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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滴答(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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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的在路上和临江区里都说了,这会儿回来也不早了,各回各房间。
今天有404又有来客,卫生间首当其冲,血刺呼啦一片,江枫扫了眼就被苏流光赶走,没让她看。
“别来这儿,房间里也有。”
江枫巴不得,转身就走,准备勇敢直面房间里的鬼同志。
没一会儿,窗户被吹开,她做好准备。腰一凉,她反应迅速,来鬼显然是个能隐形的。
然而或许是因为睁眼会更依赖视觉,但此时视觉上却看不到,她动作反而没有昨晚盲打来得流畅精准。
苏流光刚从卫生间转头过来,就见她要被掀倒在床上。
江枫也瞧见了苏流光,她心里骂娘:该死的,这新来的不讲武德,它搞偷袭。
在尴尬以及尊严面前,她当即震怒,手一撑来了半个侧空翻,愣是没摔到床上,而后三下五除二,把原来的和刚刚新来就搞偷袭的那位一块扔出去。
苏流光看着被风带起的窗户,沉默两秒,“力气真大。”
江枫微笑:“谢谢夸奖。”
“……”
江枫说完,坐在床边,还刻意调整了姿势,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认真乖巧,就等着苏流光找她谈谈。然而苏流光才走过来两步,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我,章台。”
江枫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流光旁边。她和苏流光对视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找一下苏流光。”
江枫耳朵噌就竖起来了,“你找她干嘛?”
“有事。”章台只说。
江枫看向苏流光,苏流光挥手示意她退后,并没有开门,“什么事?”
章台说了两个他们同行时的话题,末了补了句:“你可以让江枫先来看看。”
江枫指着自己,莫名其妙。
苏流光目光从她身上划过,落到把手上,沉默两秒,她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进来吧。”说着,她打开门。
“……?”江枫迷茫,直接就开门?这话题在场的鬼怪也能说出来啊,怎么就知道他是章台了?
门外的确是章台,至少看起来是。他眼下有些青色,越发衬得皮肤白。他看向江枫,意有所指,“进去或许不太合适。”
苏流光面无表情反问:“你要我出去?”
章台顿了下,走进来将门合上。
江枫如临大敌似的,拿出珍藏的演技,将浑不在意和目不转睛同时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耳朵都竖起来了,却见章台不知道拿了个什么道具,她便听不到苏流光和他的对话了。
“……”
遮遮掩掩必定有鬼!
她忙扯动黑绳,对面回应很快,意为没事。
她撇了下嘴,目不斜视洗漱去了。
出来时章台已经走了,她故作漫不经心状,问:“他跟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苏流光淡淡说了句,路过她也去洗漱。
见她进去,江枫盘腿坐在床上,臭着脸哼了声,而后忽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苏流光的标准状态嘛——面无表情冷哼。
不高兴冷哼,高兴也哼,懒得说话就哼一声当回应。
她都快成列文虎克了,从短促一个音节中就能观察出苏流光的情绪。
傻乐几秒,她放低声音,拉着脸冷哼,学苏流光。
卫生间门才推开一条缝隙,她立即收敛,倒头躺下翻身盖被子一条龙。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无比,只留了个尾巴给苏流光看到。
她拨开沾在脸侧的一缕发丝,静静看了两秒床上的人。
看来她心情不太妙。
观察了这么久,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本事,还能安慰人。虽然大多数时候,真正需要安慰时,她想出来的安慰的话都没起到作用。
她在祈愿世界包括现实世界里,分析问题的思维模式向来无往不利,却天天在江枫这儿栽跟头。
原因她也知道,拿分析问题的思维方式来分析江枫这么一个大活人,能顺畅才怪。
更别说江枫还与她这种人截然相反。
但近许多年来,她不怎么和人有过日常相处的经历,和人相处时的思维模式早不知道退化到哪儿去了。
按照可能性的高低,将所有或是正解的思路铺陈开,排除确认错误的选项。若仍剩下许多选项,设想这条思路的发展,而后选出最合适的一条路。
排除法,繁琐,但客观,不会因主观想法的狭隘而错失机会与可能性,所以在千奇百怪的祈愿世界中无往不利。
现实生活处理问题也不出其右。
所以这一次,她迈步走向江枫,说:“章台要面子,不想让你听到,他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不用担心。”
“都是没什么用的废话。”她在自己床上坐下,看着对面江枫留给她的背影。
江枫坐起来,转身看她,“所以他说的什么?”
苏流光以为她还是不放心,她目光从江枫头顶移开,“头发。”
随后才开始复述。
江枫自己也有所感,抬手把翘起来的两缕压下。
“他想跟我们组队。”
“他闲得慌吗?”听苏流光的描述,江枫还以为章台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还要面子不让她听。
“这一搞跟小团体一样,其他人怎么想啊,大家本来都共处好好的。”
苏流光眸光温软了些,“这里本来不就是小团体吗?”
