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蝎尾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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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暴？”
还没等娜雅反应过来，滚滚的黄沙就突破了地平线，出现在了沙拉曼的视野中。大贤者下意识想要拉着女孩向人群聚集的方向跑去。
然而刚一抬腿，魔力耗尽的眩晕感就拖得他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只能在娜雅的搀扶下大声喊道：“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沙暴马上就要来了！”
然而，沙暴行进的速度还是超出了沙拉曼的想象，沙民们还来不及将行囊放回骆驼的背上，却黄沙已经漫过大半天空，猎猎的狂风迎面扑来，夹杂着砂砾，打在面颊上如同刀割。
“——时间太短了，我剩余的魔力完全不够。”银色的丝线从法杖的顶端涌出，但经过了一整天的持续消耗，不论沙拉曼怎样催动编织的速度，也无法构成足以抵挡沙暴的完整屏障。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旁快步赶来的达拉斯，“达拉斯族长，可以借你们袍子上的装饰一用吗——用作施法的媒介可能会损坏它们，但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当然，如果能帮上您的话。”达拉斯看着越来越近的沙暴，想也没想就脱下了罩袍。
沙拉曼将罩袍抖开，用法杖指向下摆处成排的串珠装饰。银线般的魔力从宝石中涌向它们，然后化作一条明亮的白色光带涌出，在半空中重新分散成一条条银线，迅速向上编织起一道光墙。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脱下罩袍铺在地上，光墙很快顺着串珠装饰的方向向两边展开，直到化作半球形的光罩，将所有人都包裹在内。
最后一丝缝隙刚刚完全闭合，一声巨响就在前方炸开——怒吼的风沙与勉强支撑起的结界相撞，地面上的串珠装饰发出不堪负荷的尖锐爆鸣，沙拉曼被传来的余波震得后退了两步，依靠法杖支撑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要惊慌，我们会没事的！”他听见身后，达拉斯大声对沙民们喊道。
人们又聚拢了一些，风沙遮蔽了所有的光线，刺耳的尖啸在光罩之外响起，然而四周却仿佛一片黑暗与死寂，只有每隔一阵便零星响起的、串珠不堪负荷破碎的声音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在无尽的风沙与恐怖的黑暗之中，他们只能看见那个站在前方的身影，银色的光芒从法杖的尖端喷吐而出，如同暗夜中的星光，也让他的红发看起来像火焰一般明亮。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怒吼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周围终于重归平静。人们环顾四周，惊魂未定地确认着——沙暴真的结束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沙拉曼长出一口气，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从身体中离开，他想要转身，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向着地面栽去。
这时，一双手托住了他，将他扶到一旁的毛毡上坐下。
“大贤者先生，您还好吗？”耳边传来达拉斯关切的询问，听起来却像是隔着一层障壁那样遥远模糊。
沙拉曼想要抬起头，却发现脑袋变得无比沉重，眼前不断泛起密密麻麻的光点，视野也一阵阵发黑。他看到沙民们一边互相庆幸着劫后余生，一边四散开来，在黄沙中艰难翻找着，捧出一个个干瘪破损的水袋。
这时，一阵微弱的清凉气息贴近沙拉曼的脸颊，是娜雅。她捧着一个缺口的陶碗，里面装着干净的清水。
“对不起……”沙拉曼轻轻推开了陶碗，“对不起，我没有帮到你们……”
“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任何人受伤，”达拉斯止住了他的话头，扶着他在毛毡上躺下，“请好好休息，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夜幕下的沙漠之海格外宁静，晴朗的夜空，一轮明月高挂正中，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梦境一般遥远而不真实。在月光的照耀下，沙拉曼垂下眼睑，很快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又一次在梦中回到了那个战场，以及那个高挑的绿色身影，这一次他已经能叫得出她的名字了。绿发鹿角的魔族女性怒吼着提□□向他，就像曾经无数个梦中所做的一样。
下一刻，发光的枪尖撞上了银色的护罩，魔族的身影被阻隔在光芒之外，就像被余波波及到一样扭曲变形，她怒吼着的话语也变得支离破碎，只有那双金色的眼睛依旧清晰。
