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转晴》洆渊

2、“我会重新追你。”

　　那维莱特休假却不知道做什么好，走在路上枫丹陌生又熟悉。

　　那维莱特认为自己似乎不曾融入过这个国度，露头渐起的归宿感在陌生的未来模糊消逝。

　　可看到人类不再因预言提心吊胆自由无虑地活着时，他又感觉这才是枫丹应有的模样。

　　他分不清到底枫丹该如何，也看不透自己是否属于脚下的土地。

　　街头楼房林立行人往来，曾经喜欢去的餐厅在年月流逝中更名换姓。

　　“希格雯，我认为我还是应该跟莱欧，呃，公爵道个歉。”那维莱特回想起昨天莱欧斯利那句，明天我还想见你，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只是过去的那维莱特，没有牵挂，没有归属，未来的生活再美好他仍不知如何把握。

　　希格雯沿着地砖的缝隙直着走，听见那维莱特喊她就踩着格子往回蹦时麻花辫一上一下摆动，刘海飘起露出小块细腻肌肤。

　　“那维莱特大人想道歉我会支持，只是如果我站在公爵的角度想，听到道歉大概会难过吧。”希格雯认真道。

　　那维莱特扶着下巴微微颔首，“为什么他会难过？”

　　希格雯牵上那维莱特的手，抬头见看着他，眼眸汪起数不清的真挚：“那维莱特大人会因为自己跟芙宁娜大人一起工作而跟她道歉吗？”

　　那维莱特摇摇头。

　　希格雯观察了几秒那维莱特的神态和动作，“那维莱特大人从过去来到了现在是不可抗力因素导致，到了不熟悉的环境迷茫困惑再正常不过。犯人是时间，而你和公爵都是被卷入其中，谁都没有错啊。”

　　那维莱特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你呢，你会觉得困扰吗？未来的我应该相处起来更舒服吧。”

　　希格雯眼睛弯弯笑得很甜：“不会哦。虽然我感觉到了有些许不同，但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的那维莱特大人，都一样温柔包容。而且，无论是对我而言，对公爵而言，亦或是海沫村的大家和枫丹廷的大家而言，肯定都喜欢那维莱特大人。”

　　“未来的我，被大家喜欢着吗？”那维莱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希格雯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没有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的枫丹不完美，你属于枫丹，枫丹的大家需要你，这里是你的家。”

　　芙宁娜从后面拍了拍那维莱特肩膀，爽朗笑道。

　　那维莱特有些恍惚。

　　他认识的芙宁娜浮夸张扬，哪怕笑都要约束自己挑个角度好好展现，未来的她已经可以没有束缚地笑了。

　　芙宁娜眼眸徜徉着那维莱特不曾见过的轻松，眉眼笑起来表情更调皮灵动。

　　“芙宁娜大人怎么把我的台词说了。”莱欧斯利从另外一个方向出现，很自然地挨近那维莱特，跟他肩并肩。

　　芙宁娜踮起脚尖笑意俨然地拍了拍那维莱特肩膀，下一秒视线看向莱欧斯利，开玩笑道：“跟我共事五百年的那维莱特都让你拐跑了，让一两句给我说说怎么啦？！”

　　“我没被拐卖。”那维莱特目光在那维莱特跟莱欧斯利之间游曳，满脸认真地从A和B之间选择了和。

　　莱欧斯利帮那维莱特撩开额前的碎发整理发型，“那维莱特，芙宁娜大人只是比喻。”

　　“这样吗，芙宁娜女士的比喻有失恰当。”那维莱特目光炯炯地盯着芙宁娜，毫不留情面点评。

　　“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在说梦话，原来是真的啊。”芙宁娜用观察奇物的目光打量那维莱特，“确实是以前那维莱特才说得出来的话。”

　　“不过我说，那维莱特你到底把不把我当朋友啊，喊什么私下场合喊芙宁娜女士也太官方了吧？！啊！该不会几百年交情你都没把我当成过朋友吧？！”

　　芙宁娜双手环抱在胸前，眯起眼睛盯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一脸茫然，他不擅长应付未来的芙宁娜，但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天然活泼朝气又替她高兴。

　　“那我该喊你什么，还有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和风徐徐，拂过那维莱特的发梢，额前的白发悠然摇摆，给那维莱特添了几分柔和。

　　“直接喊我名字啊。”芙宁娜理所当然说着，视线落到莱欧斯利身上。

　　莱欧斯利平时跟她交集不多，毕竟几乎都在管理水下的梅洛彼得堡。她能遇上莱欧斯利基本是那维莱特休假的时候，或者被那维莱特邀请去家里晚餐。

　　昨天莱欧斯利提着限量蛋糕来找她，她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偷偷玩气球违反了枫丹每个月前三天禁止放飞飞行物的律法，要被抓进梅洛彼得堡，把她吓了一大跳。

　　结果莱欧斯利居然来求助，“芙宁娜大人跟那维莱特公事数百年，贵为枫丹的水神见多识广，如果二十多年前的那维莱特穿越到现在，该怎么办？”

　　很可惜，她活了几百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怪异的穿越，不知道解决的办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男人只是表面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心思多得很，过去的那维莱特又那么呆，该不会被欺负吧。

　　芙宁娜忽而间像个姐姐那样呼噜那维莱特后背，慢悠悠继续：“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她眼眸里徜徉了别样的温柔，数百年的时光让她已然把那维莱特当做十分重要的朋友，“当然是有人担心你，所以才让我来看看啊。”

