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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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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池初走出小区大门时,看到出口不影响车辆进出的位置停着一辆眼熟的劳斯莱斯——只看车身侧面自然不能那么快地辨认出来,只是一身定制西装靠着车身低头看文件的人更加眼熟罢了。
池初脚步缓了缓,对方恰从文件中抬起头,动作自然流畅地合上文件转身开车门:“上车。”
她站着没动,魏昭也不作反应,两人便僵持在这里。还是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白易居双手合十:“池小姐你就上车吧,要是上午的会议迟到二姐会杀了我的。”
池初坐上车,魏昭关门之后绕过车位,从另一边上车,而后车平稳顺畅地启动。
魏昭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牛奶和三明治给池初:“早饭。”
她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看了一会儿他又看了一会儿食物,最后扁扁嘴接过去,小声回答:“谢谢。”
魏昭轻“嗯”一声算作回答,转过脸去看窗外,皱着眉用力抿了抿嘴唇,像是要把天生上翘的嘴角抿下去。
池初上班的公司并不太远,步行半个小时,如果早上起迟了扫个共享单车也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哪怕是早高峰,开车原本也用不了多久,何况是上路后周围车会主动保持距离的劳斯莱斯。到写字楼楼下后池初刚小声道谢,还没推开车门,魏昭先说:“下班过来接你。”
她回过头来,微微抿着嘴唇:“不需要。”
鲜少被拒绝的魏大少倒也不生气:“去吧。”
她对着他眯眼睛鼓了鼓腮帮子,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然后飞快地转身开门下车,关上车门,脚步一刻不停往写字楼大门口冲。
虽然剧情含量不多,但大早上就有戏看,白易居还是颇有些意犹未尽,转头想和魏昭说些什么,看到对方的表情之后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名台词:“好久没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魏昭顿时收了脸上的笑意:“神经。”骂完人之后他又想到:“给宇润的张总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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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初到办公室的时候孔雪已经在了,正对着项目PPT无声地预演之后的讲解内容。池初坐下后没开电脑,对着记事本的清单确认手里项目的进度。不一会儿孔雪大略过完一遍PPT,探过头来:“池初你不看一下PPT吗?马上要去宇润我紧张死了。”
池初漫不经心:“说不定改下午了呢。”
孔雪还没理解她的意思,听见办公室门口有动静,扭头只见宋志远脸色颇为难看地过来通知:“宇润那边会议时间变动到下午,李声声跟我们一起去。”
她的脑袋呆呆地跟着玻璃墙外的宋志远往总经理办公室走的身影转,好一会儿才转回来:“为什么你会提前知道,这是什么言出法随吗?”
池初一点一点弯起嘴角:“因为要脸的人很好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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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牌战略会议原本的讲解时间就不短,PPT讲解完成之后宇润的领导层、品牌部、产品部提出问题解答又花了许久。等到确定总体方案,一些小细节也没有太大冲突,H&H方由宋志远答应下来方案再做一些小修改之后,这场会议几乎是掐着下班的时间点结束的。
商务会议结束在饭点,作为主人的宇润自然是要邀请作为客人的H&H团队一起吃饭的,如果李声声带队可能还要推辞一番,宋志远则几乎迫不及待地和张总这些高层领导寒暄起来。
李声声在和品牌部产品部聊宇润之前的一些策划案,孔雪和池初稍站得远一点。孔雪暗暗戳一下池初:“现在宋志远还是我们的上级,就算声声在,吃饭的话他会不会又叫我们喝酒啊?”
她听见池初短促地笑了一声:“不是要按他的规矩来吗,那他算什么东西呀?”
