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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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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从和老橘子喝茶开始,在上交了近期的五条悟观察报告之后我才得以脱身。在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一只五条悟飞扑而来,我侧身躲开,他再扑,我再躲……
“五条悟,你干什么?”
我揪住他的衣领子把他往后拉,否则我怀疑他就要像某种大型犬一样凑在我颈窝间乱嗅,哼哧哼哧出白汽。我联想了一下,身体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嘶,有点恐怖片那味儿了。
“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他把一个袋子举在我面前。
“嗯?”我眨了眨眼睛。迟疑着接过袋子,我说,“谢谢。”
五条悟拉开他的小圆片墨镜,用那双璀璨的蓝眼睛观察我。我还没搞懂他想做什么,他突然气势汹汹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翻过几张桌子坐回了教室中间的椅子上。
这个位置的右边扎着丸子头的夏油杰正在微笑着看我和五条悟,宛如个虚伪的佛陀;左边家入硝子正在用手术刀修理指甲,对周边完全不上心。
我露出死鱼眼,搞什么啊?
但是我也没有特意去问,五条悟想一出是一出实在太寻常了。
很快就上课了,身材魁梧的夜蛾老师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有点老师的样子,但不多。
我打开五条悟刚才给我的袋子,发现一盒应该有四个的喜久福里面只有孤零零的残缺的半个。我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想不通,就把盒子关上,收回了袋子里。
问,谁吃了我的喜久福?
答案是两个人,五条悟吃了四分之三,家入硝子吃了八分之一。
至于夏油杰……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怪刘海同学在检查东西的时候突然皱起眉头,他拎着成功减重的甜点袋子,紧皱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蝇头。
夏油杰唰地看向了头号嫌疑人,露出相当核善的微笑,“悟,你看到是谁吃了我带给山吹的喜久福吗?”
某人回答的声音毫无心虚。
“没看到!”
心里对罪魁祸首一清二楚,夏油杰根本没搭理他,把袋子重新放回了抽屉。
在这个时间点,我走到了教室门口,夏油杰放弃送出的东西突然在抽屉里消失,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送礼物的五条悟。
夏油杰发现甜品袋的消失,看向门边,又在对上我的视线之时下意识露出了惯常的虚浮的假笑。
时间更早之前,夏油杰临时有事离开了一趟教室。
五条悟熟稔地在夏油杰的抽屉里翻找,结果找到了一盒仙台的一家店特产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杰刚刚也在宿舍里给他放了两盒,不过,嘿嘿,这么完美的喜久福当然已经被世界最强最帅的五条悟通通吃掉啦……
五条悟拖着下巴想了想,打开喜久福的盒子捻起胖乎乎的喜久福吃了起来,吃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五条悟定睛一看,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喜久福。
五条悟对最后一个喜久福动口的心还在蠢蠢欲动,这个时候,黑眼圈浓重的家入硝子走进了教室。
家入硝子也看到了盒子里最后一个喜久福,毫不生分地开口。
“悟,给我留着,低血糖要犯了。”
五条悟在家入硝子一口快要咬下去的时候才开口,此时,家入硝子的牙齿已经碰到了喜久福胖乎乎的外皮。
“硝子,这是杰带给那家伙的哦。”
家入硝子一秒撤回咬的动作,看了看喜久福上浅浅的牙印,又侧目扫了一眼疯狂拍桌子大笑的五条悟。她把咬过的那一半撕了下来塞进嘴里,另一半则是装回了盒子里连同盒子一起放到了五条悟面前。
“现在都是你吃的了,悟。”她摊手宣布。
“我可不喜欢吃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我什么也不知道。”家入硝子悠哉悠哉地坐回座位上,气定神闲,丝毫也不担心。“悟,你最好在杰回来之前想到解决办法,不然就准备承受眯眯眼怪物的怒火吧!”
