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者》欲渊

1、纯白空间(1)

　　空无一人的海，只有耳边不绝的海浪与风的撞击声。
　　柳恒一身黑衣格格不入。
　　海风夹着淡淡的鱼腥味，猛烈地打在柳恒脸上，以至于他只能微眯着眼睛。
　　连带着，吹乱了他本就没有打理的及肩长发。
　　他顾不得头发挡住了眼，一步一步向海里走去。
　　柳恒没有穿鞋，冰凉的海水疯狂打在他腿上，浸湿了他的裤子。
　　他越走越深，海浪逐渐将他淹没。海水有些被吹在他脸上，头发也被打湿了几缕。
　　等到海水没过肩膀，发丝漂浮在海面，他安静地转身，最后看了一眼人间。
　　最后看了一眼，淹没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的他的家……
　　真希望有场大火，烧掉所有不该有的东西，烧死所有应该死的人。
　　他会不会再来救我一次啊，我的神啊，恳求您来救我，再次带我逃离这个罪恶的人世间。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静谧地躺下。
　　屏住呼吸，直到再也没有氧气。
　　海的深处，他被海水呛住，鼻腔里都是咸涩的海水。
　　挣扎间，柳恒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人，借着从海面透来的微弱的光，他确定了这是个人，不是海豹一类动物。
　　这个人不像柳恒一样挣扎，反而是皱着眉冷淡地与柳恒对视。
　　柳恒不知道怎么的，拼命一蹬腿，往那人身上一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抱着他的脖子，盘在他身上。
　　他身上没有正常人的体温，让柳恒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快死了，思想让他放手，自然死亡，身体却抱的更紧了。
　　Saint望着抱紧自己的人类，眉皱的更紧了。
　　人鱼一族每到一定年龄就会分定性别，强者就会自主分定成为雄性。
　　事实证明Saint对眼前这个即将溺死的人类并不感兴趣。
　　长得……倒是漂亮，是雌性吗。
　　Saint捏起眼前人类的下巴，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类的脸。
　　脸色苍白，甚至泛青。
　　可这并不能遮盖起这人藏不住的秀气，即使眼睛因恐惧而瞪大。
　　有点眼熟……
　　Saint不明所以地舒展了眉头，勾起唇角。细长惨白的手指拖住柳恒的屁股，把他往上移了一些。
　　两人脸颊贴近，Saint将嘴唇凑到他跟前，贴紧了柳恒的唇，舌头巧妙地撬开了他的嘴唇，紧闭的牙齿。
　　那就让你做我的使者吧。
　　那一刻，柳恒感受到了生命的光束重新闪烁，闭上了眼睛，舒缓的。
　　那人好像放开了柳恒，柳恒就顺着水流一直被冲，渐渐流向海底。
　　没有了窒息感，失去了人间的存在感，也就慢慢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睁眼是因为身边的吵闹声太过于炸裂，几个粗鲁的男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争吵，仗着声音大就吼。
　　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与柳恒身边的空旷形成鲜明对比。
　　柳恒按了按额头太阳穴，试图揉化脑子里炸裂开的疼痛感。
　　他仔细看了看周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明明是无尽的空间，这群嘈杂的人硬是把它压缩成那么挤的一点。
　　人群另一边，柳恒独自躺在地上，想站起身却浑身无力。望着眼前一片渗人的白，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于是柳恒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可这白光又透过眼皮再次刺伤柳恒的眼睛。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给了柳恒捶地的勇气。可他没有力气，一点都没有。
　　于是长舒一口气，无能地，再继续躺着，听着身边的吵闹声不断继续增大，心中又是一种异样的惶恐，不安。
　　渐渐地，明显感觉有了些力气，他伸手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忽然，柳恒发觉不对。
　　他放下胳膊，转头向人群的方向望去。
　　所有人的目光向他移来，他与每一个人对视。
　　“他怎么到这里一句话都没说？”
　　“废话，他肯定知道什么。”
　　“有问题。”
　　“快去问他呀，他肯定知道什么，不然怎么这么淡定！”
　　柳恒则是保持着淡漠的神情，略带不解的眼神望着眼前讨论声交杂不止的人们。
　　一个目测四十有余的男人从人群中央向柳恒走来，在他面前停下。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告诉我们，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柳恒与在他头顶居高临下望着他的人相对视。
　　“呵，我怎么知道？”
　　那人传来狐疑目光。
　　柳恒用着仅有的那么一点力气坐了起来，望着白色的地面，双手搭在膝盖上。
　　“你们都不知道，在那里吵半天了还没吵明白？”柳恒冷冷开口。
　　那男人没有说话，另一个男人像是被激怒了，冲过来就想朝柳恒扇一巴掌。
　　可他停下了，是被拦截了。
