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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守护的理由 ...

  •   从军队到达居民区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贫民窟。

      博伦斯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厄里斯会用“一条”这种量词了。

      这里所谓的贫民窟就是一条街,极为宽敞的主街在加上人工智能都数不清的小路。

      厄里斯一边走一边提醒他们,“记得走主街,别乱走小路,这里的路都不知道有多少,曾经有个新人走进小路。”

      “然后呢?”德拉诺随口问道。

      “死了。”厄里斯说的很淡然。

      他并没有故意吓他们的意思,事实就是如此,他第一次来到时候队长就是这么告诫他的,现在他也是这么告诫博伦斯他们的,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就算现在不说他们以后也会知道的。

      德拉诺还不太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很随意的点点头。

      他表现的似乎太过平淡乏味了些。

      厄里斯眉头轻轻蹙起,默默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条路长得出奇,各色商铺开在两边,一步一家,卖致幻剂和卖迷药的小店开得遍地都是,粗糙的红纸写着今日特价:买三送一的标语,沿街站着身着彩衣的女人,她们全都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星际人寿命长也不怎么显老,随便带一个走嘴上说着三十二,实际还要翻一倍不止,实际年龄当你妈都够了。

      女人们娇笑着,涂满白粉的手臂朝他们伸出,“小少爷一起喝杯酒吧!”

      浓妆也遮挡不住她们嶙峋的身体和难看的脸色,看着比鬼还可怕。

      厄里斯面色如常的提醒道:“最好别去,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休息时间,能在这个时候出工的不是年纪太大抢不到客人就是身上染了病。”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忍实在愤然,后来也能面不改色的朝她们点头示意。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他退役了可以回去继承家业,可以继续享受他昂贵奢华的生活。他有退路,有家,可是她们没有。

      她们的人生似乎早就被决定好了,被一个千人骑万人踏的.妓.女生下来,然后女承母业,继续干这这种肮脏的营生,一直被人戳脊梁骨,无数只手把她们摁在泥里要她跪下,仿佛她生来就是要烂在这摊泥里。

      怪谁?

      怪她生而不养的父母?

      还是怪她命不好,怎么不投胎生成一个带把的,如果她是个男娃,就算是个私生子她也能好好活着,至少像个人,不至于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要强装笑脸出来迎客。

      好疼啊!

      但是今天没客人她就没饭吃。

      她们这种站街女最便宜,几个土豆一把小米就能换来,常来光顾的都是些游荡的懒汉,他们娶不上媳妇就会让她们给他生个崽延续香火,报酬就是怀孕的十个月提供住宿和伙食,等把男孩生下来就走,那些孩子会长成未来的懒汉,然后重复一遍他们父辈的路,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她们的因造就了他们的果,他们的果成就她们的因。

      而这一切最大的因就只是一个字——穷。

      厄里斯沉重的叹了口气,好累,他心想。

      这种无限循环什么时候能够停止,他不希望再看到更多人这样麻木不仁的活着了。

      必须,必须要改变什么。

      长街的尽头是竖起来的钢铁城堡,上面是竖起的一根根长针般的东西,被太阳一照发出瘆人的寒光。

      博伦斯眼尖,能看见上面隐隐渗出的殷红,像是没洗干净的血迹。

      不,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打算洗。

      门口杵着两个高大的侍卫,他们腰间是最常见的长剑,寒光粼粼的盔甲本来极具威严,却被他们歪七扭八的站姿衬得不堪入目,生生多了几分猥琐。

      博伦斯不忍直视,完全不想承认这是永昼的兵,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虽然他们本来就不隶属永昼,但在外面他们还是挂在永昼的名号啊!他就一张脸,可得省着点丢。

      厄里斯压根没把通行证拿出来他们就把人放了进去,博伦斯算是发现了,这里的守卫压根就不是来守卫居民区的安全,完全是用来防备贫民窟的下等人闯进来的。

      你问他们要是有敌人入侵呢?他们估计只会奇怪的看你一眼疑惑的问,敌人不是都被永昼挡在外面吗?

