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羽》逍遥无名客

1、绯色

　　红色，满目的红色。

　　红色的天，红色的火，红色的血，就连月光都仿佛染上了一片绯色，如同堕狱。

　　兵器交接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空气弥漫的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

　　隐隐听见谁在耳边咆哮，但他在说什么？

　　“少家主，快走……”

　　“快带少家主……走”。

　　少家主？那是谁？为什么梦里反复是这个场景。

　　一只略显稚嫩但手心满是茧子的手握住了她，温暖的热度传来，她看向对方。

　　那张脸，在火光中模糊，虽然沾满血污，眼神仍然清澈，坚定地话语安抚着她无助的心，“少家主，我护送你离开。”

　　“哦？你们想去哪？”一道声音轻轻飘入耳中，虽然如清风般温柔，却使人毛骨悚然。少女身形僵硬，缓缓转过头去，只见一张半哭半笑，白黑半白的诡异面具。

　　这张面具，就是这张面具，刚刚轻轻一语，竟让一众实力稍弱的侍卫自尽当场，血流成河。

　　那该死的言灵术，如果不是她现在内力无法运转，又怎能让其在此猖狂。

　　刚才握住她手心的少年直接挡在她的面前，将她推向身后，“少家主，此人危险，请速速离去。”

　　“我不走……”拳头渐渐捏紧，虽然忘记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仍能感受到那股不甘。

　　“既然不想走，那就都不要走了，”对面那人身形一闪，手中白玉竹扇翻转，竟似利刃袭来。

　　“走啊！”少年一声高吼，一掌将她振飞数里，转身举刀迎上扇刃。竹扇看似如纸单薄，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将单薄的刀身层层压下，逐渐逼近对方咽喉。

　　少女着陆在地，倒退几步，含泪狂奔，她不能辜负他和他们为了保护她而牺牲的决心。远处传来利刃割破□□的声音，她仿佛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却听不见哀嚎，是风声太过凄厉吗？

　　她不敢停，也不能停，因为她是……她是谁？

　　“阿绯？阿绯，醒醒……”

　　草席上的少女倏地睁开双眼，半坐起身，单手扶额，气喘不止。

　　“阿绯，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得，”半蹲在旁边的少年喘了口气，把嘴里的草摘了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娘做完早点，见你这个点还未起，便想着你一定又陷入梦魇，就让我来唤你。你不知道啊，你刚才在梦中那眉头皱得……啧啧，和隔壁阿婆一样了。“

　　“多谢你小草，我已经没事了，别告诉云姨。让我坐一会，缓一下便好……”绯抬手拍了拍少年的头，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诶呀，又拍我的头，行行行，那我先去告诉娘你没事了，”小草推开绯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嘟嘟囔囔地向门外走去，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笑着在胸前双掌相击，“对了，明天是娘生日，阿绯今日上山如果方便便打只兔子吧，然后我们用兔子皮给阿娘做副护膝，天快冷了，她的关节病又要复发了”

　　“小馋猫，明明是你想吃兔肉了吧。快去吧，如果见到野兔，我一定会抓回来给你烤肉解馋的。”得到少女的同意，少年蹦蹦跳跳地出门了，顺手又摘了根野草含在嘴中。

　　终于打发走了小草，绯的嘴角缓缓放下，面露沉思。

　　她是三年前在河边被望月村打鱼的村民捞上的，村民见她发着高烧又身受重伤，纷纷帮忙，识药的上山采集药草，打鱼的给她捕鱼熬汤。

　　在全村人的轮流照顾下，半年后她终于苏醒，却丧失了过往的记忆。

　　是云姨做主留下了她，由于最初见到时她一身红衣，便为她取名为“绯”。望月村的村民都会热情地叫她“阿绯”，就连云姨的儿子小草也不例外，这般没大没小的样子，却让人生不起气。

　　绯打了一桶井水，简单的梳洗后，便去另一屋用餐。

　　此时的桌上已放了三只碗，三双筷子。桌的中央摆着两碟小菜，一碟是雪菜肉丝，一碟酱黄瓜，还有几个杂粮馒头。

　　这就是他们今天的早餐了。

　　雪菜是云姨自己腌制，肉是山上自己猎的野猪，杂粮馒头是村中的阿土将收获的谷物磨制成粉送来的。

　　菜式虽然简单，却都是朴实的望月村村民辛苦劳动所得。

　　“阿绯来了，”云姨端着锅走了来，锅中盛的是刚刚离火的白粥，尚散发着热气，上面还撒了几粒芝麻点缀，让人食欲大开。

　　“刚才听小草说，你又入了梦魇。”

　　“云姨放心，这三年我都已经习惯了。”绯浅笑着帮云姨把粥分别盛在碗中，眼角却瞥见小草正躲在墙后扮着鬼脸，绯回之一瞪。

　　“你别怪小草，他也是关心你。”云姨看着他俩，轻声一叹，“你这孩子，就算有什么疼痛难受的地方也从来不说，而是自己忍着，这样憋在心里不好。”

　　“兴许是习惯了。”绯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看不清神色。

　　“这种习惯要改，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如果以后小草欺负你，你也可以来和我告状。”

　　\"娘！\"小草顿时急了，“我哪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好啦好啦，快去洗手吧，手上全是灰，又去阿禾家偷偷送木柴了吧……”

　　绯嘴角噙着笑，看着云姨絮絮叨叨帮小草拍着身上的灰土。

　　这三年来，她对这里的人都非常感激，却始终没有一种真正的归属感。

　　也许现在，她真的可以放下心防，与他们成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