　　柳恒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你，你，你……他肯定跟着破地方有关系！他身上有鬼！”那人指着柳恒，转身朝众人喊。
　　于是，刚刚一旁看戏的人们全围上来了。
　　柳恒此时已经恢复了所有力气，站了起来，双手插着口袋。
　　不对，衣服应该湿了才对，应该跟那个海底出现的人有关系。
　　柳恒把目光移向人群。
　　人们看着柳恒冰冷的眼神望这边扫来，瞬间冻成一片。
　　柳恒朝人群走去，他拨开刚刚的两个男人，人群也很识相地为柳恒让路。
　　柳恒在人群后找到了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那人靠着墙，别着手，看着柳恒朝他走来。
　　“他，他什么都知道。”柳恒就学着他的样子，别起了手。
　　众人瞬间就转移了目光，一窝蜂地朝那人挤去。
　　“你就这么报答你救命恩人啊！你白眼狼啊！”那人用手做喇叭状在人群中对柳恒大喊。
　　值得庆幸的是那人身高可观，不至于被人潮淹没。
　　“听到没有，我是被他救上来的。”柳恒补刀。
　　“靠，这人也有屏！”
　　“都给我散开！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那人用手扒开人群 ，朝他们大喊道。
　　人群依言散开，却将柳恒与那人围了起来，成了一个大圈。
　　那人哭笑不得，就坐下了。
　　柳恒就坐在他对面，神情晦暗不明，像在发呆，又想在思考问题。
　　“你刚刚为什么能靠墙？”柳恒对那人发问。
　　“嗯？怎么了吗？”那人开始玩他自己头发。
　　“按理说，这里是无尽的空间。”
　　“嗯哼，但是无尽本身不就是可变换的么？你要想吃点什么我能给你从这掐一团东西给你吃。当然，我在开玩笑。”那人东张西望，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柳恒脸上。“真好看。”
　　柳恒却没注意他的目光。
　　“你还知道什么。”
　　“我叫权海雾，据我所知，我们在一个游戏里，而且是一个生存游戏。”
　　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道童声在柳恒耳朵里闪过。
　　【亲爱的人类，哦！你现在是死人了，那就叫灵魂好了。】
　　【这里是纯白之境，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思想境界。】
　　【接下来你会进入真正的游戏，加油活下来哦～】
　　好不容易安静的人群又炸开了。
　　“你们都听见了没有？一个小孩的声音！”
　　“她什么意思？”
　　权海雾笑了一下，眼睛眯得细长。
　　“如我所说，这是一场游戏。”
　　那个要扇柳恒的男人又一次抢先出声：
　　“那你说说，这游戏怎么玩，有什么好处？”
　　权海雾再次笑出声。
　　“哈哈，啊呀！我怎么知道怎么玩？你们没有听到吗？那奇怪的声音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至于好处，应该是人类最想得到的，金钱，权力吧。”
　　柳恒闻言皱起眉，不解地望向权海雾，正巧，目光相撞。
　　柳恒淡淡开口：“要是我不玩这个游戏呢？”
　　权海雾摊摊手，表示不清楚。
　　然后，所有人看着柳恒推开身边围起来的人走向没有人的地方，使劲向空气捶了一下。
　　权海雾马上跑过来抓住柳恒。
　　柳恒则是看着那只捶空气的手，若有所思。
　　“你在干嘛？疼不疼？”权海雾抓过那只手。
　　柳恒不解地把手抽了出来。
　　“你不是说这个空间有可虚幻性吗？我想亲自实验一下，确实。”
　　所有人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样在争吵。
　　只是柳恒，权海雾，那个“不要耽误时间”的男人坐在了一起。
　　男人开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在来这之前是一个老师。我姓何，名冬天。”
　　“柳恒，柳树的柳，持之以恒的恒。学生，不过辍学了。”柳恒看看面前两人说到。
　　权海雾被两人盯得极不舒服，“干嘛，我叫权海雾啊，无业游民。”
　　“权海雾先生，我们怎么来到这里了呢？”柳恒看着权海雾眼睛淡淡发问。
　　权海雾撑着脸，笑意盎然地望着柳恒，语气却故作委屈，“怎么问人家不问别人啊？”
　　“因为你看起来最有利用价值，最了解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何冬天对权海雾说道。
　　权海雾压根不往何冬天那里看，随意应了一声。
　　何冬天无语，“我当时刚下课，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
　　“我跳海了，应该是没淹死。”柳恒冷冷回应权海雾抛来的媚眼。
　　权海雾不依不饶，“嗯哼，我救的，不过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柳恒摆正了权海雾的姿势。
　　“所以你为什么要一直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啊？”何冬天扶了扶脑袋，语气焦灼。“你们之前认识？”
　　权海雾再次弯下腰，用手撑着脸。“不认识，单纯觉得美女赏心悦目。”
　　柳恒一脸迷惑，“抱歉，我插个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男生。”
　　权海雾：人麻了。
　　何冬天：人麻了。
　　柳恒看看自己，很像女生吗？
　　权海雾无奈扶头，“哈，失礼了。你长得……实在好看，一种漂亮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