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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移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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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情(transference)是心理学重要概念,在精神分析学说中存在庞大的家族谱系 。它被发现,是从一场催眠感受性里推论出的。它是中工作治疗手段,可以快速拉近医患之间的距离,其中包括情感、驱力、态度、幻想以及防御的体验。
情感移动,视为输送。
拿我自己举例,我在治疗来访者时,需要用话术主动诱使移情出现,将他们对过去重要人物情感投射到自己身上,然后我会出手安抚,替那些人制造痛苦的人收拾残局。
正面的移情效果是来访者从我身上获取到爱、勇气、欲望、以及信任和安全。我会抱住他们的伤痕,充当好防漏胶,厚敷一层除疤剂。充当他们抵抗糟糕情绪的避风港。
当然,移情治疗具有不稳定性。
自发的移情产生是治疗成功的保证,所以难免病患在脱离心理危险后会爱上我。对他们来说,我是能包容一切的子宫,可以让人安睡的容器。很多时候他们无法做到和我心平气和的分离。
这不是我的自恋,这是人出于对舒适感的本能。
但那晚,我绝对没有给傅之扬使用任何的心理暗示,也没有伸手试图去援救,是她自己找上门来,她不仅输送了氧气,还将那些失落与爱一并转交。
她吻技很娴熟。
像是高中开始就不好好读书,到处鬼混,练的一把嘴上功夫,喝昏了脑袋不分男女就直接往脸上乱开炮的人。
被陌生人强吻并不好受,这是一种侮辱,
但对我早已习惯成为移情目标,成为宣泄的垃圾桶。我麻木的站在房间里,对她犯下的冲动恶行给了五十的折扣。毕竟这艘船正行驶于大海中央,我的深海恐惧症隐隐发作,或许她只是想给我输氧。
不知道傅之扬是不是发觉吻错了人。
她过了几十秒就松开了我的腰,自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一直大哭,像是为了躲避给我道歉而舍命哭泣。
我抽了一张她床头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沾染的泪,“等你月底休假出海洋岛,到802军医院挂精神科,我只有周三上班,当然其他医生也挺厉害的。”
我冷淡的比她刚刚还像精神病。共情太快确实不好,我得回去找督查医生瞧瞧,不然以后肯定会害死我。
但那晚我的失落,确实得到了解放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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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我每个周三都在等她,但她始终都没来精神科找过我。
再次和她相遇时,我的短发已经过肩,没有军装也不用批白褂,我和海事基地里的队员一样,只穿训练棉服。
我站在走廊见到她。
她又瘦了。
她正拿着报告和隔壁办公室的队医吵架,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在瞧她。
我端详着她,拿着杯子喝了口水,突然没理由的笑起来。
我笑她理亏却能和人硬吵。
和在甲板上喝了六瓶啤酒就能与别人吻起来一样可笑。
我摇头走进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的时钟,等她敲门。
我情绪很少波动多快,但在看秒针极速推移的时候,却听清了自己的心跳。
。
这是一种思维暂停性的失语。
我只能用句号来表示。
她敲响了门,我说进。
她垂头丧气地推开门,却在看到我之后产生了几秒的意外摆动。她瞪大双眼的瞧我,像那天分辨军衔般的认真。
只是她并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带着惊慌,“怎么是你?”
“好巧,今天是我。”
“你….你不是在部队和军医院坐诊吗?怎么今天来这上班了?”傅之扬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迟迟不肯挪步进我的办公室,满脸写满尴尬与恐惧。
“我退伍后的新工作。”我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的新工作?”
她观察着我的办公室,似乎想找到王医生还没走的痕迹,“以后都在这?”
“嗯。”
我放下杯子,指着她手中的报告,“来吧,把量表拿来给我瞧瞧。”
她听到我的话,下意识把那摞纸藏在背后。
“别看了。”
“不看你要我怎么给你签字?”我仰靠着椅背,挑眉又道:“难不成…这报告是是假的?”
