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罗曼史，但是abo世界》靖江往事

13、第 13 章

　　那天的赏花会之后，美咲就暂时跟着哥哥回了自己家，宇佐见豪华的公寓中再次只剩下宇佐见一人。

　　一如往常的上午，宇佐见坐在沙发上，准备构思接下来要写的小说。

　　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拿着一打空白的稿纸，手中的铅笔无意识地在稿纸上点着，却没有在纸上留下一个字。

　　纸上只有无数铅笔点出的黑点，茶几上的烟灰缸中更是已经堆满了烟蒂。

　　宇佐见素来文思泉涌的大脑今天就像是一口干涸的枯泉，只有斑驳的纹路，不见丝毫灵感。

　　“算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终于像是放弃了，随手把稿纸和铅笔丢在茶几上，自己则双手垫在脑后，仰头横躺在了沙发上，任由思绪放空。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人对我说，因为你从出生起就得到了太多，所以将来注定会对另一些东西求而不得。

　　真是可恶的谶言，简直就像是诅咒一样。

　　但是，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可恶，善意的希冀经常落空，而恶意的诅咒却常常兑现。

　　宇佐见家从物质上来说，已经丰盈到了无可厚非的地步。

　　就算自己从来没有在普通的家庭生活过，但他也清楚自己从小到大，到底是过着怎样的一种富裕的生活。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我之前的人生中，好像从来没有谁能留下来。

　　父母是徒有其名的血缘关系者，兄长是陌生的敌对者，朋友的话，弘树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而孝浩，则是无望的单相思。

　　……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他的脑海中却闪过了一张悲伤的脸。

　　“哭出来就好了，小兔老师。”

　　宇佐见的心脏剧烈收缩，他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手掌下的心脏一下、一下搏动着，那张脸的主人呼之欲出。

　　“美咲……”

　　嘴巴比大脑反应更快，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后，宇佐见恍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什么，为什么会唤出那个孩子的名字？

　　是因为最脆弱的时候只有他陪伴在身边吗？

　　还是说，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像他那样为自己流过眼泪？

　　宇佐见一时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但是嘴里却开始不断呢喃着那个名字——

　　“美咲，美咲……”

　　就这样念着这个名字，宇佐见的意识，慢慢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

　　宇佐见再次醒来，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厌烦地捂住了眼睛，拿起一直吵个不停的手机，下意识就想按掉。

　　但是当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是“小鬼”这样的称谓，宇佐见心头的厌恶顿时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迫不及待。

　　“喂，是我……”

　　电话那头的美咲埋怨道：“小兔老师，你好慢啊。要是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挂掉了。”

　　——只是听着声音而已，从早上起就挥之不去的倦怠就消失了。

　　真是……不可思议。

　　宇佐见靠在沙发上，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是吗？那挂掉了之后呢？”

　　“欸？”

　　“挂掉之后你会怎么办呢？”

　　宇佐见又问了一遍，“还会再打来吗？”

　　美咲支支吾吾，“当，当然是……”

　　“会再打来，还是不？”

　　宇佐见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就那么慢悠悠地等着电话那边的美咲回答。

　　——这是什么语气，真让人火大！

　　电话那头的美咲被宇佐见这样漫不经心却又笃定的态度弄得一阵火大，他当即就想说，“自己绝对不会再打。”

　　但是，这样的气话卡在了嗓子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会再打来。”

　　虽然万般不愿，但是最终，美咲还是顺从了心意，非常不甘心地答道。

　　宇佐见眼中的笑意再也无法盛不下，肆意地流淌了开来。

　　他的声音低沉又缠绵。

　　“真是好孩子，美咲。”

　　——怎，怎么办？心脏又开始乱跳了。

　　电话那头，红晕飞速地从美咲的脸颊上开始蔓延，一直深入到了被衣领遮挡的脖颈里。

　　他羞恼地嘟囔，“……别总是摆出一副大人的嘴脸，真是让人生气！”

　　“你本来就是小孩。”

　　宇佐见笑的笑声从电话那头流淌出来，美咲的脸顿时更加红了。

　　他恼羞成怒道：“够了！我本来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又刚刚失恋，太可怜了才来关心你的，你要是再逗我，我就把电话挂掉了，你就自己一个人伤心去吧！”

　　听到“失恋”，宇佐见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要你这个小鬼来操心，我还真是不中用了啊……”

　　美咲立刻就察觉到宇佐见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他忙道歉，“对不起，小兔老师，我刚才说话太过分了。”

