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桉》澄三火

7、尴尬·饭局

　　顾程林走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边。

　　沈桉看到他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打开了车门。

　　看起来真的很忙的样子。

　　他发动车子离开了片场。

　　不是之前开的那辆保时捷越野了，换了辆兰博基尼。

　　有钱人就是任性。

　　换车也跟换衣服一样。

　　“沈老师，马上开工了，一会儿就先拍你的部分，你先准备一下，跟对手演员去对戏吧。”

　　周北民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之前沈桉的戏份拍摄的都还比较顺利。

　　基本是两三条就能给过。

　　沈桉在这个剧里饰演的是一名运送情报的女卧底。

　　今晚在城市钟楼的这场戏是剧本里一个推进剧情的重要部分。

　　戏的内容是卧底小安在城市钟楼与前来接头的人会面，交接一份重要情报。

　　然而接头人已经被对方的线人给盯上了，他们的行程即将败露。

　　沈桉平时演戏的时候进入角色很快。

　　情绪也能很快到位。

　　她今晚的对手演员也是入戏很快的一位老戏骨。

　　导演坐在监视器前。

　　喊了acction以后。

　　两人正式开始表演。

　　-

　　在城市钟楼的楼顶处。

　　沈桉饰演的小桉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到有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上，眺望远处的夜空。

　　他们的身后是巨大的圆型钟表。

　　表盘上转动的指针此时此刻指向午夜零点零分。

　　“当”。

　　午夜整点报时的钟声准时响起。

　　悠长的钟声回荡在暗夜之中。

　　巨大的表盘仿佛像一个命运之轮。

　　所有人都站在这个表盘之上轮回着。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或许有人尽力改写着自己的命数，有人却只是顺应着。

　　芸芸众生，都被那叫做命运的东西给捆绑在这个世界。

　　午夜的钟声一共响了五下。

　　小桉脚步迟疑地。

　　犹豫了片刻。

　　她还是走到了那个男人旁边。

　　向他说出了接头暗号。

　　“先生，你知道钟楼的故事吗？”

　　“咔！”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沈老师，你说这句话的情绪不到位，重新来！。”

　　“你没有表现出小桉这个角色身处在当下这个环境的情绪。”

　　周北民从监视器前的导演椅上站起身，直接走到了片场。

　　继续给沈桉讲戏。

　　“你现在没有找到这个人物的状态，你只是在扮演她，而不是成为她。”

　　“这个角色，现在是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她作为卧底，每一次接头都有可能会出现意外，你刚刚的情绪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沈桉今天的精神状态确实不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程林的出现。

　　其实自从高速追尾，与他再遇之后。

　　沈桉这两天都没有睡好。

　　处在一种半梦半醒之间。

　　总是一睡着，就会梦到以前的一些人和事。

　　沈桉伸手捋了一下头发。

　　之前一直是长发，为了这个角色。

　　把及腰的长发剪成了现在的短发。

　　为了角色，剪发、扮丑甚至增肥，她都无所谓。

　　沈桉是个为了角色可以牺牲自己的人。

　　她对自己还是挺狠的。

　　毕竟不是爱豆，也不是流量明星。

　　只是个非科班的三线小演员。

　　所以她只想认真把戏演好。

　　“抱歉，导演，我再琢磨一下这场戏。”

　　-

　　夜戏全部拍摄完，收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将近九点钟了。

　　沈桉无力地靠坐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睛休息。

　　她从凌晨一点熬到了早上八点。

　　平日里两三条就能过。

　　这次夜戏竟然发挥失常了。

　　三四句话的台词拍了将近二十条，导演才最终满意。

　　周北民走到她旁边。

　　“这种状态拍夜戏是不行的。”

　　沈桉睁开眼睛。

　　夏末初秋的早晨，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沈桉眯了眯眼睛才说：“抱歉了，导演，这两天没休息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回去好好休息，你后面的戏安排在下周了，基本都是日戏了。”