孔雪虽然也想骂宋志远算什么东西,但池初的话她听得云里雾里,还不等细问,张总满脸喜色地招呼大家一起去酒店,于是她马上进入了新的纠结情绪,又把这件不怎么重要的事忘了。
吃饭地点是一家商务酒店,套间两张大圆桌足够开会的人坐下。以张总为首的宇润高层和以宋志远为首的H&H团队各自一边在同一桌,还空了两个位置,产品部和品牌部的总监犹豫着看看自家副总,被眼神暗示坐去另一桌。
魏昭在服务员上菜之前进门,见池初坐在孔雪和李声声中间,从容地在孔雪边上落座,再加上白易居,这一桌恰好坐满。
酒还是上了的,张总带了好酒,法国某庄园某个好年份的,孔雪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听到价格一万五一瓶,顿时肃然起敬。她在心里悄悄算着一瓶能抵她一年房租,感觉抿一口就值80,然后她能像春晚的黄宏一样在心里大喊80、80、80!她开始有些好奇喝钱是什么感觉。
然后服务员端上来了听装椰奶。
魏昭慢条斯理地开了三罐椰奶往右手边递,孔雪愣愣地也跟着往右手边递,于是她、池初和李声声都喝椰奶。
他开完椰奶之后又拿起醒酒器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红酒,略举杯敬张总后喝了一口。张总乐呵呵地也喝了一口:“难怪魏总女人缘那么好,照顾女士,太有绅士风度了。”
“家里照顾姐姐习惯了。”魏昭微笑着接话。
后续的话题就到了这位集团的魏总裁身上,宇润的高层明显提前做了功课,对魏总裁和魏总经理在职以来的小项目都能提上一嘴。
孔雪听着这些完全听不懂的内容,愣愣地喝椰奶,她悄悄看一眼左手边的魏昭,又悄悄看一眼右手边低头吃饭的池初,再看看偶尔搭话的李声声和积极参与话题的宋志远,然后也选择了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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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饭局散得早,魏昭和张总单独聊了几句什么,宋志远瞅准他们结束话题的时机上去搭话,被白易居不动声色地拦下来,而在他们聊天时,魏昭又走到李声声那边聊上几句,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孔雪大脑放空了一会儿,视线从人转到墙壁又转到桌面,她凑近池初:“池初,你想不想试试一万五的酒什么味道?”
“不想呀。”
“你之前喝过吗?”
“没有呀。”
“我看你自己偶尔也会买酒喝,”孔雪挠挠头皮,“那你为什么不想?一万五诶!一点都不好奇吗?”
“如果逛商店的时候看到我会好奇。”池初略偏头看了一眼魏昭,又垂下眼睛,“但这种情况下,一万五和一百五有什么区别呀。”
“呃……哪种情况?”
池初冲她笑笑——借这张光长相就占了七分乖巧的脸的福,哪怕是哂笑都能展现出几许灿烂明媚来:“没什么。”
“……谜语人滚出哥谭。”
饭后叙话的都说得差不多了,饭局上的人开始按照喝酒前约好的内容招呼人一起回家。H&H团队是开公车过来的,宋志远既然喝了酒,其余三人自然有一个要负责当司机,三个考出驾照后上路经验不多的人刚决出让科目二三都是一把满分过的池初开车,白易居又过来了。
“你们到公司之后还要自己回家吧?天晚了也挺麻烦的,我帮宋主管叫了代驾直接送他回家,你们坐我们的车吧。”
李声声下意识地转头看池初,池初回答:“我们三个人,坐不下的呀。”
白易居说:“我今天自己开车了,坐得下。”
池初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好的呀……麻烦了。”
她们跟着魏昭他们一起去坐电梯,李声声突然开口:“池初,之前那个放洗衣液策划案资料的硬盘是不是在你那里?我去你那里拿一下吧。”
“哦,好呀。”
白易居略带笑意地看了一眼魏昭,自顾自地提议:“我先送你们到池小姐那里,等李小姐拿了东西再送你吧。”
李声声连忙回答:“那多麻烦,把我送到池初那里就行了。”
“没什么,一脚油门的事儿。”
“那辛苦您了。”
白易居又问魏昭:“孔小姐和池小姐是两个方向,三哥你要不也坐我车吧,周师傅回公司交车也比较顺路。”
魏昭轻轻嗯了一声。
孔雪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看着自己的同伴和魏昭他们上了另一辆车,她独自一人坐上劳斯莱斯。
孔雪瞳孔地震:……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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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情绪。大脑是冰凉的,却仿佛有灼烈的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将体内的一切脏腑通通烧融在一起,于是胃里的酸液也喷薄而出,几乎要灼伤他的嗓子眼。
“喜欢的女生?”魏昭的嗓音有点沙哑,语气平静。他略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宋炀的课桌。
宋炀一时猜不透对方是否知道了情书出自谁手:“……也没有吧。”
“哦。”魏昭只觉得心里的火烧得又旺了几分,脑子却无比冷静,“反正不喜欢,那我陪你把情书给人家还回去?”
