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月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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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楚明鸢送回家已经半夜一点了。
许羡宁没多停留，几乎在抵达楚家的那一刻就掏出手机叫了返程滴滴。如果不是司机师傅还有下一单，他恨不得立马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这个点本来就不好叫车，再加上地处郊区位置偏僻，三点钟能回宿舍已经是谢天谢地。
他面无表情地揣着兜，在渺茫的夜色里显得分外冷淡。
也正因这份冷淡，让窥伺之人止步不前。
可是他实在敏锐，丁点踪迹就能有所感应。茶色瞳仁已然锁定目标，许羡宁缓缓转过脸，勾起一抹笑。“大晚上的，怎么还不睡啊？”他又换上了笑意盈盈的面具，冷意很好地掩盖在似嗔非嗔的眼神中。窥伺之人招架不住这样的眼神，垂首迈出阴影。
“我，我担心你和楚小姐……”
那人一身纯白西装，肩上落下簌簌雪花。月上柳梢，皎洁的光铺满大地，也照亮他的脸庞。
许羡宁一愣，愣神之余颇觉好笑。他想过是墨玉烟是楚越人，没想过是孟醒。万人迷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来跟踪一个炮灰攻算什么话。他的手指从报警键上移开，转而划开屏幕看了看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屏幕好像模模糊糊的，他看了好几次才看清到底是什么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原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吗？许羡宁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没有出租车响应。追加五十元三分钟内必有回应，但是许羡宁不想花这个钱，决定扫一辆共享单车回去。
于是他摆摆手，语气很轻快地说：“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不安全。”说完看也不看孟醒，抬起脚就要往山下狂奔。奔了一百米就被人拦住。
许羡宁半侧着脸，叹了口气。“又有什么事呀，醒、醒？”“醒醒”二字念得格外上扬，震得孟醒握住他手腕的力气一下子收紧。孟醒抬起眼，喉结上下滚动，“……叫我什么，学长。”许羡宁把手抽回去，“‘醒醒’啊，难道你不是醒醒？”他很无谓地冲孟醒笑笑，嘴里的虎牙若隐若现。“醒醒真讨厌，搞得我很疼啊。”他伸出手给孟醒看，瓷白的手腕上是新鲜的红色印记。孟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羡宁犹觉不够，变本加厉地贴近他。“你知不知道我很怕疼诶，那么用力是想疼死我吗！”孟醒嗅着他身上的浅浅酒气，重新低下头。“对不起，学长。”
“你光说一句对不起就算了？”许羡宁突然制住他，很用力地箍住少年的脸，迫使二人四目相对。“如果你真心实意地想道歉，就把我的共享单车钱付了吧。我的月卡到期了。”他紧紧盯着孟醒，怀疑道：“这点事你应该能做到吧？”
孟醒的脸上沁出一丝红晕，眼底是挣扎的欲。“……好的，学长。”
许羡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啊好啊，那我们快下去吧！”他步伐轻快地走在山间公路上，即使在黑夜也毫无阻塞。孟醒默默跟在他身后，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些许。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再度紧绷。
“拉着我的手，这路不好走。”许羡宁伸出一只手，脸上是明明白白的关切。
孟醒迟疑片刻，小猫喝水一样试探着伸出自己的手。指尖相触的那一刻，他感觉身体内部迸发了无数火花。巨大的欢愉感吞没了青涩的身体，少年弓起腰，试图掩盖自己的反应。许羡宁没有在意，自顾自地把两人的手绞在一起，玩橡皮泥似地扯来扯去。孟醒感受着他的手指动来动去，敏感的掌心一阵阵战栗，几乎是颤抖着迎接他的戏耍。
许羡宁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橡皮泥，而是孟醒的手。他盯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轻声说：“原来你的手这么凉。”
孟醒的眼睛已经有些失焦了。听见许羡宁的声音，他的眼珠机械地下移，同样注视着两人的手。半晌，他的声音回应道：“凉吗？对不起……”他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许羡宁以轻柔却不失力道的动作挟制。许羡宁笑了一下。
“凉了也好，很舒服。”
他把孟醒的手挪到自己脸上，“我好热。”手掌下是温热的皮肤和时不时眨动的睫毛，睫毛像一把小刷子，扫到就是一阵风暴。
