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桉》澄三火

8、命运·之轮

　　沈桉见他一直未开口说话。

　　于是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都自顾自刷手机。

　　就这样僵持到了接近凌晨一点。

　　沈桉抬起头看了眼顾程林。

　　他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坐在椅背上。

　　只是闭着眼睛。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休息。

　　鬼使神差地。

　　沈桉在众人散去之后没有立刻离开。

　　想着顾程林今晚的逢场作戏是给她看的吗？

　　他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一样吃醋。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如此幼稚。

　　在刚才的觥筹交错之间，她和他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流。

　　沈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一直留到现在。

　　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或许她是这样想的吧。

　　单独跟顾程林待一会儿。

　　沈桉静静地看着顾程林的脸。

　　他闭着眼睛，那么乖巧安静。

　　睫毛簌簌，根根分明，睡颜也是无可挑剔的。

　　就像曾经那些个相拥而眠的夜晚里。

　　夜半醒来，她都会去看一眼睡在咫尺之近的那个人的脸。

　　然后轻轻地，每次都不会被他察觉到地。

　　亲他右唇角旁边的痣。

　　曾经与她有着那么亲密关系的人。

　　现在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沈桉和顾程林中间隔着一个位置的距离。

　　内心那隐隐的情愫作祟。

　　沈桉不由地倾身过去。

　　小心翼翼地。

　　生怕他睁开眼睛。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靠近。

　　顾程林却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沈桉现在的姿势正好是站不站坐不坐的，身体又是前倾的，很尴尬很怪异。

　　顾程林微蹙了蹙眉，似有不悦的神色。

　　“你怎么还没走。”

　　沈桉装作无事一般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在等助理来接。”

　　顾程林轻嗤了一声。

　　“那你刚刚，是想干嘛。”

　　他微挑眉，嗓音里似乎带了些试探和引诱的意味。

　　沈桉局促地。

　　“没想干嘛，看到你脸上沾东西了，正打算提醒你一声而已。”

　　她觉得自己有些做贼心虚，说的理由也很是牵强，于是又赶紧说了句。

　　“我回去了。”

　　沈桉说完就站起身往包厢门口走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

　　仿佛要将她洞穿一般。

　　直到她走出包厢，转身带上门的那一刻，方才收回。

　　-

　　沈桉走到路边给向婉打了电话。

　　夏末初秋的凌晨街头。

　　依旧还有些行人。

　　远处还有一些流动的烧烤摊子。

　　依稀能听见些嘈杂的说话声。

　　气温到是比白天凉快了不少。

　　A市这个城市在黄河以北。

　　夏天很热，冬天干冷。

　　并不能说是个很宜居的城市。

　　沈桉到是已经对这些不是那么在乎了。

　　她工作的性质就是到处漂着。

　　这次跟这个剧组去云南的雪山拍摄，下次又跟另外的组去敦煌沙漠。

　　这都说不准。

　　天南地北，四海为家。

　　时常都是居无定所。

　　算下来，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住在酒店。

　　之所以迫切地想在A市买一套房子，也是想给自己一个家。

　　毕竟在这个城市待了有将近八年，还是有感情在的。

　　这时，沈桉才发觉，剧组聚餐的地方竟然是在A大附近的一家餐厅。

　　A大就是当年沈桉念的大学。

　　国内还算知名的一个艺术院校。

　　餐厅这里离A大不远，只隔着一条街。

　　这几年A市市容改造，沈桉一下子没认出来。

　　今晚聚餐的地方其实就是当年A大对面的那条美食街。

　　只不过现在这一带已经被改造成一站式购物广场了。

　　她能看到不远处的学校大门。

　　不知为何。

　　慢慢就往街对面踱过去。

　　直到走到校门口外的一处花坛边才停下脚步。

　　沈桉的思绪又逐渐飘远。

　　因为那几年。

　　顾程林每周周末都会来A大找她，就经常会在这个花坛这里等她。

　　然后两人会去学校对面的美食街吃东西，碰到有新电影上映的时候也会一起看一场电影。

　　沈桉还记得他们俩在一起之后看的第一场电影就是《同桌的你》。

　　说来也巧。

　　高中本来就是同桌的两个人竟然会去看这个电影。

　　顾程林觉得这种校园风电影太过无趣矫情，并不想看。

　　奈何拗不过沈桉，最后还是陪她去看了。

　　没想到沈桉竟然看到哭。

　　她觉得周冬雨的演技还是很深入人心，让人有共鸣。

　　沈桉依稀还记得那一天是个寒冷的冬日。

　　刚下完雪的天空很是阴沉。

　　路面上也满是还未来得及清扫的积雪。

　　电影结束后，两人走在路上。

　　她穿的太少了一路走着，一直喊冷。

　　顾程林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脱下来给她套上了。

　　可是衣服太大又长。

　　差点就拖地了。

　　两人只好走进了一家重庆风味火锅店避避寒。

　　正好也到晚饭饭点了。

　　她与顾程林找了个靠窗边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好冷啊”