分析动作行为对心理医生来说并不难,大白天站在我面前,一举一动都难逃法眼。我只是想逗逗傅之扬,听她前任心理医生说,她总爱命令每一个医生。
“哪里假的?”傅之扬被我拆穿,羞愧难当地将报告卷成长条插进裤兜。
她走进我办公室,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和刚才在隔壁与队医大声争执时,判若两人。
“方医生。”
她竟还记得住我的名字,这让我有些欣慰,我微笑看着她等下文。
“帮我个忙呗。”
我明知故问道:“哦…什么忙?”
她低着头踌躇半天,硬着头皮开口,“帮我在报告上签字,快点放我下海。”
“凭什么?”我用词通常精准,用凭,不仅想拉高自己的态度,并想看看她对老交情的解释。
她像个泼皮无赖般的回答我,“凭我无聊。”
我指着门,面无表情色,“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并不在乎你的无聊。”
她无辜的眨眨眼,低头思考。
过了两秒她又把头抬起来,“王医生以后不回来了?”
她试探性问题太多,我不想理会,于是错开视线去看电脑系统里的资料,
一声不吭。
我输进傅之扬的名字,作业系统提醒我,该名潜水员在十六天前刚下水,作业深度300米,按照作业时间换算,她今天上午刚落地出舱。
刚出舱就来换下海名额…..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她,她也正在看向我。
只是今天的眼睛不会说话。我只能看到她有点好看的梨涡,和那颗泪痣。
“是不是除了你,没人能给我报告签字?”
“对,除了我。”
她慢慢深呼吸,“那我现在去做量表。”
“做了量表,我也不会立马给你签字。”我严肃道。
她表情凝重,皱眉疑惑道:“那怎么才能签字?”
“在陆地上待够时长,到我这里完成问诊。”
“我敲….”傅之扬懊恼搬的挠头,失望地靠在沙发上,仰天长啸道:“有病吧,这又不是比赛,一定要有AIDA医疗声明,我就在舱里工作又不下海。”
“有病的是你不是我。”
我埋头看向系统里的档案,最新队医给出的身体报告里,傅之扬出现了减压病,关节组织液增多,还意外的醉了一次氮。
“你是我负责的饱和员,下海之前我必须保证你的心理没问题。”
“我不用你负责。”她闷道。
“不好意思,这是救捞局和海事基地的规定。”我公事公办道。
“要等够时常得多少天?”傅之扬无奈的掰着手指头算,随后崩溃看向我,“那得十五天。”
“我看了队医的医嘱。”我指着电脑上那行小字,一字不差的念给她听,“需观察组织液渗透情况,是否下海要等体检报告完全,建议休息60天。”
“什么?”傅之扬从沙发上弹起,大步走到我身旁弯下腰来,看向电脑里的字。
这是个冬天,我却能感受到她散发的体热。让我想起夏季里她抱我时的双臂,紧紧箍着我。我紧张的错开身子,给她让出观看空间。
“刚才他可没说要六十天,这是他什么时候上传的?”
“什么醉氮啊?我哪里醉氮了….还有组织液渗透,他懂个屁啊,这是潜水员老损伤,哪有不得减压病的。”
傅之扬说着回头看向我,“这系统领导能看见吗?”
我朝她点头,“实时,同步。”
傅之扬突兀地被什么东西击垮,焦躁地揉搓自己的短发。踱步,小动作盘身。我知道她此刻正在思考,急迫去想解决办法。
她看起来如此着迷。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海?
我想不明白,于是好奇的开口,“海底到底有什么?”
到底,是关于探查的量词,仿佛从深海演变而来。这个词像是人们对未知恐惧的美好祝愿,希望它有个尽头,一个可以触碰的底端。
但我知道,那是个黑洞。
和吞噬太阳的海平面一样,只有黑的凝视。
傅之扬顿住脚步,似乎想起那天我们在甲板上的对话,她神情暗淡的说,“你这算问诊的开始吗?”
她好像很懂心理医生的手段。
我毫不留情的直接开问:“你酗酒吗?”
她尴尬的摇头。
“酒量如何?”
她闷声不答,扭头逃避般的往沙发旁边走,随后又往门口去躲。
“所以你记得那天甲板上的事?”我是个很直接的心理医生,“却从进门到现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她被我吓到,背对着我罚站,用侥幸心理逃避我的话,“我….我那天….和你说了什么?”
“你说。”
我顿了下,有道:“你说,把氧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