第一次世界里,高楼大厦就很明显,而后来第二次的,基本是谁也不信谁,合作也不怎么愿意。
江枫抬抬眼睛,跟她对视,声音有些迟疑,“我感觉他们不太一样,你不是也知道嘛,感觉多少有点差别。”
“结果章台还这样,真烦。”她愤愤。
“你喜欢他们吗?”
“啊?”江枫被她的问题打得措不及防。苏流光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无波无澜看着她,她纳闷:“怎么就……喜不喜欢了?”
“就比起来之前的,很明显这一次大家都很友善,谁都会更喜欢这种氛围吧,是喜欢这种很舒服的氛围。”
解释清楚,她默默加了句:“所以章台就很烦啊,干嘛要搞小团体。”
说完她揪着手下的床单,忙又加了句:“不是我说他坏话啊,就事实如此嘛。”
其实她就是在说坏话。这么想着,她自觉自己还挺有当坏蛋的潜力的。虽然好像,的确有点对不住章台。
这么想着,她又开始懊恼了。不该乱说的。
她轻咳一声,试图挽回,“其实也正常,都想出去嘛,也没错,可以理解。”
“你看得倒是开。”苏流光轻轻哼了声,尾音有些飘,目光随着尾音一同飘向房门处。她不加语气开口:“知道他怎么说你吗?”
江枫随着她一同看过去,那是苏流光之前和章台谈话的地方。她有点不好的预感,“他难道说我坏话了?”
“他想组队还说我坏话?”她不可思议,才说完,她想到什么忽地顿悟,一瞬收回目光,看着苏流光的侧脸,试探开口:“他不是想和我们,而是和你?”
苏流光嗯了声,还看着那块当时谈话的地方。
江枫顿时冒火,既生气又不可思议,“他图什么呢?是不是傻啊,我们这么明显的关系,他还想插进来?”
“还顶替我?”她吐了口气,拧眉,“这人真怪。”
苏流光这才收回视线,看江枫一副又气又惊的模样,偏偏没有一丝害怕,她不解问:“你就不怕我同意吗?”
江枫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调侃,理所当然:“你肯定不会啊,我怕什么。”
但苏流光是当真不解,然而多的她不能再问了,只不咸不淡说:“你还挺信我。”
江枫挑挑眉,“我不信你信谁?信章台吗?”她是真被气到了,“我说了句他坏话还后悔替他解释,他倒好,说我坏话倒不值一提,直接撬墙角了。”
“所以说你傻。”苏流光这才收回视线,靠在床头看向江枫。
两张床中间相隔约有一两米,江枫见她看过来,对视一眼别开了视线,漫无目的扫视。
“他才傻。”
“他是傻。”苏流光一错不错盯着她,半晌才挪开。“你也没好到哪去。”
江枫被她看了这么久,哪会一点感觉都没。知道这人兴许又在想些什么复杂又莫名其妙的问题,正是她眼中平静无波的表面下,那些深藏的情绪和不曾与人说过的事迹。
她躺下,钻进被子里,面对苏流光的方向侧躺,“是是,我也傻,有你不傻就够了。所以你要说什么?”
之前苏流光说有话和她说。
“或许。”苏流光看向她,目光是一向的专注,看得人心发慌。
“大概不用说了。”
“……”
江枫无语了一秒,心念流转,那是独属于苏流光的思潮,她还没见过苏流光重复使用表示不确定的词,颇为认真发问:“你确定吗?”
“……”苏流光沉默着,没说话。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江枫轻快开口:“那你就说呗,我一大活人在这儿呢,直接问我不比自己猜省事儿。”
苏流光看向前方,视线并无聚焦之处,有些发虚。
而江枫看着她,恍然在苏流光身上看到一股破碎感。
像一阵雾似的,看得见,摸不着,风一吹便散了,空留置身其中的人,伸手也抓不住、留不得。
用破碎感来形容苏流光是很不可思议的,但她总有这种感觉。
不是实力上的脆弱,她知道苏流光很厉害,是她难以想象的强大。只是,她能窥见苏流光在精神方面的挣扎,这些瞬间很少,但江枫的的确确感受到过。
感受到苏流光的破碎,那是一种精神层次的……虚幻,就像她看到张丽丽的信时,所感受到的莫名的悲伤,她在苏流光身上也感受到过。她看不清,但看得见,她不知道是什么,但她确信有。
毕竟,在祈愿世界走过那么久,又怎么会简单呢。
大概便是如此,一清二楚苏流光的深邃,那么她所展现出来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有了别的意味。
不过恕她愚钝,她看不出那些具体的意味是什么。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如此简单,那么是否能用这种单纯,将苏流光拉出来些许?
当然只是想想。
她能做的不多,所以她放轻声音,说:“要困了啊。”
话音轻,仿佛此刻说什么都可以,不说也可以,反正她已经困了,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