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纪事》不喜落苏

2、活动筋骨

　　“关起来。该罚的自己去领罚，再生事端便滚出府。”

　　卫驰的容忍度已经极限，今日的顾兮姌着实跟之前出入太大，一时还没适应过来。他自己是不愿同现在的顾兮姌多待一秒，撂下话就走了。

　　等人走远些，院里的下人几个聚在一起偷摸着讨论。亲眼目睹镇南候对这位夫人的态度，心里纷纷盘算着要另谋出路。

　　桃芸跟那两个老丫鬟则被一个刚进来的年长的婆子训话。那人有些眼熟，应是专管这些丫鬟小厮的，她一进来这些人就消停了。个个缩着脑袋，比见到镇南候还要惧怕几分。

　　“真是没规矩的东西，无法无天！”

　　那婆子说了几句话，明里暗里都是说给顾兮姌听的。她要罚人直接带下去罚就是，当着面儿数落桃芸给自己看不就是杀鸡儆猴？

　　顾兮姌不禁有些感慨，原来在镇南候府自己竟说不上话。甚至比不过一个管事，让下人们忌惮。这原身原来的日子不好过啊！

　　“啪！啪！”那年长婆子左右开弓，薅着桃芸一个人打。

　　明明是刁奴欺主，但桃芸为自己说话而挨打，两个老丫鬟还能揣着手在旁边看戏，这是顾兮姌没想到的。

　　于是顾兮姌四周环视一圈，拿了个扫帚冲上去胡乱打一通。那老婆子被吓了一跳滑坐到地上，几个下人才反应过来要去夺顾兮姌手里的扫帚。

　　顾兮姌不退反进，一把扫帚胡乱挥着喊：“滚！都滚！”

　　“你！你！好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今天……就好好教你候府的规矩！”

　　这老婆子气得话都说不清了，自己在候府都是横着走的，怎么能被个不受宠的夫人冒犯？

　　从老夫人过世后，自家侯爷便没几个亲人在身边。而身为侯爷的奶娘，自然比其他的身份要尊贵些。她姓张，候爷叫她张妈，府中人便都遵称她张妈。府内的丫鬟小厮都归她管，就没人敢不服她的。而且平日里大大小小的事偶尔也能插上嘴，更证明她在府里的地位。
　　所以，就算她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也无人敢说什么。

　　张妈命人将顾兮姌和桃芸制住，又寻来一把戒尺。

　　厚厚的尺子一下下打在手心的时候，顾兮姌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在府中的处境。下面的人敢如此犯上作乱，说明她们是不怕会承担后果的，也说明卫驰根本不在意皇上赐婚的这位候夫人的一切。

　　失策，失策。

　　忘记卫驰的家世，他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苛待妻子被世人诟病？看上去不像是畏惧流言之人。

　　被朝堂官员参上一本，在皇帝哪儿失了信任？作为靠着军事立功封候的恐怕早就经历过这些。

　　怕死？那更是荒谬，带兵打仗之人……万一他真的怕呢？

　　顾兮姌又想起卫驰听到自己那番话时脸上无甚反应，还有些不屑。

　　要么做好了完全准备，要么就是真不怕。

　　不管哪种，今天算是高估原身的地位把自己玩脱了。就像那些模拟游戏做错选择，每错一步就要花更多时间去补救，还会伴随惩罚。要想闯关成功，一切都要靠攻略，无论NPC还是主角都得花心思下功夫去研究。

　　可她顾兮姌遇到的这个，白月光又没死卫驰还接她进府了，他一心只在人家身上。所以攻略卫驰不如好好的当个咸鱼，反正她一天是镇南候夫人卫驰就得花钱养着自己。只要跟人再好好说道说道，保证不去打扰他的好事，说不定卫驰就不那么敌视自己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但，戒尺打在肉上是真疼啊！

　　“老东西等死吧你！”

　　顾兮姌再也不想管什么形象仪态，不想管什么尊老爱幼，只知道手疼的厉害。她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再打下去这手就废了！

　　她猛地挣脱一只按住她左肩的手，迅速从头上拔下簪子朝右肩上的一截手臂狠狠一划。那人吃痛松了劲儿，顾兮姌连忙站起来扑向前头的张妈妈，几下夺了她手里拇指宽的戒尺：“爱教训人是不是？来，试试这东西打人疼不疼。”揪起张妈的衣领用最平静的语气说话，眼里怒气冲天。

　　“造孽啊！你这贱妇！难不成还想打我！”张妈上了年纪依然有股蛮劲儿，一把推开顾兮姌“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妈不敢置信的抚上自己这抹了珍珠粉的脸，目光死死盯着顾兮姌。一看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顾兮姌赶紧打断：“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卫驰还未走到正殿急匆匆追来一个眼熟的丫鬟说让自己过去做主，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今日面对顾兮姌已经耗尽耐心，不想再处理后院的麻烦事儿。那丫鬟却不干了，硬是跪着嗑了十几个头，嘴里一遍遍喊着做错了求自己宽恕。再抬头，原本光滑细腻的额头渗血，脸颊两边红红的指痕有深有浅。

