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80、听说

　　法器契主也是有所限制和挑选的，高阶的法器一般看不上修为不济的人，也不可能被轻易契主，除非真是天定的机缘巧合，可那女修，一契就是三个，个个不凡……

　　“是。”老祖只点点头便兀自起身离开。

　　那日，他看黎星原被毒针所伤，知道她必死无疑，便稍微松下了些防备，后被缚仙索束缚，以为一个黄阶修士的法器不过如此，掐诀便想挣断，谁知灵力丝毫使不出来，而剑锋已然抵上喉咙。

　　……

　　碧云派的修士将整个碧云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黎星原的身影，只在城郊处找到了一个被抹去痕迹的传送阵，与门派主殿中那一个正是一对。

　　至于派出去追杀魔修的人，自然是跟丢了。

　　那群魔修精明得很，分开逃，个个都在抢劫上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收手，怎么伪装，怎么躲开追杀和报复，就算露了面，依照画像去找，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易容。

　　搜查到最后，人力物力投进去了，一无所获，看热闹的人不少，众人面上不显，但都知碧云派上下已然成了整个青州的笑话。

　　只是九州四海内，凡是与青州碧云派有关联的大小宗门，各路散修，都收到了绘制有黎星原身形和那三样法器样式的画像，真正的做到了声名远播。

　　山背面。

　　巨伞法器的荫庇下，时不时有修士来来往往地自高空驾驭法器快速掠过，无一人觉察到异样。

　　小蛰和黎星原一开始还提心吊胆，连带着那些死里逃生的药人都紧张无比，直到后来反反复复无人都无人觉察，他们才放下心。

　　炼制活死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绘制好符阵她将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人拖进去放好，又安排小蛰准备好药材之类的东西。

　　“他会疼吗？”小蛰蹲在草地上探出脑袋看，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太多，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宫里，甚至她自己便经历过。

　　年岁久远，原本记忆有些模糊了，现在猛地又想起。
　　“不会了。”黎星原笑着安慰她，也是说给自己听，“普通的活死人不会疼，只是看起来可怖了些。”

　　“那就好。”小蛰嘟哝一句，又跑到远处去照看别的药人。
　　病症轻一些的已经运功将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物排出来了些，可以自由行走活动了，还在小蛰的组织下自发互相帮助，一同照料那些昏死在地上吊着一口气勉强活着的人。

　　如今外面碧云派的仙修追得紧，四处都在搜查，他们身受重伤还容易暴露身份，只能跟着黎星原混。

　　一开始对这仙修还有所戒备，但想他们是受人恩惠才逃出那炼狱般的境地，也没什么好防备的，反而放下心来。

　　……

　　黎星原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想到此事一出外面必然闹得沸沸扬扬，凌霄派那三人大概也会听到风声……

　　他们双方都还拿着可以相互感知位置的玉佩，哪怕千里之遥，也能找到彼此，以她对他们的了解，很可能会找过来……

　　清理干净手上的血迹，黎星原拿出那枚玉佩握在手里，只需轻轻蓄力便可将其碾碎成末，到底她没有动手。

　　太过决绝。
　　她心境已不复十几年前那样。

　　只取出灵纸，快速写下一封简短的秘信，封上法诀，便送到凌霄派去，由宋溪若亲启，还没忘给颜路岐和屠庸捎去讯息报了平安。

　　—

　　一个月后。

　　青州碧云城之事传遍九州四海，自然也传到了凌霄派去了，关清晏与宋溪若可能看着有些眼生，不敢马上确认，但林辙一看那画像，几乎是一眼便确认了那是黎星原的东西。

　　“她，她居然！”林辙手里攥着画像，气到发抖。

　　天知道他们才刚刚分道扬镳不到半年，而他与师兄师妹两人才刚回宗门休整不久，黎星原转头便又搭上了魔修，还！还去碧云派打劫！剖了人镇派老祖的内丹！

　　“二师兄，小黎想必有什么苦衷。”
　　宋溪若接过画像仔细看，那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潦草人像，身姿挺拔，越看与黎星原越像，更何况她那柄剑。

　　“是。”关清晏的点头附和，“碧云派中高手如云，医毒双绝，也不知她是否全身而退。”

　　“你们两个胳膊肘怎么朝外拐！”林辙怒视两人，“如今外面大小宗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我居然不知道她在阵法上还能有如此造诣！”

　　“二师兄，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与小黎相处更久，应当相信她的为人，不会滥杀无辜。”宋溪若顿了顿，“至于魔修，可能她自有她的考量。”