五条悟的解决方式就是把只剩半个的喜久福提前从夏油杰那里交到我手里。
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五条悟送的,这样我反应过来之后也懒得和他计较偷吃的事情了——毕竟,在我眼中五条悟就是这么个形象。
如果真的是他送的,即使就这半个喜久福,我也得欣慰一会儿他终于懂得了分享。
事实证明,我确实想多了。
五条悟才不会突然变成熟,他只会得寸进尺,然后在你的脑海里跳疯狂的海草舞。
下课之后我和夏油杰、家入硝子并肩走在树荫下的木制走廊里。
“原本是带给你的,听悟介绍说味道还不错,没想到悟居然会偷吃。”夏油杰的神色非常无奈,唯独没有生气。
“还有半个是我吃的,”家入硝子态度坦然,“我还以为是五条悟买的,饿昏头了,拿过来就咬了一口,后面才听那家伙说居然是杰你打算送给真世的。”
“吃了就吃了吧,”我不是很在意。
刚刚那半个喜久福我也吃了,怎么说,只是不太符合个人口味吧,反正我不是很喜欢它的味道。
地面的光斑晃动,引得我抬头往上空看去。起风了,叶隙另一端的太阳晃荡,周围蝉的鸣叫声越发聒噪了。
“说起来,毛豆甜品确实是仙台的特产呢。”我说着,思绪却转到了排球上。
我的一个小伙伴,古川卯月就去了仙台那边就读高中。
卯月的文化课成绩偏差,所以他走的是学校的体育特长的特招渠道。
以卯月他在排球赛场上的成绩,比如说在前年的那届全国中学大会和去年的东京各校交流联赛上的亮眼表现,卯月其实很受各校排球队的欢迎。
他回仙台老家上学的主要原因是父母的工作调动,不然留在东京也是可以的。
转眼间,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啊。
我感慨了一下,落寞很快便消失殆尽,因为除了失联的斌次郎和因为繁忙的集训而近似失联的卯月,里桃和宽他们俩随时都能把我叫出去玩。
再过不久IH比赛①就要开始了,卯月应该会参加。
我顿住脚步看上空的这一会儿,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已经走到了前面。阳光照在树荫外的地方,形成光影分明的界限。
“喂,真世?真世!”家入硝子抬手扇了扇风,又觉得热,退了几步重新站回树荫下。她叫了我几声,“发什么呆啊,走了,去食堂吃饭。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逛街吗,可以啊。”我几步跨前追上他们,和两个人重新并排而行。
五条悟一下课便没了影子,就连夏油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第二天才从其他渠道得知五条悟通过六眼直接找出了我那天见的高层,把人打了个半死,并且一发「苍」轰炸了那位高层的据点。这么丢脸的事情高层当然想要隐瞒,但是架不住五条悟的举动实在大快人心,消息很快传播开,如同覆水难收。
我不太敢确定五条悟的用意,不过他确实帮了我,作为谢礼,我托友良先生在那家开在新宿的宝藏店铺买了许多甜食给他。
五条悟收了甜食,然后朝我发出了战帖,“再来和老子打一架吧!”
我站在原地,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说实话,我不太能够理解五条悟那么积极地找我打架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是他主动找打的,我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为某件事情,我恰恰心情很不好。
打架是一种好用的宣泄手段,尤其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揍五条悟一顿。
五条悟以为他和我没什么联系,他也许不知道他曾是压在我头顶那座等待超越的大山。
……这也是我目前没有办法和他和睦相处的原因之一。
我身后始终有一个古旧家族的残影。山吹家,只要我还活着,它就活着,哪怕苟延残喘也依旧存活于世。
山吹家因为六眼而走向没落,又因为六眼而短暂兴起,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六眼成为了山吹家世代的执念。
超越当代六眼,这是家族赋予我的意义,虽然在我看来这仅仅是老一辈因为无聊的竞争而强加给我的沉重负担。
可是,奶奶也说,“真世!你一定要超越六眼!”