宋炀哪里敢让魏昭知道是谁写得情书,含糊地回答:“就、就是……也不知道谁写的……我有次早自习进教室就看到在书桌里。”推说的借口找好之后,后续为了增加可信度的细节补充就变得流畅起来:“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是谁,也没人看见。”
那是很模糊的感觉,信纸上的字似乎与他们同桌时他在她一张张试卷上、一页页习题册上,日日夜夜一年看到的字重叠交合,窒息感在胸口蔓延,魏昭在背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才使得说出口的话变得轻飘飘:“不知道是谁的话,贴到失物招领栏上呗。”
学校的失物招领栏可以自己贴纸条上去,只要写清楚什么时候在哪里捡到了什么,失主该怎么找自己拿回。
他的咄咄逼人十分莫名,但心虚的宋炀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嗫嚅着没有开口。
他们两人一时沉默,周围的男生倒是起哄起来。七嘴八舌说着送情书都匿名,就算不是恶作剧,也是个胆小鬼,这份天降爱情就是陷阱。
宋炀还在犹豫时,听见魏昭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吃亏,我让我小叔找你家厂下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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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没什么娱乐的高中生活,失物招领栏被人帖了情书的事不过一个午休时间就被传遍了各个年级。晚自习下课后不少人特地去看没有物品遗失时路过都不会瞟一眼的失物招领栏。
宋炀贴上去之前把自己的名字涂掉了,大家开始纷纷猜测情书的收信人和写信人是谁。而情书会被贴在这里,自然是写信人被拒绝了,于是讨论的热情更集中在写信人身上,纷纷开始讨论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敢署名肯定是因为长得丑没自信。
被极度压抑又不知轻重的少男少女娱乐化了这件事,他们开玩笑地随口对身边任何一个人说:“该不会是你写的吧?”
很快,这种娱乐以一个非常惨烈的方式结束了。
在第二节晚自习休息的课间,池初自己去揭下了情书。她皱着眉头,抿紧了嘴角,大声质问那些在失物招领栏前窃窃私语的人:“是我写的!怎么了呢?”
那时的池初完全没有“息事宁人”这个概念,也没有考虑过把事情闹大的后果,她只是遵从本心的愤怒与委屈,揭下情书之后气冲冲去了宋炀的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向他讨要情书的信封:“你要贴就全部都贴上去,不用假惺惺地装作好人!”
宋炀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找上门来,没有一丝婉转。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应对,愣愣地依言从书桌里找出信封还给她。
池初拿到信封,当着宋炀的面,愤愤地将信封连带刚揭下来的情书一起撕碎后全都揣进校服口袋,然后转身离开。
魏昭就在宋炀的后座,那么近,就算是全心全意只看着宋炀,也难免会有余光落到他身上才对,可池初就那样自己得出了结论,自己解决了问题,然后自己离开,没有丝毫的分神。
教室里的同学在池初离开之后开始窃窃私语,教室外也有不少装作有事实则是来看热闹的其他人,魏昭绷着表情扫视一圈。
他自然希望池初与宋炀决裂,从此分道扬镳。可是在池初质问下没有任何反应、对她也没有任何维护的宋炀却更加让他火冒三丈。
魏昭猛地站起身,座椅在地上拖拽摩擦发出“嘎吱”让人牙酸的声音,他一脚踢在自己的课桌上,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他语气不善:“看什么看?!”
教室内外顿时静了下来,他人惊疑不定地投来视线,但没人敢做声。
在这样的注目礼下,魏昭抿紧嘴唇走出教室,还能看见走廊尽头池初的背影,他马上跟了上去。
其实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她受了打击,情绪不稳,是个极好的趁虚而入的时机。就算宋炀贴情书的事是他怂恿的,也可以推说不知道是她写的情书。更何况,他也没逼着人去贴那封写满了心意的情书,他也不过是……随口的一时兴起而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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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初走到通向体育馆的连廊,昏暗的楼梯角落站着她的好友。她看见人之后就加快脚步奔跑起来,呜咽着扑进对方怀里大哭起来。
好友絮絮地安慰她:“刚才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她用力地摇头,想说什么又语不成句,抽噎着憋了许久才颤着声说:“我……我再也不喜欢他了……我再也不喜欢他了,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池初还抽抽搭搭地哭着,她的好友先抬头注意到了魏昭。她拍拍池初的背,示意有人来了。池初满脸是泪地红着眼睛转过头来,又抽泣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叫了他一声:“魏、魏昭……”
多好的机会啊,多么好的,只要往前迈几步,然后就可以伸手摘得的机会啊。
可是魏昭却被她的眼泪刺得胸口疼得发烫,妒忌得五脏六腑前赴后继地搅到一起为这灼热的温度添砖加瓦,过热的大脑丝毫不能比上那份热量的十之一二。
“我让他去贴的。”
他站在那里,语调平稳地开口:“他说不是喜欢女生送的情书,又说不知道谁送的,所以我就让他贴在失物招领栏上还回去。
“不知道谁送的?哪怕没信封,他难道认不出你的字吗?
“我只是说他贴了的话我可以让家里关照他家生意而已。他为了点好处什么都能做,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垃圾。
他似笑非笑:“你喜欢他?还真是瞎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