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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血为引(下) ...

  •   秦青一路小跑道仰止殿的时候,整个仰止殿喑哑沉默地如同睡去的婴儿一般,连树上干瘪苍老的树叶都停止了颤动,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秦青心中有些不安,忙径直推开了正殿的大门,试探地唤着昤安的名字,可寻遍了大殿却空无一人。
      他眉头一皱,转身又去寻西北角的几间宫人用的小屋,谁知刚推开第一扇门,便看见林颂一脸仓皇地立在那里,神色飘忽地站了许久,才急匆匆奔上来屈膝道:“秦统领不是守在宣室殿吗?怎么这个时辰到仰止殿来了?”
      屋内一片阴暗诡秘,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隐隐的腥气,虽说那血腥气被草药的香气掩去了七八分,并不很明显,可秦青久经沙场,对那血肉的气味极为敏感,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秦青顿时警觉起来,将这屋里打量了几圈,这才道:“你们怀后呢?怎么不在殿中?”
      “刚刚宫人来报说楚王有些闹肚子,怀后才匆匆赶过去了,故而不在仰止殿中。”
      林颂着实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此刻她眼神颤抖,咬字迟疑,连声音也失了平日的和缓从容,秦青就算是瞎了眼也能看出她在撒谎。他自知卫昤安和林颂有心骗自己,所幸破罐破摔道:“好,我这就去楚王那里找怀后,若是找不到,只怕我就只有带着楚王来一同寻一寻她的母亲了!”
      “站住。”秦青将将转身,便被身后的一道女声唤住,却不是林颂的声音。他回过身来,刚好看见昤安从一扇把角的屏风后走出来,目色郁郁地看着他。林颂看见二人这副模样,赶忙上前掩上了房门,呼吸急促地靠在房门上。
      “你不在宣室殿好好守着圣上,这时来找我做什么?”昤安并不打算为方才自己刻意藏匿的事情做任何解释,只走上前来如常说道。
      秦青看出昤安的隐瞒之意,本就十分不解,又觉昤安靠近之时,自己鼻息间的血腥之气陡然更重了些,便更加狐疑惊诧起来:“你呢?你素来坦荡磊落,今日又为何这样藏头藏尾地不敢见我?”他又逼近昤安几步,追问道,“还有你身上的这股血腥之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昤安侧过头去,面无表情:“我不想答,此事也与你无关,你无需费心细问。”
      原来秦青来时,昤安正在林颂这里为蛊虫取血,刚取了一半的血,便听见了秦青在正殿喊人的声音。昤安不愿让秦青知晓此事,只能匆匆拿了一个布条草草包扎了伤口藏匿在屏风后,并吩咐林颂尽快将秦青哄骗出去。谁知秦青粗中有细,竟立刻就觉出了破绽,还这般不达目的不罢休地逼问她。昤安虽有意遮掩过去,可此时手上那道只被一根布条送送包裹着的伤口却愈发疼痛起来,温热的血也挣脱了那布条的束缚,弯弯绕绕地自臂间滑到手心里。昤安下意识地将左手背到身后,却全数被秦青看了去,他一步上来拉过昤安的左臂,顺势便掀开了昤安的衣袖,在看到昤安臂间的伤口的一瞬却被吓得面无血色,连拉着昤安左臂的手都微微颤了两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青急得心颤,又不能放大了声音,只能压着嗓子道,“你这伤的位置和深度绝不可能是无意间伤的,你自伤体肤,又蓄意掩藏,到底是为了什么?”
      昤安挣扎着收回手臂,把目光瞥向一边,回避道:“不过一点伤罢了,你们男人家出征打仗的时候还断胳膊断腿呢,我这一点点小伤,想是你们也见得惯了,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秦青连连急道:“你别扯那些没用的!你这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他瞥见昤安手腕处蜿蜒而下的血迹,又懊恼泄气道,“罢了罢了,原是我说得急了些。你还是先上药止血罢,你看看你的手心,半个都被染成红的了。”
      昤安每日都要给蛊虫取血,那蛊虫极其挑剔,非得要纯正新鲜的血不可,若是上了药,那血肉里必然会沾染上药气,在放出来的血也不再纯粹了,为免节外生枝,昤安每每取血后都只是以步包扎,从不上药。此时秦青乍然提及上药之事,昤安和林颂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二人皆是心绪恍惚,神色亦是躲躲闪闪。
      秦青瞧着他们二人的神情,便不由得愈发莫名其妙起来:“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连上个药也这般踯躅?这伤口流了这样多的血,不及早上药只怕会感染的。”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自己上前一步,拉起昤安的衣袖便往药柜旁走,“过来,我给你上药。”
      他这么一拽,昤安还未说什么,倒是把林颂唬了一大跳,她冲上前来,一把拉住秦青,凄楚道:“秦统领莫要如此,怀后这伤原是不能上药的。怀后已经连着放了两日的血,此刻人已是虚弱不堪,您这样拽她,当心摔了怀后。”
      昤安顿时音色俱厉,忙喝住林颂道:“姑姑!别再说了!”