对此,我也很无奈。
奶奶都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了,平时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对祖上跟六眼的恩怨更是嗤之以鼻。我以前也没见她对六眼有什么特殊情节,就在很普通的一天,奶奶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地在我和六眼之间升腾起一股攀比心。
五条家和山吹家差距太大了。当初年仅六岁的我就在想,六眼肯定不知道哪个山疙瘩里还有我这个竞争对手。
我和五条悟的孽缘就是那时结下的。
从那之后,我的奶奶就开始训练我如何打败五条悟。其中,让我最怨念满满的就是,奶奶有了最后一个人生目标后宛如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立马精神抖擞,给我准备了超级加倍的训练量,可以说是争分夺秒。
作为当代六眼,五条悟很强,现在又不那么强。他还没有把他的道路走到极致。
举个例子。
六眼的脑袋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五条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五条悟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就算训练拔除诅咒他也是用被圈养的咒灵。与之相反,没有那么多的人惦记着我的脑袋,但是我小时候接受的训练就是厮杀,以超越当代六眼为目标,从敌人和诅咒堆里杀出生路。
很不公平,天赋早早注定。
我和五条悟是这样,那些终其一生摸不到上一级的门槛的咒术师和我们也是这样。
五条悟是六眼,他的天赋当然是举世无双的,五条悟和我差的仅仅是经验——很快就能被时间填平的小小的差距。
即使五条悟现阶段还不如我,可是我从和他上一次的正面交锋就知道了,五条悟迟早会走到我的前面。那时回头再看,山吹家的执念也只是一场虚妄。我平静接受了这种结果,毕竟我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好胜心。
嗯,我只想趁六眼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多揍他几顿而已……我都没有惦记着五条悟的项上人头欸!
上高专之前,我万万没想到,当代六眼的性格居然会是这样的。五条家确实没少在外面美化五条悟如何如何,否则我之前也不会被“神之子”这个称呼唬到。
小时候的纠葛和现在的恩怨加起来,我面对五条悟真的很难不火大啊。
火大正好,我需要宣泄,而五条悟已经主动送上来要给我做沙包了。
这感天动地的同学情。
一开始我和五条悟还有理智残留,上头了之后直接互相开着大招狂轰乱炸,等到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不会有结果后我们又开始了拳拳到肉的肉搏战。
期间,我不止一次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咔嚓声。
又似乎是我的错觉,因为我们背后是一座教学楼的轰然倒塌,水泥板下陷的巨大动静足以媲美一场小型地震,噪音严重。
相交的拳头快得打出了破风声。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条悟,精神也不可避免地兴奋起来。我不再收敛自己的杀气,在较量中,凌厉的杀气也是一种威慑手段……杀气对五条悟影响微乎其微。
五条悟龇牙咧嘴地伸手摸了摸他嘴角的乌青,不再被墨镜阻挡的眼眸中雾蓝色瞳孔兴奋扩张。他紧盯着我,宛如大型猫科动物直面着那颇具威胁的竞争对手。
他的拳头突破了我的防守,打在了我心口。
咒力加持的拳头可不好受,这一拳感觉内脏都受损了,疼得我当即忍不住闷哼出声。我有种想一口血喷在五条悟脸上的冲动,当然,我也就是想想。
作为回报,我只会绞锁住五条悟的四肢然后砰砰还他两拳。
“……”脏话,疼死我了。
汗水浸透额前的短发,体力下降之后,我和五条悟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息。此时,我们又恢复了咒术上的较量。
五条悟的表情和疯子一样浮夸,我想也许此刻他和美国哥谭里的小丑很有话题。恐怖的能量在他面前急剧上升,于我而言这招最深刻的印象是五条悟身边空间的扭曲。
这股粉碎性的力量正对准了我。
“「苍」!”
我看到了一股黑色的洪流。直面这股洪流,我的世界里仿佛时间静止,空间凝固。
我做出了应对,可惜我的应对失败了。
领域展开·「月界三途河」。
我的言咒湮灭在一寸寸被拔起的地皮发出的动静中……什么也没有。
我的领域没能展开。
我一无准备地面对着五条悟的大招,距离那股黑色洪流吞没我的时间大概是零点零零零几秒。这个时候我反而想笑,也确实笑了出来。疯了,都疯了吧。
死亡,是什么感受?
我问自己。
好像没什么感觉。「苍」的威力放在这里,感觉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脸漠然,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须臾一瞬,生死攸关,我却奇迹般地回忆完了过往的时间。我的过去好坏参半,对此我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就让死去的人在土里腐烂,活着的人在生活里腐烂吧。
那么,来思考下一个问题——
我会去到神话里的黄泉比良坂吗?那里会有腐臭的神明伊岐那美在吗?
生死无常,如梦幻泡影。
果然。
还是很遗憾,什么也没有。
“躲开——!!!”