　　“侯爷求求你，救救夫人吧！”

　　桃芸从后院逃出来一路沿着卫驰走的方向狂奔，生怕找不到人，顾兮姌还要被刁奴欺辱。她知道卫驰对自家小姐没有感情，但应该不会放任下人随意虐待。

　　卫驰瞥了一眼没说话，左右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苛待别人姑娘。见桃芸惨兮兮的模样也有点好奇是谁这么大胆，自己没吩咐的事也敢动手？

　　去后院的路上桃芸不忿的讲起事情经过，尽管用词美化了很多还是能发现顾兮姌泼辣的性子与传言中大有出入。

　　也是挺能演的，之前装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那一套没用，现在干脆摊牌了。

　　桃芸边讲边观察卫驰有些讥讽的神色，停一停再悠悠开口道：“夫人之前生了病晕了三天，醒来后便有些不一样了。侯爷那段时间不在府上，所以不知情。”

　　“嗯。”　卫驰淡然应了一声。

　　按说丫鬟是没资格置喙主子的一切，他也没必要回应。可这话挑不出毛病，虽然颇有些埋怨自己不上心的意思，但终究是自己理亏再先。他那段时间把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让白覃婉跟自己回府。好不容易把人接进府又被顾兮姌气走了，使出浑身解数才跟自己回来。当时一气之下让顾兮姌关禁闭，回来后天天往白覃婉哪里跑还来不及，谁还记得顾兮姌搁哪儿待着呢。

　　所以脾气才那么大？

　　对于顾兮姌，卫驰总是带着一点点歉意的。她表现的所有爱慕之意也许都是一时的虚情假意，也或许有几分真心，但他不会去赌，更不会接受。新婚之夜便已说明自己心有所属，但她还是没有放弃。是为谋利亦或是真情，往往选择前者才是妥当。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痴情，他与白覃婉亦是如此。

　　后院里正在上演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热闹极了。

　　顾兮姌追着张妈打，下人们一个个被拉来挡，场面乱作一团。

　　被追急了的张妈让人把顾兮姌撵开，却迟迟没人动手。她边躲边跑边骂，年近六十岁的人了身子骨还是硬朗。

　　下人是不敢不听张妈的话，但见顾兮姌不是个好拿捏的，不敢太失分寸遭了记恨，只好躲在一边憋笑。

　　张妈气不过自己在一个不受宠的夫人哪里失了脸面，抄起地上的石凳就要朝顾兮姌砸过去。

　　纳尼！

　　古时候的老人家都这么猛？石凳拎着跟泡沫箱似的！

　　顾兮姌脑海里想了十几种闪避方式，侧身横跳再来个帅气的滑步，可惜一步都没来得及迈出去。

　　一抹黑影拂过，顾兮姌还没反应过来石凳就被扔出老远。

　　有点懵……什么偶像剧桥段？哈哈哈好奇怪的感觉，母胎solo的顾兮姌表示从未体验过。

　　嘿嘿，看看我的白马王子是谁捏～

　　转过头来～

　　卫驰道：“成何体统。”

　　真是两两相望，唯余失望啊！

　　卫驰不知道顾兮姌脑袋里想些什么，只能看到她衣冠不整，头发散乱，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候府明媒正娶的夫人，这副样子着实有伤风化。

　　卫驰这么想着，伸手准备解外袍又立马将手放下：“凡以下犯上者，皆按规矩处置。”

　　张妈噗通跪下来，也没替自己求情。她了解卫驰的性子，若是吵吵嚷嚷反而惹他不高兴，卫驰应当很在意自己这个奶娘。

　　果然，卫驰处置了所有犯事的，也仅仅是让她先回去。

　　张妈甚是得意的看了一眼满脸不服的顾兮姌，然后收获一个白眼。

　　“侯爷～凭什么嘛！”顾兮姌捏起卫驰的衣袖，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嘟哝着：“人家明明都挨打了，为什么不帮人家出气……哼。”

　　大家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以前没实验对象，今天就来试试。

　　卫驰还是冷着一张小脸，效果一般呐。

　　“从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出入了，下次再不安分就关你三个月。”

　　说完卫驰转头又准备走，顾兮姌赶紧拦住，“候爷等等……我有话要说，就是我……”

　　“不必说了，你院子里的人已着人重新调换，日后自己好生管教。”卫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眼眶湿润的张妈，看着顾兮姌紧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至于张妈她年纪大了，你今日也做过火了。罚抄三遍道德经，抄完交于我检查。”

　　行呗，都安排完了，顾兮姌原本想说的话也给忘了。

　　卫驰每次都这么来去匆匆的，就这么看不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