      林颂看着昤安血流不止的伤口,泪不知不觉就浸满了眼睛:“主子您就别再逞强了!秦统领既撞破了此事,那便是天意要让他知道,您又何苦要欺瞒于他?秦统领知道了,也算有个人替您分担一二,您也不必独自苦苦地受着这份煎熬。”她哀难自抑,带着几分抽泣和感伤,将昤安是如何求她找出解药、昤安又是如何取血浸蛊、这蛊虫又是如何凶险万分的事全都一件不落地说给了秦青。
      秦青一开始只是皱眉听着,听到一半时便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胸口起伏阵阵,连眼睛都多了几分赤红的血气,到最后,他心神俱荡,一双眼颤巍地锁住昤安沉沉的眸子,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你疯了?”
      昤安终于泄了气,转身拿过林颂递来的新的白布,仔细包裹好自己的伤口,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问,所以干脆就不让你知道。”
      秦青又是急又是怕:“此事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于你让不让我知道!你明知那蛊虫对人血挑剔得很,若是它不肯受你的血,你便会被那妖物反噬,不仅救不得圣上,还会搭上你的性命,你为何还要自己以身犯险?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蛊虫真的反噬了你,那楚王怎么办?洛阳的王氏宗亲怎么办?还有这仰止殿满殿的奴仆们......阿昤,此番你真的是太冲动了!”
      昤安沉默了,是,正如秦青所说,她此番的确是冲动急躁了,若换了往常的她,总会思量再三百般筹措才会走出下一步棋,可如今......她无从辩白,只有哑口沉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青终于问出了昤安最害怕听到的问题,“你与圣上非亲非故,也并没有了不得的交情,为什么你要这般地豁出性命去帮他?你苦苦挣扎半生,所求的不就是平安静好地将王澈抚养成人吗?如今,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和你干系不大的霍羲桀这样以身犯险?阿昤,这不像你。”
      这与其说是诘问,莫不如说是一种探寻,是秦青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之后对卫昤安的探寻。或许,秦青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如此犀利直白的诘问,不过是想印证一下心中的猜测罢了——一个隐秘的、涩杂的猜测。
      昤安却是淡淡一笑,直面向秦青道:“你应是知道的,圣上救过我,不止一次。昔日我们被姜子期追杀,你与圣上和责任交战之时,圣上曾为我挡下一刀,若非圣上挺身而出,我只怕早已葬身于荒山之中;阿史那般默挟持我要将我带出宫时,是圣上下令让御林军收箭放行;我在鄣县中毒昏迷,险些丢了性命,也是圣上连夜召去胡太医为我诊治。”她神色坚毅,语气沉且缓,“阿青,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尤其是人情这个东西。今儿欠了人家的人情,明儿便不知道要用什么来还,所以还是彼此干净,银货两讫的好。我一直有心要把人情还给圣上,却始终不知如何偿还,如今圣上骤中蛊毒,倒是给了我一个极好的机会,我正好借此机会还了这个人情,从此以后,我这心里便也安了,也再不欠谁的了。”
      这话换了旁人或许也就信了,可秦青却偏偏不轻易信,他上前几步,迫使着昤安:“彼此干净,银货两讫,你当真只是这么想的?”
      昤安愣了一瞬,反笑道:“否则我该怎样想?我从乱世的当口上苟且偷生,残喘至今,若不是为了还这一份人情,我又何必豁出去救一个曾与自己互为政敌的男人?”