声音是谁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突然很想知道五条悟的脸色。想到这里,我又猛地想到了筱原鹤的那张大叔脸。
如果我死了,他……
我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我不能死,我死了筱原鹤这个大混蛋怎么办?!我还没给他养老送终呢!说好的,等他退休了,就轮到我保护他。
这种念头一定很奇怪吧。可这确实就是我最后的念头,在这个时候。
我玩笑般说给筱原鹤听的承诺让我重新燃烧起了求生欲,因为不想食言,亦或是我还不想早早去见伊岐那美。
夜蛾老师的咒骸和夏油杰的咒灵几乎同时挡在了我和「苍」的中间,抵御不到瞬息随即湮灭。但是,这也给我争取了时间。
有极少数时候,面对几乎不可逆转的险境,人的身体可以爆发出奇迹般的超越生理极限的力量。此时就是这样,我在最后的关头用类似无下限的能力隔绝了「苍」。
无下限的原理是在两点之间制造出概念上趋向于无穷远的距离,而我则是切割了空间,在两点之间制造出一个断层。
时间静默着,见证着。时间它如沙漏里坠落的沙子般坠落,却又摸不到,握不住。
随着烟尘散去,恐怖的咒力也散去。
“咳,咳咳,”我弓着身子,用力咳嗽着。
我还活着。
伸手扒拉开糊在脸上的头发,我这才注意到手上冰凉的黏糊糊的液体,是血。
耳目口鼻,七窍流血。
我身上的骨头肯定也断了不少,还有其他内伤。
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的情况有多么危急,迟来的心有余悸的感觉让我脊背一阵发凉。我深呼吸三下才堪堪平复了心情。
还好,没死成功。
否则,现在我就想到了筱原鹤、里桃还有另一个暴娇的大小姐阿宁不约而同掀了我的棺材板,指着棺材板里死气沉沉的我大声嘲笑的画面了。
强自无视了还在无意识颤抖着的手臂,我握紧了拳,把手放回裤兜里。
怎么可能给他们嘲笑我的机会?
“……嗤。”
我低头笑了声,闷哼一下,又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口血。
我回头看。
声音是夏油杰和夜蛾正道发出的。
夜蛾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就站在夏油杰和硝子前面,此时面色铁青地看着狼藉的学校和狼狈的我和五条悟。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就傻了用脸接五条悟的攻击!一点也不把你的小命当回事吗?!”
夜蛾老师激动得扯着我的衣领子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唾沫星子都溅了我一脸。
他被吓得现在都没把我当女生。
我抹了把脸,开口为自己辩解,声音虚弱。“老师我有分寸。这不是没事吗?我就想试试生死关头能不能展开领域。”
我敢这么说也是我确定没人看出来我想找死,当时我和五条悟进行着术式对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两道攻击吸引了。而且,这理由确实够充分,合情合理。
五条悟正像勤劳的小蜜蜂般左右飞来飞去,左边和另外两位同期打闹,右边对着夜蛾老师煽风点火,半点不顾及这把火迟早会烧到他身上——损人损己,不愧是五条悟。
碍于我和五条悟身上的伤,夜蛾老师咬紧了一口扎实的大白牙,牙齿恐怖地咯吱咯吱作响。
用尽莫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夜蛾正道板着脸,退后一步,先让家入硝子给我和五条悟治疗。
“写检讨!每人两万字自我反省,听见没有?!”他最后还是破功地对五条悟咆哮出声,指着废墟,“五条悟!”
“学校又不是老子一个人炸没的。”五条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理直气壮地说,“夜蛾老师,明明悟酱也受伤了!”
他假装抹眼泪,“老师你居然只关心真世酱,你偏心!悟酱难过,呜呜呜。”
夜蛾老师当然没有被这假得可以的表演哄住,看着五条悟“哭唧唧”的样子,他拳头硬了。
碍于五条悟的伤势,夜蛾老师没把爱的铁拳直接砸在五条悟的那颗鲜亮的羽毛球脑袋上,只能黑着脸。“你是嫌一万字检讨太少了?!”