　　沈桉个人还是更喜欢拍日戏的。

　　她不喜欢昼夜颠倒的作息。

　　因为这些年拍戏和工作的原因。

　　不得不熬夜。

　　手机也得二十四小时开机。

　　向婉有时候大半夜也会来个电话把她叫醒。

　　大都是线下试镜，或者让她线上给选角团队录一个试戏的视频片段。

　　“到时候你就跟组，集中拍完剩下的戏，就可以杀青了。”

　　-

　　一整个下午，沈桉都在家里蒙头大睡。

　　直到傍晚五点钟，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从梦中惊醒。

　　伸手摸到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

　　“桉桉姐。”

　　向婉给她打过来的。

　　“嗯。”

　　沈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你还在睡觉吗？”

　　向婉听到她说话的语气，似乎是还没睡醒。

　　“什么事。”

　　“剧组工作人员刚才通知过来说，晚上有个聚餐，周导邀请了组里几位演员参加，包括你在内，我说晚点回复，所以打电话过来，看你的意思。”

　　向婉知道沈桉一向不喜欢参加任何工作上或者剧组的饭局，都是能推辞就推掉。

　　所以每次有饭局的邀约，她都会打个电话问询她的意思，才会给对方回复。

　　沈桉听见她这话，本能的反应就是拒绝。

　　但转念一想。

　　周北民不是一个喜欢组局的导演。

　　再者加上他在片场说的，她少的就是一个机会。

　　虽然这几年沈桉已经尽力不让自己迷失，但是身处在这个圈子里，谁不想红。

　　谁不想抓住机会。

　　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她这几年勤勤恳恳地工作和拍戏，存款还不过百万。

　　普通体制内的工薪阶层工作这么些年，也能付掉首付，贷款买套小房子了。

　　可她还是一无所有，唯一拥有的车子还在前几天的追尾事故里报废了。

　　一想到这，沈桉就觉得必须得抓住今后的每一次机会。

　　“晚上的聚餐是几点钟？”

　　“八点。”

　　“你跟剧组那边说一下，我会去的”

　　-

　　A市堵车的情况太严重了。

　　向婉六点半就过来接沈桉了。

　　正好赶上晚高峰。

　　在路上堵到了七点二十。

　　到剧组聚餐的地方时，已经是七点五十了。

　　“你先回去吧，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接我。”

　　沈桉关上车门就往餐厅里走去。

　　向婉其实有些不放心她。

　　沈桉鲜少参加这种饭局。

　　也从来没见她在任何场合喝过酒。

　　犹豫了片刻。

　　向婉还是决定找个附近的停车位。

　　就在这边等她电话。

　　-

　　沈桉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

　　就有些傻眼了。

　　参加饭局的大概有十来人。

　　顾程林正坐在主位，坐在他右边的是周北民。

　　两人正谈笑风生。

　　他的左边位置竟然坐着张凝。

　　张凝没有参演沈桉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大IP电视剧。

　　她上部戏与周北民刚刚合作完。

　　所以周北民估计也是出于个人欣赏叫她过来参加这个局。

　　包厢的开门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沈老师来啦，过来这边坐。”

　　周北民招呼她坐过去他旁边的那个空位。

　　因为只剩下那一个位置了。

　　估计就是特意给她留的。

　　沈桉注意到来参加饭局的都是一水的女演员，只有一位小年轻男演员。

　　娱圈的潜规则，她大概是知道的。

　　可是这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就差说一句。

　　今儿是给顾二公子选妃的。

　　脑内小剧场一闪而过。

　　沈桉走到周北民旁边的空位坐下。

　　此时此刻。

　　当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倘若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就算打死她，今晚也定不会来赴这场鸿门宴。

　　而修罗场才刚刚开始。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顾总啊，这位就是我那天在片场想向您介绍的一位女演员，叫沈桉。”

　　没想到沈桉才刚坐下，周北民就已经开始向顾程林介绍起她来了。

　　“沈桉，愣着干什么，赶紧向顾总打声招呼啊。”

　　沈桉牵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勉强对着顾程林笑了笑而后说。

　　“顾总您好，我是沈桉。”

　　顾程林随意瞥了她一眼，不经意地说了句。

　　“怎么把她叫过来了。”