      是的。

      所有的敌人,包括卧底全都被他们挑出来枪炮伺候,所以他们就能将他们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来吸他们的血。

      钢铁城堡后面又是另一幅场景。

      与外面的烂泥地完全不同,里面铺满坚硬的花岗石,人们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每个人身上都整洁干净,女人头顶白色夸张假发,穿着昂贵的丝绸,扇子是由绚烂的羽毛组成的,男人则一身挺括西装,系着各色的宝石装饰半高丝绸礼帽,手拿文明杖。

      这里仿佛故事里的乌托邦,人人幸福,人人富足,但是穿过那条长街那昂贵细腻的丝绸也有罪,上面绚丽的图案是在苦难人皮上绣成的,浸染的颜料是他们被殴打时吐出的血。

      那足以让所有人心动不已的丝绸在此刻恶心的让人想吐。

      在这关头,厄里斯突然想起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大概是半年前的一件事,他去居民区购置一些物品——每个人每个月都有两天假期。

      那个时候他正走在主街上,突然发现往日总和他打招呼的小姑娘不见了——那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因为年纪还小,工作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看着很害羞的样子,很多男人吃她这套,她总是能用这种方式赚到一个星期的口粮。

      厄里斯与她的相识纯属意外,小姑娘有次不小心撞翻了他买东西袋子,生活用品撒了一地,还有一小罐糖果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可怜那女孩活了十多年,莫说吃,就是见都不曾见过。她嗅着甜腻的香气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逗笑了厄里斯,他便将那罐糖送给这女孩,从此以后每次他经过女孩都会笑盈盈的和他打招呼。

      可是他来了两次都没捡到她。一个好心的女人踩着快二十厘米的恨天高,告诉她那小姑娘得病了,快一个月了估计都要死了吧?

      说这话的女人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这种情况对她们来说很常见,或许下一个就会是她。她们脸上尽是对生活的迷茫和对死亡的麻木。

      他用一枚铜币换了女孩住址,女人像是八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把那枚铜币放在胸口,安心摸了摸告诉他地址。

      小姑娘的家就在小巷深处,他第一次走进那种地方。里面其实很外面没太大区别,同样的麻木,同样的迷茫,只不过外面的有灯光,显得光鲜亮丽些。

      她就躺在被几张破布盖着的硬木板上,破布都是灰的,青的,没些颜色的布料,盖在女孩单薄的身上。她脸色苍白的过分,如果不是胸口处的布料还有起伏他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你怎么来了,这里脏你快走。”女孩脸色先一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让他离开。

      “我来看看你。”厄里斯胸口闷痛,像是有人那针在他胸口砰砰扎针,剧烈绵长的痛意顺着神经钻到喉咙,说出的声音哑到不像话。

      女孩流着泪直摇头,“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像是驱赶更想是自我厌恶的掀开那几片薄薄的布料,她下身没穿衣服,□□长着金针菇形状的病灶,“你快跑,你会被传染的。 ”

      厄里斯没看,他反倒握住女孩颤抖的手泣不成声的安抚道:“不会的,我来之前父亲给我打了所有疫苗,我不会被传染的。”

      “不会传染?”女孩怔怔出神,喃喃自语,“你不会死。”

      “我不会死。”厄里斯加大手下的力道。

      她眼中迸出泪水,喜极而泣,“太好了,我不会害死你。”

      说完她像是耗尽全部生机瘫倒在床上。

      厄里斯还没有松开手,他还想激起女孩对生存的念头,他问:“如果可以的话你想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

      “对。老师,工程师,白领,秘书……”他一连举出许多职业供她选择。

      “我能做个人吗?”

      “……”厄里斯哑然,读书十余载此刻他竟说不出半个字。

      她眼睛已经看不清了,里面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希冀的光,“爱丽丝姐姐说我们做.妓.女的就算转世投胎也只能继续做.妓,要不然就是妓.女的女儿,但是我今早拜神了,我想做个人,可以吗?”

      厄里斯看着她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很郑重的点头,“可以。”

      不用求神,我帮你。

      “来世,我要做个人,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给你献花。”

      “好。”厄里斯缓缓合上女孩的眼睛,“到时候我一定欣然接受。”

      他将军装外套盖在她的遗体上,这是女孩这辈子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衣服,却是在她死后才拥有,不只是因为价值,还因为其中的意义。

      一个稍有不慎就会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承诺。

      ……
      厄里斯把博伦斯拽到一边,嘴唇贴上耳朵,温热的气息吐在少年耳畔,染红这一小块白玉。

      他声音好听温柔,“博格大人。”

      “你要反叛的话加我一个。”

      看着博伦斯明暗交加的黑眸,他心里却想到女孩死去死死握着他的手。

      活成这样为什么不死?

      不知道,但是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就这样死了。

      这样的日子死就死了,有什么不甘心的?

      ……可能是还在期望太阳升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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