孟醒的脑子“轰”地炸开，理智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纷乱的心绪带动了整个身体的轻颤。这股颤抖影响到了许羡宁。
他皱着眉，伸出双手死死按住面前少年的肩膀。“你在抖啊，醒醒。”察觉到少年抖得更厉害，许羡宁不得不用上更大的力气，两人的距离再次缩进。他呼吸着他的呼吸，搏动着他的搏动。“不要抖……”
没什么情绪的话语，不再带笑的眉眼。
孟醒用尽了毕生隐忍，才克制住就这样弄脏他的想法。
不，不，不。现在不是时候。
少年的眼底此刻全是红血丝，手上青筋暴起。好在他克制住了这股颤动，让自己显得正常些许。
“哇，你不抖了诶！”许羡宁惊喜地发现手下的肩膀不再颤抖，以为自己成功挽救了一名少年。“再抖我就要送你去医院看看了——经常抖动是帕金森的典型症状啊你知道不。”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原本压制下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孟醒闭上了眼，决定不看、不听、不想。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覆上发间，然后狠狠插.入。
他听见许羡宁的声音响起。
“话又说回来，早就想这么玩你的头发了。真!的！好！顺！滑！！！”温暖、幼稚、轻佻。他感受着手指在发间的穿梭，狼狈地睁开双眼。眼中是沁润的泪水，裹着水银一般的两丸眼珠。“……别这样，学长。”孟醒轻轻避开他的动作。
美人皱眉，别有一番风情。
许羡宁却冷下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碰你头发。”
孟醒看着他的神色，心跳停了一拍。他怕许羡宁因此不理他，便很惊慌地解释起来。然而越慌越乱，唇瓣张张合合，说出的话颠三倒四。“……没有不让碰，没有讨厌学长。我，我，我……”“你别说了，以后我再也不碰你头发了。”许羡宁像个得理不饶人的熊孩子，仗着拿捏住了感情把柄就狠戳人肺管子。
他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且走得很快，只留个后脑勺给孟醒看。
孟醒的泪终于落下来，却也不敢去擦，忙着追许羡宁。两人走得越来越快，竟然不到十分钟就从半山腰走到了山脚处。可许羡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仍旧往前走着，司机师傅大喊“是不是手机尾号0687的乘客”他也不理。孟醒知道他的手机号就是0687，但忙着追逐，同样不理司机师傅。师傅气得大骂，油门一踩就离开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别墅区。
“我XX你个XX*&&&**#，大晚上消遣人玩呢！真是倒霉催的一天天……”
司机的叫骂渐渐听不见了，孟醒终于追上了许羡宁。
追上他的那一刻，孟醒的泪流得更凶。冷风把他的泪水吹干了一层又一层，可是泪水下落的速度永远快于风干的速度。脸上像绷了一层面具，深深扎根血肉之中，稍微一动便有刺痛感。痛感使他的眼神带了一点凄然。他沉默地靠近许羡宁，俯首，将自己满是乌黑亮丽头发的脑袋凑过去。“你摸吧，学长。”美人毫无保留地、献祭一样地将自己的头颅垂下，细小的青紫色血管在修长洁白的颈子上浮现，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诱惑。
许羡宁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起开，我要扫共享单车了。”孟醒身后就是一排黄色的共享单车，二维码个个清晰无比，仿佛专程等着人扫。许羡宁自是经受不住这二维码的诱惑，一把推开孟醒就要过去。
下一秒，他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山茶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许羡宁挣扎，却换来更用力的桎梏。
温热的水珠落在脖颈上，许羡宁感觉自己就像被食人藤缠住一样动弹不得。身后是喃喃低语，在黑夜中莫名有些可怖。“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别不理我，学长。学长，学长，学长……”腰被人紧紧扣住，他的影子也被另一个人的影子完全覆盖。覆盖了会怎样？
许羡宁困意上涌，思考不出所以然。
山茶花香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合上。“没有不理你……”声音很小，很轻，但孟醒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胳膊又紧了紧，“我带你回家吧，学长？其实我是开车过来的。”不远处停着的劳斯莱斯就是他的座驾。许羡宁的意识驱使着他作出最后回答：“好。”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月亮隐入云层。
孟醒扶着他向停车处走去。两人的影子分分合合，最终扭曲到一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