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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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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原荷的心提到嗓子眼,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爬满脊背,一股冷意从脚底传遍全身,她紧紧贴在墙壁上,不敢呼吸,攥紧拳头,直至手骨节泛白。
巷子深处又传来男低音,听出来怒气很重。
“需要我请你出来?”
原荷立在巷口,唇色苍白,一副等着凌迟的模样,就在她迈出左脚准备去自首时,一个男生在巷子中央的拐角处冒出来。
马意维尴尬地摸了下脖子,一脸套近乎的模样:“是我,争哥,亲兄弟,没必要动怒。”
晏何争睇了他一眼,眸子微眯。
马意维垫脚,上前勾住晏何争的脖子,“我看你迟迟没在老地方汇合,这不来寻你来了。”
晏何争下巴微抬,挣脱掉他的胳膊,嗤他:“毛病。”
马意维后退几步,掸了两下手,“也就我敢哄你,谁敢贴您那冷屁股。”
要是平时,晏何争肯定给他一脚,要不就骂回去,但此刻他的视线并不在马意维身上。
马意维以为他在看陈木桃,就扭头看了那女生一眼,又看向晏何争,调侃道:“争哥好凶哦,都把妹子弄哭了。”
晏何争瞥了他一眼,“你想哄直说。”
“我哪儿敢。”
轰隆一声,雷声落下,冷风袭来。
马意维注意到晏何争目光未动,在他面前挥挥手,“别看了,赶紧走,一会儿成落汤鸡了。”
说时迟那时快,雨滴应声落下,丝毫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马意维将校服套在他为数不多的头发上,吼叫道:“走了晏何争!”
雨雾渐渐模糊双眼,晏何争将视线从巷口移开,瞳孔漆黑,眼底晦暗不明,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校服,跨步离开,高大欣长的身影浸润在雨中,逐渐模糊。
陈木桃看着晏何争远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雨势渐大,她带着情绪走到巷子口,目光梭巡了一圈,终于看到前方有个可以避雨的公交站牌。
陈木桃一边打电话一便跑向公交站,在手机电话接通那刻,陈木桃看到了站在公交站牌下面的原荷。
原荷穿着单薄的校服,冷风肆虐地钻进她的骨头缝,她绑着低马尾,发顶已经淋湿,头发贴着头皮,漏出圆润的头骨,脖颈处有几缕湿粘的头发。
陈木桃嘴角上扬,漏出一个古怪的笑。
她突然拔高声音,像是故意让周围的人听到一样,声音仍是娇声娇气,跟电话那头说:“爸爸,你怎么还没来接我呀。”
“我都淋湿了,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你不心疼呀。”
“那你赶紧过来,我就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这等你。”
“要快点。”
“那我挂了爸爸,你开车注意安全。”
原荷垂眸,眸光黯淡了几分,佯装没听见温情的对话,盯着脚上已经湿透的小白鞋。
她动了动脚趾,感受到泥水渗进去的黏腻感,胃里翻涌,想吐的感觉蔓延上来,她硬生生地忍了下去,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陈木桃侧头看向她,一侧嘴角仍勾着笑,语气带着堂而皇之的炫耀。
“我爸爸来接我了,原荷。”
湿哒哒的头发黏在原荷的额头和脖颈,她一点没察觉,仍低头盯着黑黢黢的小白鞋,没有接话,她知道陈木桃一肚子气,现在想找地方撒。
陈木桃被无视,更加颐气指使:“你是聋子吗?”
原荷咬着脸颊内侧的腮肉,一点一点扩大范围,血腥味蔓延在口腔,她忽地看向陈木桃,眼神锐利。
陈木桃怔了一下,盯了一会儿对方上翘的眼尾,移开视线,冷嘲道:“长一双狐狸眼有什么用,还不是跟你妈一样蠢。”
原荷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笑了,那双动人的眼睛越发勾人犀利,缓缓说道:“可我妈不当小三。”
陈木桃被刺痛,像是被踩到尾巴,吼叫道:“你妈才是小三。”
原荷侧身,语调很慢,却字字诛心:“为什么要自欺欺人,我妈妈怀我的时候,还没有你,你是怎么生出来的呢,就是你那不知廉耻的妈,爬上我爸的床......”
“闭嘴!”陈木桃失控,开始抓狂,“你瞎说什么!”
“我比你大六个月,陈崇二婚娶的你妈,这些还不够吗。”
陈木桃咬牙,“可我姓陈,你为什么不姓陈?”