“我知道，你是上任魔王，‘神罚’阿塔科利亚。”沙拉曼看着她喷吐着怒火的眼睛，“大家都说，你是为了让魔族在阳光下生存而发动战争。你杀了很多很多人类，所以那位大贤者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杀死你。”
“——但是，难道使用光之星魂的力量为自己的族人争取生存，只能通过互相杀戮吗？”沙拉曼垂下手，银色的结界缓缓变淡消失，“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让任何人受伤，要是这份力量，能用来让大家都更好地生活，那该多好啊。”
魔王显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很快，她的身影也消失在沙拉曼面前，然而四周的声音却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怒吼、惨叫和兵戈相撞的声音被风灌进沙拉曼的耳膜，眼前的景色也被一片渗入土地的红色浸染。
沙拉曼忽然意识到：他们二人之所以会相互拼杀不死不休，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而是他们背负着两个种族的命运重担。就像现在这样，发动战争的魔王死去了，战争却远没有结束，或者说，生存的阴影和重压，始终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耳边的嘈杂声愈发清晰，沙拉曼在剧烈的摇晃中睁开眼睛，在剧烈的头痛中，映入眼帘的是娜雅惊慌失措的面容，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对不起沙拉曼，但是求求你，帮帮爸爸他们吧！”
——
还没等沙拉曼站起身，一声咆哮就穿透了他的耳膜。
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看见一头狮子大小的漆黑猛兽正嘶吼着扑向人群，而它的正前方是挥舞着火把的赞迪亚。老人的手持弯刀，以敏捷的动作躲过一次次扑咬，趁着间隙向猛兽发起攻击。而其余的沙民们也在达拉斯的指挥下，用火把或者石块和利刃驱赶猛兽。
眼前的魔物让沙拉曼觉得有些眼熟，来不及多想，他立即挥动法杖，细小的星点飞射而出，在半空中膨胀为拳头大小的明亮光球。
光弹正中猛兽颈部爆裂开来，却被其下坚硬的岩石护甲挡下了大部分伤害。这一击直接激怒了猛兽，它怒吼着一跃而起，撞倒面前的沙民，朝沙拉曼扑了过来。沙拉曼立即张开护罩，但还是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条蝎子般的长尾扬起，末端的毒刺正朝他直直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沙拉曼感觉到一股巨力从身旁传来，带着他顺势滚到了一边。见他脱困，达拉斯趁机指挥沙民发起新一轮攻击，引开了猛兽的注意。
“——是哈穆特，这畜生可难对付。”赞迪亚手提弯刀，一把将沙拉曼从地面上拽起来，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我们踩到了它的窝，还是它把窝移到了我们脚底下。”
这时，沙拉曼终于想起来了，这种被沙民称为“哈穆特”的魔兽，在沃尔德的魔物学课本上，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沙漠蝎尾狮。课本上说，它们的尾部长有剧毒的尖刺，天生具有控制流沙的能力，能够借此在沙漠之下隐藏自己，并修筑可移动的巢穴。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陷进流沙里！”
沙拉曼想要拉着赞迪亚离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这时，他才发现老人脚踝上的骇人血洞，四周的皮肤也一片青紫。
“——出什么事了，叔父？”达拉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远远喊道。
“他被沙漠蝎尾狮的毒刺伤到了，需要治疗！”沙拉曼赶紧喊道。
“别管我，快让达拉斯带着大家离开。”老人摇摇头，推开了沙拉曼，“你也是，快找到方向带大家走出沙漠吧，被那畜生抢走之后，我们的给养可没剩多少了。”
“可——”
还没等沙拉曼说完，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震，接着，地表原本坚实的沙粒就开始流动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扭转成漩涡，并不断向下涌去。
“快躲开！”漩涡来得太快，情急之下，沙拉曼挥出一道风墙推开附近的沙民，然后在下坠的一瞬间召唤出一个浮空球，接住了自己、达拉斯和受伤的赞迪亚。
没有天空途径魔法的辅助，仅仅是浮空球的力量并不足以抵抗重力和流沙的裹挟，几人被一路向下推去。幸好，没过多久，他们就再次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微弱的光线下，沙拉曼甚至看到了熟悉的包裹，完好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然而，他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伴随着野兽的低吼，一双灯笼般的金色眼睛从黑暗中浮现。这里是沙漠蝎尾狮的巢穴，将沙拉曼三人和物资拉下来之后，它也回到了这里。