      秦青盯着昤安看了好久,终是摇头泄气道:“罢了罢了,有些话,原不是我该去问的,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罢。”他感慨万千,忍不住担忧道,“只是阿昤,不管再怎么说,你以后也不能再冒这样的险了,你就是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你的儿子啊。”
      昤安苦撑自己已久,乍听这样的关怀之语,竟忍不住有些鼻酸:“我明白,阿青,你别怪我,我也是有我的顾忌,才不得不瞒下此事。”
      秦青却是轻轻苦笑:“你呀,跟我道什么歉,你真该多心疼心疼自己才是。”
      昤安亦是苦笑,眼中却忍不住更加酸涩起来,只能背过身去,努力压下眼眶中的泪,泪水被逼回去,却似又涌到了心里,掀起一阵酸涩,一如这些年苦耗在宫中苦耗岁月。
      日子虽苦也快,眨眼间五日之期,已到,那蚕蛊终于在昤安日日不断的供血之下变成了鲜亮的红色。林颂拿着那蚕蛊在房中鼓捣了一整夜,终于在第六日的凌晨将它炼成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待到这颗药丸终于被放到昤安的掌中之时,昤安因失血和缺眠而连日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彼时霍羲桀已沉沉昏迷了六日,且病势俞重,昤安拿到解药后不敢耽搁,忙一阵风似的往宣室殿赶去,此刻她行若乘风,步如流箭,头上的珍珠流苏双蝶银钗也前后飞动着,折出层层泠白的光来,映在昤安的脸上,衬地她此刻的神色愈发地迫切和飞扬,那眸中的喜色也似是要溢出来一般,把她满面的苍白也压下去了几分。昤安一路跑着,刚行至离宣室殿不过五十步之处,却闻得里面人声鼎沸,脚步杂乱,浑然不似前些日子的死气沉沉。
      昤安有些奇怪,却依旧疾步上前,才走到门口,却刚好和一个满脸喜色的小宫女面对面撞了个满怀。那宫女抬头看见是昤安,忙一脸惊惧地行礼道:“怀后恕罪,奴婢一时匆忙才误撞了您,并不是有心的。”
      昤安扶起她,望了眼庭院中喧嚣往来的人群,顺势问道:“圣上尚在病中,这宣室殿今日怎得如此喧闹?”
      那宫女一听到昤安如此问,面上的惊惧顿时一扫而空,换了副盈盈的喜色:“怀后大概还不知道罢,圣上方才醒过来了!”
      “圣上醒过来了?”昤安的心像是被人高高抛到了空中,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抓着那宫女道,“圣上不是昨天夜里还病重昏迷吗?怎么今早忽然就醒了?是太医署找到解药了吗?”
      “不是太医署找到了解药,是魏昭仪带着宫女找了数日的医术,最后在一本古书里找到了解毒之法,连夜炮制解药,这才解了圣上的蛊毒的。”宫女将将说完,便有宫人在远处急急地唤她,似是在催促着什么事情,那宫女登时急上眉梢,忙向昤安匆匆行了礼便走了。
      彼时宣室殿中的人生愈发鼎沸起来,浑似一口即将炸开的锅,昤安看着满庭院中熙熙攘攘地奔走忙碌的宫人和宦者,隐隐中又听见兰因喜极而泣的抽泣声从殿内隐隐地撞入耳中,一切都如梦境一般,将她内心因霍羲桀苏醒的狂喜和冲动都生生地压制了下来。
      霍羲桀已醒,后续之事自有太医照料,更有兰因絮含等人随侍左右,如此情境之下,她去与不去,看与不看,委实都不打紧了。鼎沸的宣室殿中,她就这样蓦然地愣忡和沉默了起来,成了这股鼎沸中唯一格格不入的一点。
      她微微低下头去,静静凝视着自己手中那一方装着解毒药丸的青蓝色瓷盒,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一切的喧闹和靡靡渐渐远了,只余她一颗无味杂陈的心依旧滚烫撕扯着,恍惚之间,她已茫然地行至了太液池边,满池的秋水泛出浑浊且深皱的波痕,隐隐地透出些青灰的天色来,看久了,不禁激得身上也有几分幽寒起来。昤安浑身轻轻一凛,左臂上尚且作痛的伤痕便愈发灼痛起来,似是细小的银针一般,密密地往肺腑和心坎里扎去,激地她下意识地咬起了嘴唇。
      如此剧痛之下,她再次颤颤巍巍地打开手里一直紧攥的瓷盒,看着里面那颗用自己鲜血做成的鲜红的丸药,惘然笑了。
      血也割了,药也做了,纵然未得其用,可是,她也总算尽了心了,也算是报了在鄣县他救她的一番恩情。
      如此,可算银货两讫?
      于是,就这样罢,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忽然间,她的手轻轻一松,手中的瓷盒和其中的药丸便急急地直落入池中,转瞬便没入那些青灰的褶皱中,再也不见踪影。
      药入池中,她脸上那隐隐的失魂和戚色也荡然不见了,换做了一副再寻常不过的神色,缓步端首地回身,回了仰止殿。
      而此时,喧嚣的宣室殿也渐归本色,从宫人们井然的步履到屋檐上那偶尔坠落停留的雀鸟,都回复了旧日里的肃穆,这份肃穆本是严整的,可久而久之便染上了几分难以褪去的沉寂。
      宣室殿最大的沉寂却不在此,而在它的主人——那个永远把自己浸泡在大殿和烛火交错的阴影里的男人,霍羲桀。
      此时闻讯赶来探望的妃嫔和大臣早已被霍羲桀都打发走了,只余一个因为兴奋过头而在殿中喋喋不休的兰因。霍羲桀面色苍白,用左臂依着身后的床栏,两眼深邃而沉静,呆呆地盯着自己身上盖着的那一床暗刺龙纹的被衾,不知在想什么。
      “圣上?圣上?”直到兰因唤他的第七下,霍羲桀才勉强回过神来,他望着兰因,哑哑问道:“皇后,你说什么?”