　　他是对周北民说的。

　　这让周北民着实没想到。

　　这两人难道以前认识？

　　连忙解释。

　　“噢，顾总您有所不知，这位女演员啊，我个人认为她有潜力，演戏真的不错，所以想引荐您认识一下，以后有新的项目也可以考虑一下。”

　　这时，坐在顾程林旁边的张凝却拿起酒杯。

　　“顾总，我敬您一杯，看了您的一些采访，真的太仰慕您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您合作。”

　　声音里带着一种做作的矫情。

　　矫揉造作的样子。

　　没想到顾程林看了眼张凝以后。

　　一把揽过她的腰。

　　“坐过来吧。”

　　沈桉看见张凝的眼中瞬间透出一丝欣喜若狂的神色。

　　张凝的胆子也太大了。

　　竟然直接往他腿上坐。

　　顾程林也没生气。

　　直接拿过她手上的酒杯，喝掉了里面的酒，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继续跟坐在他腿上的美人调情。

　　“还是你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张凝脸上露出些娇羞的神色。

　　沈桉不由心中想。

　　这顾程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怀孕的女人如果真的是他的妻子。

　　老婆都快生了，还在外面拈花惹草。

　　真是替他老婆感到不值。

　　可这是顾程林能干出来的事吗？

　　为什么几年没见，就判若两人了。

　　众人边吃边喝。

　　沈桉不会喝酒。

　　找了个酒精过敏的借口。

　　就低头默默地吃着菜。

　　其他的一些女演员看见顾程林喜欢张凝。

　　也就没有再自讨没趣。

　　大都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

　　沈桉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出去透透气。

　　包厢的氛围实在太尴尬了。

　　前男友跟别的女人调情。

　　还得干坐着，看着他俩眉来眼去。

　　这事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

　　沈桉站在洗手间外的盥洗台边。

　　今天没怎么化妆。

　　她除了必要的工作和拍戏会带妆。

　　其他的时间，都是素着一张脸。

　　洗了把脸。

　　她直起身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素净的巴掌脸。

　　未施粉黛却依旧眉眼艳丽。

　　她的五官轮廓是属于浓颜系的。

　　根本不需要化妆也能看出是个大美女。

　　等到她第二次推开包厢的门时。

　　看到众人都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

　　只有张凝还赖在顾程林身上。

　　刚刚如果说还有所收敛。

　　现在已经肆无忌惮到上手搂着他的脖颈了。

　　顾程林依旧一手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一边还给她喂了颗水果。

　　美人在怀。

　　君王无度。

　　这场景不就是现实版的残暴商纣王和他的宠妃妲己吗。

　　沈桉默默转开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北民已经喝趴下了。

　　嘴里却还迷糊说着：“喝！我还能喝。”

　　其他有几位女演员也有些喝高了。

　　不是在互相诉苦水，就是开始胡乱说话。

　　唯一一位小年轻男演员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抽烟边刷着手机。

　　沈桉看到顾程林似乎还是清醒着的。

　　看来他酒量确实不错。

　　也或许大家看到他跟张凝热火朝天地。

　　估计也不敢打扰他的雅兴，再去敬他酒了。

　　所以，今晚顾程林会与怀中美人共度良宵吗？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

　　清醒的几位已经帮忙打电话，叫人过来把醉酒的人给扛回酒店或者送回家了。

　　有几位演员明天一早还有戏。

　　闹地太晚确实不太合适。

　　沈桉也觉得是时候可以给向婉打电话了。

　　就在沈桉的手伸到包里准备拿手机的时候。

　　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可以滚了。”

　　沈桉的视线看向那两人。

　　张凝脸上满是娇笑的神情变为疑惑不解的神情。

　　“顾、顾总，您这是？”

　　顾程林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好在张凝也是个识趣的人。

　　立刻悻悻地放下搂在他脖颈的手，站起身走到旁边拿了自己位置上的包。

　　顾程林则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坐在椅背上。

　　一副闲散的样子。

　　并没有打算回去。

　　又过去了十五分钟。

　　众人都散了。

　　此时，宽敞的包厢里只剩下了沈桉和顾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