　　——真是糟糕啊，我明知道小兔老师的伤口在哪里还硬是往上面戳，明明是打算来安慰他的，结果却让他更难受了，我真是个笨蛋啊！

　　但是，宇佐见的心情与其说是难过，倒不如说是麻木。

　　“没关系，”他的嗓音还是那么低沉，“老实说，喜欢孝浩这件事，本来就非常吃力。失恋对我来说，也算是解脱了吧。”

　　美咲一怔，“……是因为哥哥太迟钝了，总是没办法察觉小兔老师的心意吗？”

　　宇佐见笑道：“一方面吧，更重要的是，孝浩一直都很羡慕你们父母那样的生活，我从以前就知道，和一位温柔的女性组成家庭，养育孩子，这样的人生对他来说才是最幸福的。”

　　美咲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是丢进水中的石头，虽然在下沉的时候也会冒出泡泡，但是终究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在宇佐见家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明白了，小兔老师绝对不会做惹哥哥讨厌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珍惜着他，仿佛如对待珍宝一样。

　　这样的感情太小心翼翼了，小兔老师怀揣着这样的感情，就像是捧着一支玻璃制作的心脏，一不小心，就会失手跌碎。

　　……啊，似乎他已经跌碎了呢。

　　美咲越是清楚地知道这些，越是替宇佐见感觉痛苦。

　　在他毫无自觉的时候，眼泪情不自禁地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别，别说这些事情啦，对了，小兔老师，哥哥从大阪带了很多特产回来，有冷冻章鱼烧、冷冻大阪烧，还有冷冻猪肉包，等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吧！”

　　美咲的语调虽然是欢快的，但是宇佐见还是察觉到了那隐藏在这之下的一丝鼻音。

　　宇佐见只觉心弦一颤。

　　和那天一样，不，比那天更深厚的感情从他的胸膛中涌现出来。

　　“美咲，你哭了吗？”

　　美咲不停地抹着眼泪，嘴上却道：“谁，谁会哭啊！”

　　话虽如此，但是他的泪水却源源不绝地落下来，宇佐见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哽咽声。

　　——他又为自己哭了。

　　这个认知比什么都更让宇佐见心颤。

　　“不，不和你说了。”

　　美咲害怕自己再不挂断电话，那无法克制的难过会让他在电话中嚎啕大哭。

　　“等等，美咲，等一等！”

　　在美咲要挂断电话的瞬间，宇佐见突然明白了自己早些时候，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喊出美咲的名字。

　　——原来如此……

　　想要见到美咲的欲望空前地膨胀起来。

　　“美咲，”他近乎慨叹地说道：“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见你……”

　　美咲拿着电话的动作一滞，泛红的眼圈微微睁大。

　　“可是我现在……”

　　“我知道。”

　　宇佐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异常的温柔。

　　“所以，不要再哭了……对不起，现在没办法立刻见到你，也不能帮你擦掉眼泪。”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话，小兔老师的语气也一如往常，但是，为什么，我的内心却感觉像是被一股暖流拂过。

　　大脑还是混沌的，但是嘴巴却擅作主张，美咲张了张嘴，这样的话脱口而出。

　　“小兔老师，你说这些，难道是因为我不在而感到寂寞吗？”

　　话音刚落，一股羞耻感便涌上美咲的心头，他立刻找补道：“不，我的意思是——”

　　但是，宇佐见却痛快地承认了。

　　“是，我很寂寞。”

　　汹涌的热意再次将美咲淹没。

　　他不自在地别过眼，嘟囔道：“就，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也回不去！对…对了…你今天有好好吃饭吗？不会又忘记了吧！”

　　宇佐见笑语温柔，“欸……你怎么知道？早上我试着用微波炉煮鸡蛋，结果鸡蛋爆炸了，之后我就不想吃饭了。”

　　“哈？不会吧，你可真行啊！”

　　美咲抱怨道：“所以，除此之外，你没有受伤吧？”

　　宇佐见眼中带笑，但却故意道：“受伤了哦。”

　　美咲当即捏紧了手中的手机，急忙担忧道：“伤到哪里了，伤得重不重？！”

　　“微波炉被鸡蛋弄得乱七八糟的，伤得重的不得了呢。”

　　美咲的额头顿时蹦出一个井字，感觉自己刚才关系宇佐见的样子就像一个小丑。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少胡说八道！快点去吃点东西，冰箱里有三明治！”

　　“啊，生气了吗？”

　　“当然啦，混蛋！”

　　宇佐见的笑声通过电话倾泻了出来，“眼泪，止住了呢。”

　　美咲又是气又是想笑，他胡乱地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丢下一句，“小兔老师，你这个笨蛋！”

　　便心慌意乱地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