　　“考量？她的考量就是帮助魔修潜入别的门派烧杀抢掠？”
　　林辙话音刚落，天边一簇流光闪烁着出现，宋溪若抬手接下，一张灵纸落在掌心，她面上难掩激动，“是小黎的传信！”

　　掐诀解开信纸上的封印，宋溪若展开信纸，目光匆匆一瞥，神色倏地凝重起来。

　　“怎么了？”关清晏和林辙齐齐发问。
　　宋溪若将信纸传给他们，“你们看吧。”

　　“碧云派暗中豢养药人，小黎此番是受友人所托前去救人，闹出那些动静也是情非得已。”

　　信上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过，却没有具体细节，只告诉他们不必担心，重点强调了让他们不要听到风声便去找她，她一切安好。

　　“唉，还好她没事。”宋溪若松口气，笑着看向林辙，“二师兄，我说什么来着，小黎做事自有她的理由。”

　　林辙被噎得说不出话，努力找补，“理由，又是管魔修的闲事……她干脆加入魔教算了。”

　　“唉，二师兄你会不会说话，这十年里……你不会天天跟小黎打架吧？”
　　“打架？谁打得过她啊。”林辙摆摆手，直接转身走了。

　　记忆中，那一柄无占剑诛灭怨灵无数，上上下下全是杀气，遇到弱一些的妖邪，光是剑一亮出来，邪祟自己就伏诛了。遇到强的，黎星原也能豁出命去，那打法，看着就让人发怵。

　　总之，剑修的事他不懂，只能震撼。

　　人已经走远，宋溪若这才注意到关清晏的异常，手中拿着通缉画像与黎星原传来的信，目光落在那简短的字句上，却又像是穿透过信纸，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宋溪若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没什么。”关清晏倏地惊醒，神色恍惚，匆匆折起那几页纸，“溪若，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不待宋溪若回答，关清晏转身便御剑而去。

　　“唉，师兄！”

　　宋溪若看人已经走远了，总觉得对方心里藏着什么事。

　　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关清晏莫名发呆走神，问过几次，对方都三缄其口，她也不忍心逼问，以为回到宗门便会好起来，看来还需多留心。

　　—

　　碧云城郊外，山背面。

　　活死人眼看着要炼制完成，黎星原体内的毒素却蠢蠢欲动，竭力护住心脉，毒素依旧在缓缓蔓延，不得已，她又兑换了一粒解毒丹药，剧毒被暂时遏制，可是活罪难逃。

　　任她如何点穴想要暂时封住痛觉都不顶用，蚀骨钻心，浑身上下汗涔涔的，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姐姐？”小蛰留意到她的异常忙身上将她托住，“你体内的毒没有解吗？怎么会这样。”
　　“不碍事。”黎星原按住她的手，“帮我将那几个石头分别放在阵眼上。”

　　“可是……”
　　“去吧。”
　　“好。”

　　小蛰拗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按她的指挥将颜色、名字和功效各不相同的石头放在符阵中的不同位置，配合默契，半点没有偏差。

　　“真的没事吗？”

　　黎星原没答话，背过身吐出一口黑血，闭了闭眼，深呼出一口气，抬手划开掌心，血液咕咕往外冒，她起身走到阵法中央，祝长生的躯体便躺在那里。

　　蹲下身，口中念咒，以血为引，神魂做契，此生此世，任君驱策，这违背道德的邪异术法，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到，还是对方求着自己用。

　　小蛰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朝手链里注入灵力，撑起结界，半分不敢冒险，生怕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和意外。

　　日暮时分。

　　符阵中亮闪闪的蓝光渐渐暗下去，直至熄灭，黎星原猛地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一头栽倒到草地上，彻底昏迷。

　　“姐姐！”
　　小蛰快速上前将人扶起，而此时祝长生也缓缓睁开眼，双目无神，直愣愣坐起身，一动也不动。

　　她见他帮不上什么忙，也不管他，心里着急得不行，只能连拉带拽将黎星原扶着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不断往女修体内渡入灵力，忙活半天终于见到人缓缓苏醒。

　　“姐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没事。”黎星原神色淡淡，胸口还在痛，她微微蹙眉，天光昏暗，小蛰扶着她站起身，两步走到符阵外，弯腰拾起寒川剑递到祝长生面前，“拿着。”

　　“是。”傀儡人表情木讷，机械地抬手接过剑，手指触摸上剑鞘的那一刻，神色似乎有所松动，旋即又湮灭成一片死寂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