“——看来要夺回物资，必须解决这只魔物了。”沙拉曼张开魔法，将两位沙民笼罩在其中，“达拉斯族长，麻烦你照顾好赞迪亚先生，不要出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话音落下，护罩迅速收敛光芒，化作与四周相近的色彩，将二人隐藏起来。沙拉曼看向那头蝎尾狮，它直起身子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和沙拉曼一样高，巨大的体型与矫健的身姿提醒着他：这是一头成年魔物。
相比起卡林和蜜丽，他的战斗经验实在太少了，但沙拉曼现在别无选择。他再次抛出光弹，这一次的方向是魔物的头顶。
光弹引起了蝎尾狮的警觉，它立刻跃起朝一旁避开，却在半空中撞上了拔地而起的土墙。紧接着，另一道土墙朝它迎面冲过来，直接将它推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沙拉曼又一次拍向地面，想要召唤第三面土墙，但正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刺痛沿着太阳穴刺穿了他，几乎让他当场昏倒在地。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然而战斗还在继续，连续遭受了两次重击，愤怒的蝎尾狮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将面前的土墙震得粉碎。沙拉曼想要学着之前赞迪亚带他躲开时那样侧身翻滚，却还是慢了一步。
蝎尾狮巨大的利爪挥出，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魔物向着它发出愤怒的咆哮，露出血盆大口中白森森的獠牙。
“大贤者先生！”达拉斯连忙站起身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咆哮声戛然而止，蝎尾狮巨大的身影仿佛被推开一般倒飞而出，细看却只有上半身。留在原地的下半身不断喷出冒着热气的鲜血，将沙拉曼的全身都淋成了鲜红色。
而大贤者依旧半跪在原地，他的双臂依旧保持着僵直向上的姿势，整个人不停急促地呼吸着，发出剧烈的颤抖。
“我……我究竟做了什么……”方才发生的一切，连沙拉曼自己也感到惊恐。
明明他只是在求生的本能下，想要用魔法推开魔物，可是为什么却造成了这样惨烈的结果？
血液的热度很快散去，扑面而来的冷意让沙拉曼勉强回过神来。他胡乱用同样满是血污的衣袖抹了两下脸，挣扎着从血泊中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看了看洁白的法杖，一时间竟不敢重新握起它。
但最终，沙拉曼还是拿起了法杖，他低着头用法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两位沙民包围在其中：“我用传送魔法先送你们回去，先抢救赞迪亚先生，我留下来，整理我们的物资。”
“……您要小心，这里毕竟还是魔物的巢穴。”达拉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这样说道。
沙拉曼点了点头，随着沙民们的身影消失在光芒当中，洞穴重新恢复了寂静。他召唤出一个照明光球，绕开断成两截的魔物尸体，走向散落各处的物资。
然而，就在他搬走最后一个包裹时，洞穴深处传来尖细的叫唤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沙拉曼转动光球，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洞穴的最深处，一缕缕植物的根茎与动物毛发垫成了简陋的窝，一只小小的幼兽正在其中蜷缩成一团。
这只幼年的蝎尾狮和家猫差不多大，似乎才刚刚睁开眼睛不久，它全身上下都被细密的绒毛包裹，脖子上还没有长出岩石护甲，尾巴也不像成年体一样坚硬发亮。
幼兽好奇地看着他，对他发出细弱的叫声，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孤儿。
沙拉曼沉默良久，最终朝它走了过去。
——
当沙拉曼带着最后一批物资回到营地时，月亮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东方的天际隐约亮起些许青白色。
战场被清扫干净，沙民们也已经陆续去休息，只有达拉斯和娜雅还守在微弱的篝火旁。
“巢穴里的物资都找回来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沙拉曼放下包裹，对二人说道。
“哪里，您才是最辛苦的。”达拉斯点了点头，随后充满忧虑地说道，“只是，赞迪亚叔父那里……他说什么都不愿意治疗，说是不能让我们在他身上浪费物资。”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沙拉曼坚定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蝎尾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