“嘁,夜蛾你真小气。”
五条悟一秒变脸,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五条家不差钱。这些老子赔了,让我家的老头子打给学校。”
“……”
我,默默远离。
最终,这场高专的喜久福失窃案件以我和五条悟斗得两败俱伤为结果。
五条悟接受了硝子的反转术式的治疗,很快继续活蹦乱跳,而我依旧没同意硝子她帮我处理伤口,在学校里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借口去医院飞快离开了高专。
不快不行,我这一身致命伤急需处理。
但是五条悟在这里,暗中还有不知道是谁的眼线,我不能贸然使用反转术式。
反转术式作为一张强大的底牌,我得留着。
至于不接受硝子的治疗,没什么特殊的原因,首先是为了我那“孤高”的人设,其次就是我的身上藏有一份秘密,这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真世不是家系咒术师吗?我听说她家也是咒术界很有名的大家族,居然没有给她配备专门的医生。以她碾压悟的实力,怎么也要和悟一个待遇吧。”
作为五条家的神子,无论五条悟用得到用不到,五条家随时都候着一队家族培养的专门为他服务的咒术师医匠。
目送我离开后,家入硝子才和同期们聊起这件事。
“这次算是老子赢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严肃地开口。
家入硝子无语地注视着五条悟。
悟这辈子也算是遇到了对手,真世那家伙……悟这次从结果上是赢了,但是,如果不是真世彻底放弃了防御想要尝试领域展开,最后悟还是会败北吧。
不知道真世现在和「天与暴君」伏黑甚尔实力孰高孰低?
她手指绕着发丝,可惜现在头发还在太短了,时不时就从手指滑落,家入硝子便重新摸一缕发丝把玩。
她低声呢喃,“医院也就能治物理伤害,好歹也要找专门的人员治疗吧。”
反转术式是个宝,就连高层那些无可救药的烂橘子都会抢着让她治疗。不肯接受她的治疗这一点,总觉得山吹身上有秘密啊。
五条悟非常不满,墨镜后的雾蓝色眼睛微微扩张,端着一副狂妄自大的神情。
“老子是说真的,这次是老子赢了!山吹真世变弱了。她的术式强度之前可以和老子的无下限媲美,现在完全不如无下限了,这么明显的退步,你们看不出来吗?!她上次藏着实力都能压着老子打,这次却跟老子耗了那么久。”突然,他又不气了,得意洋洋,“哦,你们没有老子这双发现真相的眼睛,是看不出来。”
五条悟对自己的进步很了解,对山吹真世的实力也很了解……从半年前的某只特级咒灵开始他就注意到她了。
白色的碎发因为他低头的缘故部分落到了微敛的雾蓝色眼眸前,霜白的长睫毛轻巧地颤动,从五条悟自己的视角向外看,这景色活像是飘起纤纤细雪的晴空。
那个时候,他只是没有主动靠近她。
现在想起来,宇宙超级无敌最强最帅的五条悟也只是有一小丢丢暗戳戳的懊恼。
夏油杰双手插在黑色灯笼裤的裤兜里,一步两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家入硝子面前大概两米处才停下了脚步。他偏头看五条悟,狭长的狐狸眼眼底在这段时间似乎也沉淀了不少黑色素。
夏油杰状似悲悯地叹息一声。
“悟,我和硝子没说不相信你。”
家入硝子叹气,接着说道,“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才不能理解吧。”
每个人的术式的都是天生的,但是既然术式能通过束缚获得加强,自然也能因为束缚而退化。
如果把束缚比作一架绝对公正的天平,术式、咒力等等这些都是可以放在这架天平上衡量的砝码。
以五条悟所说的,几乎只有一种情况……这个乱来的家伙把术式作为束缚的代价放上了这架无形的用以与人交易的天平,然而,她违背了束缚。
这些其实都是高专课堂上的内容。
五条悟是御三家的显赫出身,她是重活一次,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整节课上夏油杰听得最认真。家入硝子回忆了一下课堂上山吹真世在做什么,发现她好像确实没听讲过。
这个冷笑话挺冷的。
思及此,家入硝子微微笑了笑。
五条悟左右转着羽毛球脑袋,神色状似机警,事实上他是在观察附近是否有无夜蛾正道出没。
没看到人,五条悟勾勾唇,转过头来回答了硝子最开始提出的问题,声音欢快,仿佛是个做了恶作剧的孩童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恶劣。一般没有人和幼稚的小孩生气,除非那个人是五条悟。
“她的学生资料表里填写的确实是‘家系入学’,不过山吹家的人也就剩下她一个独苗苗啦!在平安京之前山吹家还是很有名的,现在嘛,是没落的旧世家呢。”
“嗯?”这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原本就小的眼睛看起来更小了。
“山吹她不是……她父亲是普通警察,母亲是外国人,离异后还离开了日本。她家这种情况,会是咒术世家啊?悟。”
“现在到了五条老师的科普时间!”五条悟清了清嗓子,“都听好了啊。”
山吹家严格来说也不算咒术师家族,毕竟他们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咒术师。
他们家祖上也是大阴阳师,在平安京时期赫赫有名,后来阴阳术没落,咒术兴起,大多数人都在寻求改变,而山吹家看不起咒术师,一定要坚持正统的阴阳术传承。在接下来属于咒术师的时代,他们家作为咒术界中的异类,与整个咒术界都格格不入,最终子嗣越来越稀少,传承越来越难以维系。
终于,情况紧迫到不得不改变的时候!
