拿出来！”

　　完蛋。

　　原荷心里一紧，手往课桌里缩，抱着赴死的心情缓慢抬眼，班主任已经走上讲台，后面跟了一个人。

　　原荷顿时僵住。

　　手机里那张照片的主人——晏何争，现在就站在班主任的旁边，一手揣兜，姿态懒散，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嘴角似弯非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