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aroseisarose

7、chapter 7 week 6

　　夜晚的海滨凉飕飕的风吹散了水原的长发，铅笔随之落地，风中捎着的寒气令发梢都带着雾霭般的湿气，打在脸上冰冰凉的。

　　该走了，她心想。

　　其实已经对着自己完成的新作发了半小时呆，甚至忘了快八点还没吃晚餐，因为少女停下急舞的笔触时，仙道彰的身影早已跃然纸上，这不是她的本意。

　　下次，下次去观赛的时候，再给樱木画一副吧，她暗下决心。

　　便利店的便当口味也不错，热乎乎的炸猪排沾上咖喱酱，再用勺挖一口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水原喜欢这样的简单。

　　捂一捂瘪进去的肚子，是真的饿了，她想不顾形象的大口进食，无奈没有一张大嘴做出这样夸张的动作来。

　　“唔……美味。”

　　忍不住小声呢喃赞叹，不爱笑的少女也在此刻染着淡淡的粉，微红的脸上透着幸福的笑容。

　　仙道不是刻意跟踪她的，比赛结束后没有逃过某些刻板流程，更别说被另一个红发樱木花道重重的握过的手，疼到发红胀痛。

　　“可恶，那小子。”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准备下班了，橙色红色缤纷的光层层叠叠挂在天边，越野的肚子也在同一时刻发出惨叫声。

　　“走，吃面去。”

　　“不换个吗？”

　　“那你想。”

　　最终还是来到同一家拉面店，同样口味的豚骨拉面配溏心蛋，越野额外加了一份烤青花鱼与炸物，仙道有些心不在焉的用左手控制着不太听话的筷子，还算是优雅的吃完了整份面。

　　“流川枫那小子，仙道，有点像去年的你。”

　　距离分开还有一小段路，越野从坐下就想说了，可仙道涣散的眼神并没有要聊天的意思，这才说出口。

　　“呵，是吗？”

　　还是拉不回的注意力，仙道的心已经不在此处此刻，所以突然停步。

　　“怎么了？”

　　越野看不懂了。

　　“哦，越野，我有别的地方要去，不回家了。”

　　说罢，一个转身掉头离去，任性！

　　目的地自然是海边，清爽的风吹在脸上令人彻底放空，即使不垂钓，仙道也会时常到海边走走，能遇见红发少女的机率超过50%。

　　今天，便属于这50%。

　　在远处看见那头丝绒般的红发被风吹散，他的目光被发间本该无形此刻有形风的形状牵引着，步伐却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没有要做打扰的意思，尽管有未说完的话要问她。

　　绕了一大圈，果然一碗拉面是不够的，想到第二天是个早起的周一，仙道决定去便利店搜罗点食物饱腹。

　　还未进门就在马路对面隔着落地窗，看见水原不同于以往的表情，咀嚼着便当的脸有些粉嫩，一粒小米黏在下嘴唇上，但她立即意识到并迅速用舌尖舔去。她也喜欢喝不加糖的柠檬茶，熟悉的黄色包装瓶身，是仙道不运动的时候常买的那款。

　　既然是是天意决定，一日里能遇见四次，再不进去搭话那也太辜负这番好意了。

　　“最后一份咖喱猪排饭，也被你买走了诶。”

　　这款，也确实是少年钟爱的，便利店的明星产品之一。

　　水原和葉被突然从头顶落下的声音吓了一跳弹起的上半身，是肉眼可见的原地抬高了一寸脑袋，红发上的白色光圈离仙道的瞳孔又近了一些。

　　“你。”

　　她先是从反光玻璃中看见少年显眼张扬的发型与体格，然后转过头去，满脸警惕就说了一个字而已。

　　“哈哈哈……你别紧张嘛，我买好了。”

　　温和的口吻，无辜的神情，仙道举起手中的炒面热狗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大咬一口。

　　“我没有。”

　　不知不觉少年已经紧挨着自己坐下，很不公平，玻璃反光中的自己与他，还是差了一大截高度。

　　水原知道这次自己逃不掉了，只顾着埋头吃东西，并不想理会这个自说自话坐在身边的人，尽管她推算他们之间有过相识的场面，尽管一个小时前她刚完成那副以他为主角的画。

　　可脑海中空缺的记忆，她拼凑不上，也就没有深究的意义了。

　　便利店的炒面热狗不如沿街店铺的美味，但仙道此刻心思并不在吃这件事上，目光停留在少女侧脸上，挺翘的鼻尖有着完美的弧度，鼻翼上小小的一颗黑痣，格外俏丽。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忘乎所以的将手挪到了她的饮料瓶上，误以为那是自己的。

　　“喂！”

　　紧接着一声“啪——！”

