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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伊达航站在门口,他的身影在四四方方的门框的衬托下更加硬朗,不过,看见屋里一大堆高大的白种人他还是不由呆了一下。
      对我而言,此刻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伊达哥,出什么事情了?”我艰难地挣脱堂姐跑向门边。
      “抱歉,各位,打扰了。”伊达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紧迫,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酒店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现场就在这层楼的尽头,出于安全考虑,需要你们暂时留在这里配合调查。”
      屋内,我的家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用俄语讨论了几句,最后由克里斯金娜把伊达航的话翻译给了大家。
      我拉着伊达航要走,马上关门,“母亲你拦着舅舅他们别乱跑,我去帮忙破案!”
      一道门隔绝了屋里的热闹,我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呼,安全了。
      伊达航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于是拿下了叼在嘴里的牙签,又整了整衣领子。他清了清嗓子,玩笑着说,“哈哈,小真世今天这么漂亮,我第一眼都没有认出你来。”
      “我平时那叫帅气,”恢复元气的我骄傲地说。
      不过我骄傲不过几秒就被伊达航拿捏住了。
      “不仅难得一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难得见你这么积极帮我们破案。里面那些外国友人是你外祖家吧?真是一个大家族,难怪你也有现在这样。哈哈哈。”
      我捂着脸,颇有几分生无可恋,“……別笑了!我要闹了啊。”

      对死者不太礼貌,但是豪门狗血剧也是可以先停一停了,我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非常不习惯刚刚房间里的氛围,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般被人参观,而且这些“游客”时不时还会对我动手动脚——毕竟是初次见面,为了家庭和谐,我还还不能把厌烦的情绪写在脸上。
      俄罗斯人有这么热情吗?这么热情对我这个含蓄内敛的日本人会不会不太友好了!
      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社交恐惧症犯了,这就是亲戚带来的压迫感吗。

      我和伊达航聊着案件,来到案发现场。
      走过最后一个拐角,我看到此时本应该呆在学校里的某人,不得不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我抱着手臂看着他,“工藤新一,你怎么会在这?”
      工藤新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神色似不可置信。他忍不住开口,“山吹姐姐?”
      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难道我女装很奇怪吗?不,他们还是震惊居多吧。
      性格沉稳如伊达航看见我之后都瞳孔地震了,牙签掉地,甚至他反应过来后还想拍几张照片给不在现场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瞻仰一二”。对此,我当然——欣然应允,“把我拍好看一点!”
      就当他们是因为惊讶和新奇吧,总之,绝对绝对不能是因为很奇怪。
      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说道,“下次见我喊‘哥哥’。”
      “好。”工藤新一点了点头,显然被宽提点过。他接受良好,也不多问,直接回归到案件上来,“山吹姐姐要来破案吗?”
      “不了。”我嘁了声,“你能解决吧?实习生。”
      工藤新一很有自信,“交给我吧!”
      “嗯嗯,你加油!”
      有自信是好事,我表示支持和理解,并三言两语把工藤新一高高兴兴地哄走了。
      我转身,和伊达航走到另一边交流案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在一旁看着工藤新在案发现场乱窜。
      以前还会有警员阻止他,现在凭着宽玩笑般开的侦探社实习生证明工藤新一硬是没有被丢出现场——警方离谱的操作多了去了,我依旧不做评价。
      不得不说,东京的警察素质堪忧。工藤新一从哪里找出那么多警方遗漏的线索的?
      把迄今为止收集到的线索总地过了一遍,我看了看在现场忙碌却不知道在忙什么的警方,有些无语。
      最后,找出警方落下的几个线索,工藤新一开始拼凑案件的线索试图还原出真相。

      死者名为山本英司,是某文学月刊的编辑,来到酒店是为了索稿。
      就现场给人的初步印象来说,死者是突兀地拿着手枪到走廊上饮弹自尽的。现场上的某些细节却透露出些许不同寻常:一张被撕碎的便签、一本笔记本,还有死者自杀所使用的左轮手枪。
      便签纸完全被血浸没,上面的内容警方还在努力还原。希望不大。
      笔记本大篇幅都是空白的,只有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纸特殊,满页纸上都写着死者的名字,酷似血液的红色字体缭乱而用力,宛若癫狂,让人忧心写字的人的精神状态。纸张角落处则有一小行的时间,与死者死亡的时间分秒都相吻合。
      左轮手枪来历不明,且上面仅有山本英司和另一个人的指纹。

      警方把嫌疑人都喊了来。

      一号嫌疑人,与死者见过最后一面的作家吉田丽子。她声称自己在和山本英司在谈话过程中对方突然跑了出去,因为谈话不合,她没有追出去,然后隔了一会儿她出门便看到了血泊中的死者。
      吉田丽子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手枪上也存在她的指纹。
      “你有没有听到枪声?”
      吉田丽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非常肯定,“没有。”
      山本英司离开房间时很生气地甩上了门。
      弗兰克酒店内部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把门关上,房间内部几乎听不到任何外部声响。我在房间里也没有听见声音,这和我所在的房间太吵也有一定关系。
      据警方采证,楼上和楼下这两段楼梯间都有人在死者死亡的时间节点模糊听到了枪声。
      二号嫌疑人和三号嫌疑人,死者最近分手的女友新井亚纪和她的未婚夫后藤昌。她跟踪山本英司到达弗兰克酒店,并带着后藤昌准备揍一顿劈腿的山本英司泄愤。
      吉田丽子隐瞒了她和山本英司有不正当的情人关系。
      面对问话,新井亚纪高傲地表示,“我没打算杀了山本英司,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呵,我不会因为一个渣男自毁前程。”
      据采证,新井亚纪在找人揍渣男的过程中认识了后藤昌,两人互相一见钟情,已经确定了婚期。关于以上,两人身边的朋友都可以证明。
      后藤昌原先是街头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然而,他现在正为了做女人背后优秀的家庭主夫而努力,比如说他在和新井亚纪确定关系后报了厨艺、家务、插花等多个培训班——现有迹象都表明他已经改邪归正。
      后藤昌和山本英司此前并不认识,不过后藤昌的姐姐曾经是山本英司的女友。
      一个渣男是不值得拥有美好未来的两人背上官司,但这里可是东京……接下来,真的没有转折吗?我持怀疑态度。
      四号嫌疑人是我的七表兄伊利亚。他和山本英司曾在酒店大厅因为酒店特色冰淇淋球的个数问题发生过争执,乃至于拳脚相向。大厅监控坏了,不过此事目击者众多。