几百年前,山吹家和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小家族世代联姻,获得了可以通过血缘稳定传承的术式,至此也就演变成了咒术世家。
变就变吧,但是山吹家依旧觉得高其他咒术师一等,不仅和烂橘子们关系一般,而且也不怎么参与咒术界的破事儿。
“突然有一天,”五条悟把山吹家当作故事来讲,在他抑扬顿挫的语言和浮夸的肢体动作的配合下,呆板的家族发展史都快变成了小孩子喜欢的睡前故事似的存在,“山吹家全员都跑到了某个山沟沟里头,放出话来说是去侍奉神明啦!”
再后来就是自然条件下历史的重现了,被排挤,子嗣稀少,传承困难……“目前知道的山吹家后人就只有山吹真世,但是既然山吹家还有人存在,那么她即是家族。”
五条悟声音欢快,“好啦,五条老师的科普时间到此结束!”
全当作听了个故事的家入硝子顺着他的意敷衍地拍手鼓掌,仅仅寥寥几道掌声。
夏油杰则眉头紧锁,“目前知道的山吹家后人就只有山吹、真世。她父亲难道不算……”
“杰你的消息落后了哦,”五条悟故意吹了个口哨,“山吹松俊不是咒术师,而且他在我们开学前一段时间好巧不巧因公殉职了。”
视角回到我这一边。
在友良先生接到我之前,我先用反转术式把自己的伤都治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友良先生再度把我送到了阿尔的私人诊所。
我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随即,我反应过来友良先生会错了意,不过我也没有说什么,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自然地和友良先生告别。
来都来了,我也可以在诊所这待一会儿,毕竟我一时间还没想到去哪。
医院大体上都是素白的颜色,成为了一场纯白的梦魇。消毒水的气味总那么让人不安。生与死的界限在医院最明显,一边是新生儿的降生,一边是病重者的离世。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前就是窗户。
这里视野开阔,抬头是东京的晴空,低头可以看到花园里的曲水亭台、繁茂草木。
发呆久了,我回过神里才觉得喉咙干涩。不过,我咽了口口水,如果不是医院禁烟,我倒想在这吸根烟。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瘾犯了。
不高兴,烦躁,焦虑,迷茫,心里空落落的。我想打电话给筱原鹤,想抱着阿尔贝尔闹腾,想跟他们倾诉我现在的心情超级糟糕……我严重怀疑我对绫子产生了情感上的戒断反应,所以才会这样。
我生气了。怒气降下来,我又陷入了颓废和沮丧。
什么嘛,戒断反应也不是不能克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为什么一闲下来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她啊?!可恶。
我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一条一条的消息还在刷着。
输入密码,我点开了收件箱。
大部分消息都是绫子发来的,她问我在哪,她说要来找我……别不理她。我熟视无睹,把手机里这些联系方式通通拉黑,做完这些,把没了动静的手机放在一边,我继续坐在长椅上发呆。
阳光静悄悄地铺在走廊,白凛凛的,带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冷意。
隔了一会儿,我紧绷着脸拿起手机把绫子拖出黑名单,给她发了一条消息。看着消息,我难得懊恼,马上把绫子放回黑名单。
我:等我想明白了再谈吧。
后面有一条绫子发送失败的回复,可惜我看不到。我还在自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