　　少女看傻了眼，她太眼明手快了，可是这个仙道彰为什么要拿自己的饮料？以及，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被打到的手此刻展开，怎么会通红一片？？！

　　“对，对不起……怎么会这样…”

　　她错愕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直接抓起那只手，很温热。血管分明的白色肌肤一直随着目光蔓延到袖口，又回到这只已经肿起来的手掌，掌心的颜色令她慌了神色。

　　“呵，没关系。”

　　没有喝到柠檬茶，可仙道的声音里还混杂着一许清醒的气息，像柠檬般清香。

　　“不处理不行诶，你等一下。”

　　水原没有想到少年能够如此处变不惊，虽然她也很质疑，那么轻的力度怎么会造成如此不相符的伤害，但事实摆在眼前，就是她一巴掌拍上去的。

　　于是她抓着钱包在便利店搜寻合适的药膏，再买了一盒棉签，很快回到座位。少年的蓝眼睛微微眯上一半，伸出手来任她摆布，并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长头发会沾到药膏，简单的扎起来，仙道不禁感叹女孩子的发型都比他好搞。左手举着没吃完的炒面热狗继续啃，右手完全被水原轻捧起。

　　“可能会有点疼，我也是第一次买这个药膏。”

　　她没有抬眼，而是很认真的拆开包装，取出棉签沾了沾膏体，然后在他掌心如作画般点开，化成一圈又一圈，如涟漪般绽放。

　　“呼……”

　　少女口中凉凉的气息覆盖整个掌心，她再次鼓起粉嫩的小脸吸气，倾吐。

　　白色的药膏最终完全被肌肤吸收，他的手被松开，仙道甚是满意的扬起嘴角朝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谢谢你，水原。”

　　心不可避免的咯噔一下，少女果然猜对了，他是知道自己名字的。

　　“不客气，是我造成的。”

　　所以会在饮料售卖机前与自己对话的少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想到这里，眼神再次躲闪，那双看过比赛后随时会沉溺其中的眼睛，急需避开对视。

　　“很可惜，并不是。”

　　仙道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占人便宜，还是决定说出真相，那个大力男。

　　“是湘北的球员，比赛结束后握手导致的。”

　　右手抓了抓空气，擦过药膏后果然缓解很多。

　　“不会是樱木吧？？”

　　水原瞪大了眼，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这种事……揣测脱口而出。

　　“诶？你看见了？”

　　这次轮到蓝眼睛少年睁大眼，有些惊奇的看着憋笑的少女，她最终抑制不住的笑了出声。

　　“哈哈……没有，但这就是樱木啊。”

　　这就是樱木花道会做的事，他稚气的风格向来如此，水原再了解不过了。

　　“你认识他？”

　　仙道本是想说出樱木花道全名的，可惜这个健忘的脑袋总是难以记住人名，有时候连脸长什么样都会忘记，水原的面孔在他脑海中倒是较为清晰，当然记住她的名字也是多亏那张门票上的签字，他每次要债前都会看一眼想着能叫出名字会礼貌些，所以就这样看一次读一次的记在心里了。

　　“樱木是我朋友啊。”

　　少女说的坦然而放松，如同咀嚼口香糖般，而紧接着来的后一句话，仙道差点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而且，我今天就是来看他的比赛呀～”

　　连平时一直圆鼓鼓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在此刻都弯成新月状，口风都是柔软的，极少见她如此甜美的一面。

　　喂喂喂，仙道突然回忆到中午在专属饮料售卖机与少女的偶遇，所以那瓶宝矿力水特也该不会……？这样的问题他当然没有问出口，却在心里默默尴尬了一下，怪不得对方匆忙逃跑了，也难怪越野问是不是来看自己比赛时，她会满脸疑惑的回应。

　　一切又好像，能被解释通了。

　　“所以，比赛，你认为精彩吗？”

　　无论有多少心理活动，仙道总能一副轻松写意的表情悠然开口，继续啃还剩三分之一的炒面热狗，等待她的回答。

　　“不要明知故问好吗？”

　　努努嘴，瞪了他一眼，少女收起笑容继续低头把饭吃完，没有深聊的意愿。

　　可她的话也回答了一切，仙道彰你的个人秀就不要再叫别人夸一遍了，长眼睛的都无法将目光从你身上挪开。四面八方的不同声音喊着同一个名字，中锋远不及湘北的陵南都靠你力挽狂澜，就连比赛结束前最后十秒，都能绝地反击，怎么才算不精彩？

　　大致是这个意思，以及少女低头吃饭前略带嫌弃的眼神，就是这么个意思。

　　“呵。”

