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思终相见》兮鼠

90、大丧（二）

　　前来救助赵禾的人缠住颜正，赵禾才得以脱身，颜正见状当即举起手中的长枪，刺向赵禾的臂膀。
　　银枪再次回到身边时，尖上尽是血迹，赵禾低头看着胳膊上出现的窟窿，血流不止。

　　疼痛侵袭着全身，赵禾咬着牙道：“撤，前往滦县救援。”
　　他现在只期盼着，能够将滦县保住，期盼大王能留住自己的家人，对于自己已经没有了希望。

　　楚临风和颜正在后奋力追击，朝着滦县赶去。
　　雅科达到达城门之时，正见着颜乔在与人搏斗，这个脸孔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可他想了许久，却是没有想起来究竟是何时见过。

　　留着的士兵，已然所剩无几，副将问着雅科达道：“大将军，咱们可还要战？
　　这般惨烈的场景，哪里还有胜的可能，雅科达沉闷道：“赵禾是留不住了，其他人跟着我撤退。”

　　要走，也要个垫背的才是。

　　脚下传来强有力的震动频率，颜乔站在火光处，周身透亮，赵禾的军队回来了。
　　“兄弟们，朝着滦县进攻。”

　　随着颜乔一声令下，滦县的城门立刻被打开，城内早已是空无一人。
　　城门残破不堪。

　　颜乔登上城楼，望着远处回来救援的大军，在他们不远的位置上，有人正对着他们穷追不舍。
　　楚临风倒是选的是时候。

　　看见地上的尸首和紧闭的城门，赵禾清楚的知道，大势已去。
　　“底下的人都给我听着，凡是缴械投降者，一律不杀。”

　　赵禾听着声音才发现守在城门的竟然是个女人。
　　不由得心生愤恨：“要杀便杀，勇士绝不会投降。”

　　颜乔笑道：“赵将军如此想，可你身边的人会是这样想吗？能活下去，不比死了要强吗？”
　　赵禾身边的士兵，个个垂头丧气，原是以为没有了生机，可听着颜乔的话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赵禾见他们的目光均是停留在城门之上，满是对生的渴望。

　　“将军，我想活着。”离他最近的士兵对着赵禾道，说着便将手里的武器给扔在了地上，举起双手。
　　楚临风和颜正来的时候，正见着一个接一个投降的士兵。

　　身后是荆南的大军，前面是封闭的城门，前后看不见生路。
　　见着颜乔完好无损的样子，颜正才放心地长吁一口气。

　　赵禾心中幽怨，望着城楼上的人不由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听好，我姓颜。”

　　赵禾听着边笑了，输给颜家军，不丢人。
　　笑着笑着，拿起手边的长刀忽地朝脖子上割去，只留下一道喷薄的血渍。

　　赵禾的死终是激起了羌族士兵的决心，还没有投降的士兵顿时爆发了出来，向着城门进行攻击。
　　颜乔从城门飞身而下，死守在城门之下，与人进行着厮杀。

　　楚临风和颜正很快便加入了战争，只可惜溃败之军不成气候，很快便被制服住。
　　滦县就这样被收复。

　　颜正进城之后，难得地对着颜乔沉了脸色，颜乔自觉有错，也是睁着眼做着知错的模样。
　　“你、你、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颜正指着她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对她倒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楚临风见状便对着颜乔道：“你可倒好，主意都是你出的，你大哥反倒要扒了我的皮，对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公平。”
　　这时候颜乔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求着楚临风不要拉她下水。

　　果然他的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重重一击，顿时疼得张牙舞爪，背后听着颜正咬牙切齿道：“来啊，扒皮。”
　　看着他们嬉闹的模样，颜乔打心里高兴，这次他们二人终会活下来了。

　　颜乔不由得红了眼，扑进颜正的怀里：“哥哥，我好想你。”
　　颜正还以为是她受了惊吓，不由得声音柔了下来：“别怕，哥哥来了。”

　　只要颜正能够活下来，再苦她都不怕。
　　萧承景在天亮之前赶了过来，见着她没事，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颜乔看着，心里明白，萧承景这是在生气，生气自己骗他。
　　颜乔找了几次机会，想跟萧承景道歉，可总是被他有事情给躲了过去。

　　连着萧承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只知道要避开颜乔，怕她突然开口的话，搅得心乱不已。
　　晨曦的第一束光亮，照射在滦县内，萧承景刚刚从议事厅里出来，颜乔在院子里等了他些许时间，她还是要跟萧承景说明白。

　　二人的目光中只能见到了彼此，丝毫没有留意到，在一旁的角落里，躲藏着一双阴厉的眼。
　　雅科达看着萧承景，才敢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在荆南时，与自己在驿馆一战的人。

　　原来她是颜家的人。
　　从滦县出来，雅科达拿着手下找回来的地图，上面已经被画满了，将地图收好，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

