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赵二月

6、第 6 章

　　稍晚的时候，母亲来找沈幽商议过段时间前往临安参加圣上举办的花朝节一事。如要如何在圣上和太后面前表现，又如怎么对待太子殿下。

　　沈幽穿越到这里四个月期间，进过皇城两次。一次随着母亲去见了皇太后，一次去参加除夕晚宴。圣上方四十二岁，但常年抱病在身，看起来还不如皇太后年轻。

　　圣上周朝宸并不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皇太后乔氏乔恩荣，先皇时期便是皇后，和先皇共育有两儿一女。只可惜，一子战死沙场，一子死于争夺皇位，只留有一女，平城公主周朝禧。

　　圣上的生母是体弱多病的云嫔娘娘，她生下圣上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年幼的圣上就被与云嫔交好的皇太后照看。直到两个儿子相继离世后，皇太后开始着手培养圣上，一手把他扶上帝位。

　　乔氏虽贵为皇后，但于手握大权的权臣和争斗的漩涡，也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九五至尊的先皇，也被文臣武将牵制着，直到乔氏家族和朝前的重臣联手，为更好把握权力，周朝宸作为乔氏的养子在先皇驾崩后被扶上位。
　　至于比周朝宸更适合的皇子，则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后宫中。活下来的皇子和没有被逼迫去和亲的公主，基本都是当时对周朝宸的皇位没有威胁且幸运的。

　　但目前看来，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再有一场争夺皇位之战。周朝宸久病在身，皇嗣较少，太子孱弱，其他皇子年纪尚小。一部分重臣并不看好周朝宸的皇嗣，便将目光放在还在世的几个王爷身上，父亲一势倒执意选择皇嗣来治世。

　　说来可笑，贵为天子的周朝宸竟没有让自己儿子当皇帝的权力。也不算稀奇，毕竟，周朝宸本身就是个毫无能力的被人强行扶上位置的君主。治世全靠文臣的手，守国全靠武将的刀枪，他对整个国家而言，只不过一个人形玉玺罢了。

　　话说，都这个份上了，怎么不搞个君主立宪啊？沈幽突然反应过来。
　　或许，或许自己的穿越可以实现这个目标，沈幽想。

　　不过具沈幽了解，当初争夺皇权侥幸活下来的几个王爷还真都是不小的角色。

　　远在大理的四王爷明恒王动作不小，野心渐显的八王爷隆旭王早年间还亲自带兵作战，煞是威风。年轻才俊的十王爷敦和王颇有才能，整天流连花街柳巷的十一王爷温恭王其实并不简单……

　　皇位是个香饽饽，到时候又是一场场血战。沈幽不禁担心父亲，父亲想要扶持的几个皇子，和那几个王爷比起来，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但是父亲拥有滔天势力，不出意外的话，那几个王爷是没机会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沈幽想到系统说的那个已开启的“支线任务”就有点担忧。

　　熬了许久，到了去临安的日子。待出发前，母亲又多加嘱咐她。

　　“幽儿，此次前往圣上举办的花朝节，一来是不负圣上的盛情邀请，二来是带你见见宫中的皇子和其他王公贵族。待参加晚宴时，你可要好好表现。”头戴珠冠的母亲仿若不是自己的母亲，倒像是年长自己几岁的姐姐。貌若春水，端庄秀丽，一身雪青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尊贵无比，无愧于“端姝郡主”的名号。

　　沈幽点头，这些她是明白的。

　　去临安那日，侧室和几个庶子庶女忙活着什么，而沈幽百无聊赖地看看花看看鱼，待起身的时候才被邀着坐马车。马车载着一行人去往船艇处，帘子一掀便是富丽堂皇的船。
　　皇家果然气派。

　　只是上船后，沈幽因晕船深感痛苦，吐了片刻，躺在床上，一身凉汗。父亲和母亲想必是与圣上和皇太后在一起，无暇顾及她。她的露面要放在花朝节，想到离临安还有一段距离，沈幽扶额叹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睡了过去。

　　待沈幽再醒来之时，一条新任务如子弹般弹了出来。

　　【推周承景入水】

　　看到这个任务，沈幽愣在床上。
　　她为什么要推周承景入水？周承景是太子啊？！

　　想来是要走什么欢喜冤家的路线，娇纵的嫡长女欺负孱弱的太子。
　　这种戏码的确好玩，但不知道为何，她内心充满了拒绝。强烈的担忧堆满了她的心，她看着这一方屏幕，抬手隐去，望着船舱的摆设，握紧了拳头。

　　“既然这是我的穿越体验，那我才是主人。”沈幽站起，走出船舱的屋子。

　　这种任务，卡bug过去就行了，只要最终当上皇后，就是完成结局关卡。
　　她既然可以卡bug，那么日后，她不会再听系统的话了。

　　得知沈幽醒来，父亲和母亲放下心，嘱咐丫鬟们好生照料她，愿晚宴不要出什么差错。后天晚上便是花朝节的晚宴，想必今天晚上就能住进圣上安排好的宅院了。提到晚宴，沈幽确实怕出错，报完平安后，果断回自己的小窝通读诗书。

　　圣上安排的宅院还挺宽敞，给足了父亲和母亲面子。圣上住的宅子就在隔壁，皇嗣们也都皆在附近，沈幽本想出门逛逛，兴许能碰见圣上的漂亮妃子，一饱眼福。还未出去便被母亲叫住，说些明晚晚宴的事，沈幽脑袋昏沉，只好窝在屋子里，在母亲请来的宫女教导下，练习晚宴的仪礼。