　　芙宁娜眼神给到那维莱特，指引他看莱欧斯利。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阳光穿过建筑物洒在那维莱特上半脸，龙瞳蒙了一层柔光，眉毛自然放松稍稍往下垂，眉宇间生长出的温和如秋日午后穿过红叶的暖意，消融了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芙宁娜捏了一揪头发在指尖转了好几圈，脸上的表情分明在告诉莱欧斯利，看吧，我就说他肯定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维莱特，不要担心，你尽管享受现在的生活，不用怕那天毫无征兆回去，因为这是你未来拥有的东西，一切都不会改变，你就当提前感受做好迎接的准备。”芙宁娜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那维莱特肩膀。

　　芙宁娜走后莱欧斯利领着莱维特到了波德大饭店。

　　“你今天应该跟希格雯去了挺多地方，愿意跟我分享一下见闻吗？”

　　服务员似乎很了解他们的喜好，简单询问了莱欧斯利是否照旧得到肯定就转身走了。

　　“可能会有点无聊。”那维莱特避过莱欧斯利的视线，转头给希格雯调椅子高度。

　　“那让我猜猜，你是习惯性去了沫芒宫还是去了讴庇科莱歌剧院？”

　　他们的位置恰好靠窗，能看到楼下街道的行人。

　　那维莱特看着外头的风景有些出神，摇头否认：“我跟希格雯回去了一趟海沫村。海沫村的大家似乎都认得你，不少美露莘问我今天莱欧斯利先生是不是没空。”

　　“那你是怎么说的？”

　　莱欧斯利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杯子，放到那维莱特面前。

　　看起来只是飘了几块冰的水。

　　那维莱特抿了口。

　　蒙德清泉镇的水，冰块则是翘英庄的水冻成的，即清冽又回味悠长，两种味道交织融合滑入喉间。

　　那维莱特没尝试过这样喝法，脸上小心翼翼地冒出惊喜。

　　“我说你先回去梅洛彼得堡了。”

　　那维莱特如实道来，昨天分别的时候莱欧斯利确实这样说。

　　“海沫村回来之后呢？”莱欧斯利笑意浓郁，等着下一句，仿佛不论内容有趣亦或无聊他都不在意，在意的只有那维莱特愿不愿意跟他分享。

　　没有意义的废话，他也乐意听。

　　他珍惜那维莱特表露的分享欲，享受藏在漫无目的闲聊中的轻松自在。

　　那维莱特忽而间读懂了莱欧斯利看向他笑时更深一层的含义，他看美露莘时也会那样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宠溺，就算不用言语表达也会从眼眸跑出来。

　　那维莱特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后来去了梅洛彼得堡入口。”希格雯接过话茬，顺手叉了块切好的蛋糕递给那维莱特，第二块递到莱欧斯利嘴边。

　　“那护士长怎么没带人进来坐坐？该不会是嫌弃我办公室的茶不好喝吧？！”莱欧斯利打趣道。

　　那维莱特嘴角沾了少许奶油，莱欧斯利条件反射伸手擦掉。

　　那维莱特反应满了半拍，莱欧斯利帮忙擦干净了，他才扭头避开。

　　希格雯眯眼笑了笑，把话题抛回给那维莱特。毕竟有些话她代说就没意义了，那维莱特亲自细细道来比她转述更吸引人。

　　“没有，我没有嫌弃你办公室的茶。我也不知道你办公室有茶叶。我只是怕打扰你工作。”

　　那维莱特依然没明白莱欧斯利在故意开玩笑逗他玩儿，他不好意思地垂眸看着杯子里逐渐变小的冰块。

　　莱欧斯利继续一步步引导：“不太习惯枫丹廷所以去讴庇科莱歌剧院看的时候顺路转转？不过梅洛彼得堡入口的风景确实不错，吹吹海风享受闲暇还能欣赏大海跟高山。”

　　那维莱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仿佛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维莱特没想到杯子容量还挺大的，一口气喝完有点虚承，他捂住嘴巴小声打了个嗝。

　　“不是。”那维莱特看了眼莱欧斯利又迅速垂下头跟希格雯对视。

　　他做不到和莱欧斯利对视说实话。

　　“因为你昨天说想见我。”那维莱特慢吞吞道。

　　“那维莱特。”莱欧斯利声音沉了些，隐约有点儿磨砂质感：“看着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应声抬头。

　　莱欧斯利接着道：“那维莱特，你不要因为我说想见你而做决定。未来的你是未来的你，过去的你是过去的你，虽然你们是同一个人，但不要因为害怕未来因为你的决定改变而委屈了自己。”

　　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四目相对。

　　“就像芙宁娜说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应得的，你就当提前感受。”

　　莱欧斯利眨眨眼，认真道。

　　那维莱特感觉画面重叠了，恍惚间他看到了审判庭上那个镇定自若眨着眼睛认罪的少年。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这个少年？又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类少年？

　　过去的他无法得到答案，面对未来的一切只好小心谨慎。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音量小了些。

　　那维莱特不太能理解莱欧斯利莫名变化的语气，“我在。”

　　“我知道你在，我只是想喊喊你。”

　　他只是想确认，确认属于他的那维莱特只是还没认识他。

　　“呃，对不起，我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莱欧斯利切了块牛排淋上那维莱特喜欢的酱汁，递到那维莱特唇边。

　　“那维莱特，就是最重要的意义。”

　　莱欧斯利浅浅笑着。

　　明明是笑容，那维莱特却感觉到了苦涩的滋味。

　　“我会重新追你。”

　　莱欧斯利看那维莱特张嘴咬住牛排补上最想说也是最重要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