　　该是时候准备一份大礼给他们了。

　　“侯爷。”颜乔开口唤着。
　　萧承景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始终没有说一句。

　　“我不是有意要骗——”
　　“好了，此时已过，就不要再提。”萧承景打断了她的话，纵使心中还有埋怨，可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颜乔问着：“你不怪我？”
　　“怪？为什么要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怪自己没有让你信任。
　　颜正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找了一圈，才找到颜乔：“你在这儿呢？”

　　见着萧承景也在便问着：“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颜乔倒没着急着走，只摇着头道：“等着这边事情了了再走吧。”

　　“你离家多日，怕是母亲要担心了。”
　　颜乔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日是如何离开家的，是离开挺久了。

　　可她还是想等着跟颜正一起归家，滦县事了，他与楚临风、江有汜，怕是都要回都城了，跟着颜正一起回，心里也会安定一些。
　　“可我想跟你一道走。”颜乔说着。

　　萧承景也接着她的话道：“今日的事情，约不出三日，都城里便会有旨意到，你估摸着要回去几日。”
　　这些颜正也是知晓，可他还是不放心颜乔：“你跟承景先回去，这里的事情，我跟着临风收尾便是，还有承景，这离开都城已有多日，该是要回去看看了，伯父的忌日，你还未曾祭拜吧。”

　　颜正看似粗心大意的，实则心里明白得很，颜乔不走，萧承景便不会走。
　　颜乔这才想起，离除夕已然过去了好几日，这一忙起来，自己竟是连时间都忘记了。

　　只是萧承景不会忘记，回不去都城，他心里该是有多难过。
　　颜乔抿着唇，心中只觉得酸楚，萧承景看着她的模样，便知她将过错又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事出突然，父亲会谅解的。”
　　父亲喜欢颜乔，不会责怪她的。

　　颜正看向颜乔：“你呢，还打算跟着我一起回？这边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等着事情结束，估摸着要到十五之后了。”
　　还有战俘的事情要处理，还好忙段时间呢。

　　提及了萧阳，颜乔便再也没有心思在滦县待下去了，从一出来，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些事情，只道：“等着这场雪落后，再走吧。”
　　瞧着这天，雪还会下得大。

　　只要她同意，颜正点头道：“也好，大雪路滑，也不是很方便。”
　　夜里起了大风，相较于前几日里，人只觉得更加冷了些，走在路上瑟瑟发抖，颜乔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在院子里的一角蹲着。

　　面前放着铜盆，烧着些纸钱。
　　“萧伯父，前几日忘记给您烧纸钱，还请您不要怪我，今年只能给您烧这些了，滦县里有的不多，等回了都城再给您补上，您可前往别嫌弃。”

　　萧承景来找她的时候，在院门外刚刚听见这一句，顿时停住了脚步。
　　父亲的死，对颜乔的打击很是大，就从她刚回到都城便来府中祭拜就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在忌日里，她还会给父亲祭拜。

　　萧承景犹豫了番后，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颜乔回头看见萧承景，下意识地挡在了火盆面前，萧承景只道：“既然是给他的，也替我烧一些，你开口替我说情，想来他便不会怪我了。”

　　“你、是真的不记得伯父的忌日了吗？”颜乔问着。
　　萧承景在她身边蹲下，捡起地上放置的纸钱道：“记得，可在当时活下来都觉得难，更何况是做这些事情了。”

　　也是今日，才有时间做。
　　听着他的话，颜乔也朝着火盆里丢着纸钱道：“萧伯父，你可千万别怪侯爷，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做事情冲动才连累侯爷同我一道，你要是真的生气，夜里到梦里来找我，打我骂我都行，我保证不还手。”

　　她越说越玄乎，倒是跟最开始时那般活泼，萧承景轻轻叹了口气道：“父亲若是真的听见你这般唤我，知晓了我做的事情，只怕会先来找我了。”
　　颜乔心中一触，动作稍稍僵硬了些。

　　萧承景态度诚恳道：“我该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唤我一句景哥哥？”
　　眼泪好似不受控制一般从眼睛里面落下，景哥哥，这三个字，好似离她很久远一般，久到最后一次叫出声时已不记得是何年何月。

　　晶莹的泪，滴落在火盆里，霎时变成水汽消失在空气中。
　　“不用你做什么，是我自己过不了那道坎。”颜乔的声音些许哽咽，喉头发紧得厉害。

　　“从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是个机灵的，甚至还说着要助我追你阿姐，当初我是高兴的，至少你不会成为我的威胁。”
　　颜乔安静地听着他说起从前的事情，这些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可后来慢慢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悉数全部跟着了你，会由着你高兴而高兴，伤心而难过，我曾以为，你阿姐便是一切，后来才发现是大错特错。”
　　“直到那夜除夕，看见你，心里明明知道跟你没有关系，可却还是迁怒与你，只是因为早已将你看作是自己人，将对自己的愤恨发泄在了你的身上，这是我的不对。”

　　颜乔听得愣神，根本不知晓萧承景为何突然说这些。
　　“你离开那天，我好似才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喜欢的人是你。”

　　“三年孝期一过，颜娇娇，我想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