      兰因望见霍羲桀的眼神便有些害怕,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道:“臣妾刚刚在问您,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叫膳房做些吃食来?”
      她这话刚说完,便听见身后刚进殿的徐一道:“娘娘您忘了?太医将将才说过,圣上几日不曾进食,此刻脾胃虚弱,不能立刻进食,得饮一些参须桂圆水恢复了元气才好。”
      兰因诚然是没有注意听太医方才说了什么,此刻被徐一说破,更是愈发地窘迫起来,她别无他法,只能干笑着道:“徐一说的是,本宫见圣上醒来太过高兴了,竟一时忘了太医的嘱咐。”她又撑起满脸的笑意,对着霍羲桀道,“圣上醒过来了便好,您都不知道,您病了这些时日,臣妾心里没有一日不惦念着您,每日都油煎一般,如今您醒过来了,臣妾也总算能放心一些了。”
      霍羲桀照旧是木着一张脸,也看不出什么神情来,只是略微扬了扬声音:“这些日子劳皇后费心了,朕心里很是感念着。”
      “圣上这说的是哪里话?臣妾身为您的妻子,侍奉左右本就是......”兰因喋喋开口,还欲再说,一边的徐一见霍羲桀一脸疲色,忙开口赔笑道:“哎呦呦,瞧奴才这个笨脑子,太医吩咐了,圣上将将苏醒,身上的经脉有些不顺畅,应当浸个浴好好舒缓一下的。奴才看娘娘您的眼圈底下也有些发黑,想是这几日照顾圣上累着了,不如您先回椒房殿去好好歇上一会儿,等晚些时候圣上浸完了浴再来陪圣上说话如何?”
      兰因闻言便忙欠身道:“那臣妾便不打扰圣上浸浴疗养了,先行告退,圣上好好休息,臣妾晚些时候再过来探望。”
      待到兰因除了大殿以后,霍羲桀才唤过徐一上前,窃窃问道:“近日的情形如何?”
      徐一四处张望一番,这才凑近霍羲桀道:“并无大事。前廷后宫均无异样,这些日子的奏章奴才都摆在暖阁里,等圣上好些了就能看了。您病着的这些日子,皇后素日都由太傅大人陪着,偶尔来宣室殿看一看,倒是贤妃娘娘和秦青大人来得最勤,还有就是......”他刚想说道昤安,又猛然记起了昤安曾经对他的嘱咐,几番思虑之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霍羲桀抬眸看着他:“还有什么?”
      徐一知道霍羲桀在期待什么,却只能在心底里默叹一声,口里回道:“还有就是魏昭仪也来过几次,哭得很是伤心呢。说起来,这回还要多亏了魏昭仪带着人找出了解药,这才解了那蛊毒呢。”
      霍羲桀照样是那样看着徐一:“没了?”
      徐一愣了一瞬:“没了。”
      霍羲桀的眸光显然地暗了一些,垂下头去,淡淡道:“知道了。”
      徐一有些不忍,张开嘴欲说些,什么,却最终泄气似的别过了头,他取来食盒中刚熬好的参须桂圆汤,略吹了几下,送至霍羲桀面前道:“这是才熬好的参须桂圆汤,太医嘱咐了,您现在气息还弱着,一定得好好养着才是。”
      霍羲桀默然接过了徐一手中的汤盏,端在手中一饮而尽:“你去将暖阁的奏章都拿来罢。”
      徐一吓地眉毛都差点飞了出来:“圣上,您才刚刚醒来,这奏折明日再批也不迟啊,您如今身子还虚着,这要是再劳累了可怎么好啊?”
      霍羲桀并不多言,只是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又利又冷,直直地朝徐一批下来:“你是在教朕如何治国吗?”
      这下徐一的眉毛真的飞了出来,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忙朝暖阁奔去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等到徐一也走了,霍羲桀整个人才真真正正地郁郁了起来,他微微抬头,望向仰止殿的方向,心里又酸又涩,竟辨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滋味。
      他有些恼怒,恼怒昤安竟然在他生死一线和死里逃生的时候也不愿意过来看看他,他也难过,难过自己在昤安的心中竟是这么不值一提,形同无物。
      他仰头,闭眼,似乎想要把脑中纷繁的思绪全都压下去,可眼睛才将将闭上,眉头却又轻皱了起来,再难平息。
      徐一抱着半人高的奏折走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浑身都写满了落寞的霍羲桀,他独身一人沉在那里,身后恢弘的大殿把他衬地愈发渺小脆弱。鹅黄的纱帐轻且大,轻柔且魅惑地围裹着他,似是一只顷刻之间便会蚕食他的巨鸟。
      徐一站在阴影里,回想起昤安当日来到宣室殿时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更加百感交集,却也只能枉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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