　　沈桉没戴手套，直往自己手上哈气然后搓着手。

　　顾程林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直接坐到了她旁边。

　　“你耳朵都冻红了。”

　　他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我帮你捂一会儿。”

　　顾程林掌心的温度很暖。

　　沈桉瞬间就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你把衣服给我你自己不冷吗？”

　　沈桉看见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卫衣。

　　“我还好，店里有暖气。”

　　沈桉想了想还是把羽绒服外套的一边撩起。

　　然后往顾程林身上盖过去。

　　“一起穿，你一半我一半就好了。”

　　……

　　其实后来，在市容改造之前。

　　沈桉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时常自己一人光顾那家火锅店。

　　在那个和他一起度过太多时光的美食街里。

　　还是那熟悉的红油汤底火锅。

　　却再也尝不出曾经的感觉。

　　-

　　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沈桉的思绪扯回了现实。

　　“沈桉姐，我到餐厅门口了，没看到你，你在哪里？”

　　沈桉立刻收敛情绪。

　　眼眶微微泛红，语气却依旧淡淡地说：“我在A大校门口这边的花坛这里，你直接过来就能看到我。”

　　向婉开车到A市校门口时，就看到沈桉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

　　她低头看着手机发呆。

　　手机页面上是一个名叫GCL的人的朋友圈。

　　没有内容，只有一条横杠，背景图也是系统自带的一张图。

　　头像是灰色的。

　　好像已经是一个废号了。

　　记得以前，顾程林的朋友圈头像和背景图都是他与她的合照。

　　发布的内容也都是关于沈桉的。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他女朋友一样。

　　好像向全世界都宣告了似的。

　　以至于顾程林的大学室友都笑称他是“晒妻狂魔”。

　　其实这些年沈桉一直还留着顾程林的微信和电话。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她的微信和联系方式给删了。

　　后来，沈桉就很少打开顾程林的朋友圈看了。

　　把备注也取消了。

　　没有给他再发过任何消息。

　　最近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沈桉原本的平静。

　　沈桉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像刚分手的那段时间一样神经质起来了。

　　总是还幻想着顾程林会不会突然哪天给她发条消息过来。

　　-

　　接下来的日子。

　　沈桉的生活和工作似乎又回归了正轨。

　　自从那次剧组聚餐以后，沈桉就没再碰见顾程林。

　　他也没有来剧组探过班。

　　好像这个人又从她的世界里人间蒸发了一样。

　　剩下的戏份都拍摄地很顺利。

　　跟组大概一周的时间，她就顺利杀青了。

　　沈桉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

　　其实这不是她说了算的。

　　因为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杨珍手上。

　　经纪人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

　　而且沈桉现在的咖位说白了也就与打工人无异。

　　还是得听公司的安排。

　　然而还没等她休息够三天。

　　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那天，沈桉正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剧本。

　　杨珍的电话打过来。

　　她拿起手机的那瞬间就手抖了。

　　艺人往往都很害怕经纪人来电。

　　总是带着一种未知。

　　果不其然。

　　杨珍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桉桉，有个事情通知你，向婉暂时被调用给陆星野作为临时助理，具体回到你这边的时间，需要等公司招到新的助理人员以后再看情况。”

　　“你后面的行程暂定的是一档综艺节目的录制，还没最终敲定，所以你这段时间可以休息，暂时也不需要助理，后续公司招到新人以后，会再给你配助理。”

　　“其他没什么事，先挂了。”

　　杨珍永远是这么风风火火，毫不拖沓。

　　沈桉有点懵。

　　她觉得这些年与向婉相处地很融洽，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发生过矛盾。

　　向婉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

　　这感觉就像有人在她心头剜了一块肉一样难受。

　　奈何她现在的咖位没办法自己做主，只能服从公司的安排。

　　后来，沈桉才从林奕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陆星野之前的那个小助理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辞职了。

　　陆星野人气太高了，粉丝不仅关注他个人，连他身边的助理、经纪人、保镖等工作人员都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

　　工作人员的一言一行都能被无限放大。

　　粉丝觉得陆星野之前的那位助理没尽到职责，没把他照顾好，就开始在网上人肉，各种网暴他助理，甚至把助理家人的信息都po出来了。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哪里受的了这些，于是毫不犹豫地辞职走人了。

　　事发突然。

　　杨珍考虑过很多人选，最终还是定了向婉。

　　因为这几年向婉的表现，让杨珍觉得她可以独当一面了。

　　然而话虽如此，沈桉却还是发自内心替向婉捏了把汗。

　　陆星野的粉丝太可怕了，向婉现在过去接手，简直就是伴君如伴虎。

　　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毕竟顶流的助理确实不好当，虽然是临时的。

　　沈桉现在心里只希望向婉一切顺利，早日回到她身边。

　　而向婉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懵圈的状态。

　　内心隐隐的不安。

　　接下去的日子都得和陆星野朝夕相处。

　　还不能让陆星野知道自己喜欢他。

　　这太难了，简直就是对她莫大的考验。

　　再者加上陆星野那恐怖的粉丝群。

　　向婉不敢再去细想。

　　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是此时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