　　换做别人早就会对他的出彩表现滔滔不绝起来，而少女却嗤之以鼻。天才完全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因为朋友是樱木这样特别的存在，所以水原和葉也不走寻常路？或是说逸才都是惺惺相惜的，两个红发各有各的可爱。

　　是同一时间吃完手里的食物，水原看了看仙道也要起身丢垃圾的动作，直接取走了他手中的包装纸，一起带着塑料饭盒超垃圾桶走去。

　　把自己当弱势的存在，仙道觉得有些好笑，别人都是宠着他，唯独她把他当弱者，这样也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些你带回去吧，就当我替樱木和你赔罪了，还有这个，我想你平时也会买吧。”

　　将棉棒与药膏推在眼前，又从身后变魔法般拿出一瓶一样的柠檬味饮料，水原背上画板有离开的打算，并且是那种要把他留在便利店独自离开的意思。

　　“你不能总像喂小猫一样，施舍我啊。”

　　左手将东西全塞入包里，仙道直接追到门口，一米九的身高算上那个发型近两米，堵在一米七不到的少女身前。

　　“好猫不挡道。”

　　被一把推开，其实是他顺着手推的方向让了过去，从而并排走，否则这样的身高体型差，怎么看都是他在欺负人。

　　“哦，其实有个问题，在学校的时候就想问你了。”

　　比起仙道，时刻警惕的眼神与刚想顺毛就飞身逃走的身影，更像猫的难道不是她？

　　“你说。”

　　水原加快了脚步，希望对方知难而退，但在运动少年面前这样的举措，效果为零。才没走几步，她又慢下步子来，恰好一个红灯小人在路口亮起。

　　“怎样，才算认识？”

　　蓝色眼睛里是自己的轮廓，以及红灯的幻影，水原刚转身抬头就跌跌撞撞倒在仙道那片波澜壮阔的深蓝里，有些冷的夜里，却如春日温暖降临。

　　雨夜借来的伞，归伞被赠予的抹茶千层蛋糕，东京的偶遇一起吃过的三明治，要债又被送了一顿下午茶，同一把伞下走过的路，这些都不能算的话。

　　即使，不是专程来看自己的比赛，也有今日的数次相遇，在她所不知道的落日下，红色的长发也曾定格在仙道的眼眸中。

　　此时此刻，是一起在便利店吃过饭的人，严格来说，连手都摸过了。

　　“仙道君，我并不想认识你。”

　　空气都随着她细软而温和的声音变得稀薄，少女认真的神情不曾改变，她偏执的要将他推开。

　　她承认，仅一场比赛的观战时间而已，对仙道彰的名字已经极为敏感了，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动人，考虑到之前或是有过交集，那中午的偶遇也顺理成章。

　　会对樱木一脸和气的仙道一定不是什么坏人，仅凭直觉，水原都认为他一定是个很友善大气之人。

　　外表她并不在乎，可少年的外形偏偏令人无法忽视，足以令万千少女惊呼的精致五官、完美的肌肉曲线以及深邃的眼睛。

　　谁不想拥有这样的朋友呢？

　　“……”

　　水原和葉不想，并且把话说的足够直白。

　　“仙道君，我想你不缺朋友的，我喜欢绘画，你爱打篮球，你在陵南念书而我不是。”

　　确实是有足够强大的内心，面对少女的话，仙道一脸随和的听着，表情没有任何扭曲改变。尽管是令人十分意外的话，可却也觉得是少女的一贯风格。

　　“还有呢？”

　　他的声音有魔法般的镇静效果，冷若冰霜的少女完全被堵住了嘴，定定的看着仙道逐渐勾勒的弧度在嘴角上扬。

　　“还有……朋友的敌人是敌人，所以作为樱木的朋友，我不能和你成为朋友。”

　　被注视着的少女甚至忘了看已经跳转的绿灯，站在原地被路灯所照耀的身体笔笔直，对方的目光令她忽然哑了火，忘了原本的台词，转眼提起了非常弱智的理由。

　　“就这样吗？”

　　本来差点信了她的话，可这种小学生都不说的话从少女口中说出，反而变得可疑起来。仙道当然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原因，目光不自觉变得咄咄逼人。

　　“最重要的是……”

　　而这样的眼神，能瞬间降温，水原清醒了过来，为什么要和他扯那么多？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人，自己早就会在备忘录中记下。

　　“我想仙道君，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

　　倒数的绿灯只剩三秒，少女纵然转身踏上人行横道线，义无反顾的又一次，逃跑了。

　　“呵，这样……”

　　说是不认识，不想认识，可是这位名叫水原和葉的少女，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的脾性。她的话完全击中要害，仙道释然而笑，等下一个绿灯再亮起。

　　即使再遇见，就形同陌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