　　次日终于在煎熬下到来，在宫女的带领下沈幽与母亲坐在靠近皇太后和皇上的位置。沈清婉和两位夫人及孩子都未出现在宴会上，听阿水说，他们被安置在另一个小宴会上。沈幽了然，只安分地跟随在母亲身侧，等待圣上和皇太后过来。

　　宴会并无什么新奇的事发生，与除夕的晚宴别无二致，顶多就是听其他官员和王公贵族吹彩虹屁。太子就在自己对面，沈幽想到自己有任务在身，鬼鬼祟祟瞄了太子几眼，又悻悻低头。

　　熬过晚宴后，圣上邀众人看水灯，宫女引她前往观灯地点，沈幽只觉得扮成如此端庄的模样太过疲惫，寻了个理由溜走了。
　　来到一处水上小亭附近，虽极为僻静，却也能在此处望见远处的水灯和万家灯火。还未伸个懒腰松口气，系统的嘟嘟声教她警觉起来。

　　【任务进度1%】

　　沈幽转身四顾，小亭对面，那个竹节虫似的太子正在望着她。灯火阑珊，一叠阴影覆在他脸上，苍白脸蛋上的立体五官被灯影投射得如鬼影般怖人。四肢一挪动，像一具尸体飘了过来。

　　这具“尸体”移到沈幽身边，一声不吭地望着远处的水灯和烟花。
　　沈幽先是行了礼，再移到他的对角处，避免太多接触。

　　转瞬即逝的烟火映在沈幽脸上，周承景背对着她沉默万分，沈幽只觉得实在无聊，便坐在木椅上打哈欠。

　　又一个烟花炸在头上，周承景才开口：“你是丞相家的嫡长女，沈清疏？”
　　沈幽回过神：“是的，殿下，我与你在除夕宫宴上见过一面。”

　　“我一直长在东宫，除了宫宴并无见旁人的机会，不过先前也见过你几次，些许你忘记了。”周承景的声音倒是与他那瘦弱的身子不符，清冷有力量，似雨后新竹。

　　沈幽调取所有记忆，确实记不得与他见过面，“也是，确实不记得了。”
　　周承景忽然转过身来，一串串烟花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沈幽见状连忙改口：“嗐！我这是贵人多忘事，不是，太子殿下的尊容我不敢直视，所以一直没有仔细看过您，因为我只敢闭目感受您的尊威。”

　　“你刚刚在宴会上可不是如此。”他似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嘲弄，脚步也往沈幽这边移来。

　　沈幽刚要解释什么，一阵阴影遮蔽了天上的烟火光亮。檀香味扑鼻而来，还未去阻挠这个味道的逼近，她就已经被周承景的双臂困住。

　　无聊的戏码，难不成原本的剧情是阻拦周承景壁咚，然后把他推入水？沈幽保持冷静，等待他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害羞了？你早晚会是我的妻子，何故如此？”他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在沈幽颈上游走，却听不出半分温度。

　　原来他也是知道自己的命运的，沈幽眸子暗了下去，她调整呼吸，静静听他讲话。

　　【任务进度30%】

　　周承景太过高大，同沈幽说话时得微微弯着身子。

　　“你成为我的妻子，我登王位，然后在你父亲和其他重臣手下，做一个安分的傀儡。这江山，何时都不会是周家的，诞生的每一位皇嗣，都只不过是权臣的棋子。”他笑了，字字句句的不甘和委屈，“滔天权势如何不好？没人会拒绝，都想成为万人之上，连同皇帝也是他们脚下的凡尘。手无权力，何谈有为？是否担得起圣位，我等何曾有过反驳的机会？”

　　能这么清醒还算有救，只是越清醒，面对无能为力的局面，越是痛苦吧。
　　但过来威胁一个同样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女子，周承景算不得什么堂堂正正的君子。

　　“不过是利益的筹码，你我都安分些，尚可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只是，你也无需做成为尊贵太子妃或是皇后的美梦。”周承景的脸近了些，鸡爪细的手挑起沈幽的下巴，“我娶了你又如何，我怎会对你这个权臣的女儿有感情？”

　　这些话是可以激怒沈幽的，只是顾着系统，沈幽压下了情绪。

　　一阵急促的滴滴声过去，已显示【任务进度79%】。
　　待那系统强行操控沈幽前，沈幽运力重复上一次的卡bug场景，叮当声一过，显示【任务进度100%，感谢您的配合，您获取金手指一次，金手指剩余2次，可进行叠加使用】。

　　渡过了系统操控的危险期，沈幽笑笑，仰着脸把周承景推坐在木椅上。

　　“不想当太子？你可没得选。”迎着周承景的目光，沈幽双手撑着栏杆，将周承景困在自己的怀中。
　　沈幽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竹节虫，弱不禁风，干瘪瘪的，嫁给他之后怕是每天睡觉都能被硌醒。

　　“你要是听话点，我和我父亲倒是会施舍你一点喘息的时间，不听话的话……”沈幽的指尖扫过周承景的眉眼，虽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但这极为立体的五官，若是吃胖点，倒不会难看到哪里，“我可保不准会对你做些什么。”

　　温凉的指腹略过眉眼，除却东宫的侍女便再未接触过女人的周承景浑身不适。他蓄足力气推开沈幽，“现在就露出你的野心了？沈清疏，传言中你温柔敦厚，今天倒是叫我开眼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他不再纠缠，抿着唇绕过沈幽离开亭子。

　　沈幽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说到底是她欺软怕硬，她要是碰到的是那几个如狼似虎的王爷，可没胆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