原荷忽地沉默,是,原荷刚出生时,叫“陈木荷”,可她那亲爹陈崇在母亲原婷怀胎十月的时候,婚内出轨了,小三怀了孩子,就是陈木桃。
陈崇并没有受到道德的谴责,他像一个没有良心的行尸走肉,经常不回家,在原婷坐月子期间冷暴力,用尽手段逼她离婚。
后来,原婷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跟陈崇签了离婚协议,给“陈木荷”改名,跟随母性,叫“原荷”。
没有上演跟“小三撕逼”的剧情,原婷让陈崇净身出户,独自抚养原荷长大。
一个小三,坐上了正宫的位置,而小三的女儿陈木桃,享受着本应该属于原荷的一切。
原荷眸中带着一丝倔强,她缓缓说道:“陈木桃,你想要的不会都如你所愿。”
陈木桃讥笑:“可我什么都得到了啊,你就躲在阴沟里羡慕我吧。”
话落,一辆黑色轿车徐徐驶来。
驾驶位下来一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衣冠楚楚,原荷一辈子记得那张人脸,她从没叫出口的“爸爸”,陈崇。
陈崇的视线里似乎只有他的宝贝私生女,他举着伞穿过车流,徐徐走向公交站牌。
陈崇话里带着歉意:“桃子,爸爸来晚了。”
陈木桃飞奔过去,恢复元气少女的模样,拥在他怀里,“爸爸,我都要冻死了。”
“回去洗个热水澡,让妈妈熬姜汤给你喝。”陈崇宠溺地抚着她的后脑勺。
“姜汤苦死了,要多放些糖。”
“牙都坏几颗了。”
“不行,我就要放。”
陈崇无奈地笑,“好。”
原荷目睹两人上了车,自始至终,陈崇的目光从未落在她身上一眼。
也是,这个所谓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或许都忘了原荷的模样,他早就在另一个家庭上演恩爱的夫妻,充当称职的父亲。
原荷的视线跟着轿车移动,十分清晰地,她看到陈木桃按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嘴角带着肆无忌惮的嘚瑟,朝原荷竖起一个中指。
公交车驶来。
原荷背着沉重的书包,坐了将近半小时的公交,独自走在阴暗的小径,凉风阴冷地嚎叫,原荷打了个哆嗦,加快了脚步。
她拐进一个胡同,破败的老式楼房上电线盘曲交错,地面墙缝滋生出斑驳的青苔,渗透着一股返潮的霉味。脚下突然蹿出一个猫影,她险些踉跄。
原荷倒抽一口凉气,头皮发毛,屏气敛息后,大放嗓门啊了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她揪紧书包的肩带,一口气冲上六楼。
楼道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冷风肆意侵袭,角落里密布的蛛网随风飘摇。
原荷气喘吁吁地站在家门口,轻扣了下门,屋内没有动静,十几秒后,声控灯忽地熄灭,原荷脸色煞白,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又重重拍了下铁门,仍旧没有回应。
原荷慌乱地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缠着麻绳的钥匙,颤抖着手插.进锁孔,开门之后,屋内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撕拉撕拉接触不良的声音。
她看了眼客厅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她走向卧室,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打给原婷。
电话接通话,传来疲惫的声音:“到家了吗?”
原荷被书包压得喘不上来气,“嗯,妈妈,你怎么没在家?”
“加班了,可能还要晚一会。”原婷翻了下手中的资料,语气担忧,“木荷,你淋到雨没有,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回去妈妈给你熬姜汤。”
听到“木荷”这两个字,原荷应激似地升起怒气,为什么陈崇抛弃她们,为什么一个小三过得如此幸福,为什么那个私生女没有付出代价。
她没忍住,第一次朝原婷发了脾气,“不要喊我木荷,我叫原荷。”
原婷楞了很久,才说道:“习惯了,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这么叫了。”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原荷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她不应该朝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任性,嗫喏道:“妈妈,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在学校受欺负了吗?”原婷语气温柔。
原荷的泪水藏在眼眶,是,她被陈木桃欺负了,可是这些话她讲不出来,她不想让妈妈操心,原婷并不知道高二分班后,她和陈木桃分到了一个班级。
原荷看向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表情木然,“妈妈,你说,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
“你那么好,那么辛苦,为什么爸爸还要离开我们。”这些话原荷平常是不会说的,她那么懂事的一个人,知道这些话会刺痛到原婷。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原荷,是我们离开了他,是他不值得。妈妈很抱歉,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你要知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方有任何苗头的背叛,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分开,勉为其难的凑活会让家庭更加畸形。”
她顿了下,说道:“年轻的时候,我的眼光不好,我很抱歉。”
“但好人是有好报的,比如,上天奖励我一个这么可爱的宝贝女儿,因为你的存在,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开心,所以,我们不用纠结于那些烂人,我们活得越风生水起,才更好的打那些人的脸......”
原荷挂了电话,长舒出一口气,内心一点一点开导自己。
她的生活和这个烂人无关,她不应该被锁在这些负面情绪里,更不要因为个别人而否定自己。
她要摆脱“陈木荷”着三个字,过“原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