      伊利亚现在很冤枉,嚷嚷着除了大厅那件事情以外他根本不认识山本英司。
      他说的不算数。因为特色冰淇淋几个球最合适而结仇虽然奇葩了一点但是放在东京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杀人动机足以成立。
      身材高大的俄罗斯男儿因为被指证为犯罪嫌疑人而气得头顶直冒热气,哇啦哇啦嘴里就没停下过。
      我睁着死鱼眼看着气恼的伊利亚。
      语言不通,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看他愤慨不平的神态还是能推断出一二的。

      伊利亚不会日语,无论是之前和山本英司吵架还是现在的辩驳都是他的妹妹玛丽娅代劳。顺便一提,小表姐也是大阪腔。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工藤新一居然会俄语,他和伊利亚的交流非常顺利。

      工藤新一和伊利亚套话的时候我下楼去酒店大厅买了份冰淇淋。
      这家的冰淇淋海报上写着“正宗的俄罗斯风味”,正不正宗我不知道,不过冰淇淋确实好吃,口感绵密,奶香十足。
      我端着冰淇淋盒子坐到了花盆后的椅子上,椅子还没被我坐热乎,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的筱原鹤这就若无其事靠了过来,很有距离地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仿佛两个特工接头,鬼鬼祟祟的。
      我停下挖冰淇淋吃的动作,用看白痴的目光盯着筱原鹤,“你做贼才结束吗?”
      “这叫做仪式感,”筱原鹤伸出手摇了摇手指,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表示。
      “……”
      我无语。
      “是不是应该让阿尔贝尔带你去看看脑科?”嘴里浓郁的奶味化开,我吐槽,“看来我确实够忽略你的,居然连你什么时候傻了的都不知道。”
      金发碧眼的法国人带着两盒冰淇淋走过来。
      筱原鹤接过一盒冰淇淋,打开盖子,他一边往嘴里塞冰淇淋一边问,“你和杜布罗夫斯基家族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外国友人冰雪般的热情?”
      我被这神奇的比喻哽了一下。怎么说,我第一次知道“冰雪”和“热情”这两个相性极差的词语有一天还能沾上关系……放在俄罗斯人身上似乎还真的说得通。
      “不太习惯,”我如实回答。
      “那就是还行了!”筱原鹤一锤定音,“习惯是用时间养成的,你们还需要更多的相处时间。”
      “也许吧。我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离开日本,血亲……会成为我的弱点吧?诅咒防不胜防。对他们来说也很危险。”
      “这个你应该不用太担心。杜布罗夫斯基家族每一个都不简单,至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筱原鹤知道的消息比我多得多,尽管不清楚他做出判断的具体依据,我仍然倾向于相信他的判断。但我还是那句话,诅咒防不胜防。我更倾向于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把这些人通通送回俄罗斯,他们远离了日本,自然也远离了这里的争端。
      我心想,反正我已经见到了我最想见到的人,执念对我的影响没那么深了。
      阿尔给了我一个抱抱,话语温和平静。“家人不是你可以选择的,当他们出现,你得学会像接受一份礼物一样接受他们。”
      我埋头在他胸脯上,闷声回道。
      “看来我还有得学。”
      在这感动的时刻,筱原鹤呵呵笑了几声,把我从阿尔贝尔怀里拉扯出来。“不要腻腻歪歪的,冰淇淋化了。赶快吃,吃完回去找克里斯金娜。”
      我瞪了他一眼,拿起椅子上放着的冰淇淋继续吃着。我是该上楼了。

      在楼梯间,我收到了筱原鹤发来的消息。他和阿尔就离开了,回巴黎。
      上次他们说这次回日本会留很长时间,显然,克里斯金娜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现在回日本也是因为关心我。
      之前我和筱原鹤聊天的时候从他口中听说了巴黎的局势对阿尔贝尔很不利。
      阿尔背后的那个犯罪组织的成员在巴黎惹出了大动静,给他们收尾的却是阿尔。而且,这些人一开始来到巴黎就是想取代阿尔成为那个犯罪组织在法国的负责人。
      虽然阿尔早就不想干了,但是这种过河拆桥的行径还是把阿尔气得不轻。
      阿尔贝尔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我知道他真实的样子,倨傲的,狠辣的,有时候甚至是恶毒的。阿尔贝尔近些年来收敛了脾气,这可不意味着他放弃了那些手段。
      听筱原鹤幸灾乐祸的语气,这些人现在在巴黎可谓是水深火热之中,又骑虎难下。
      他们的下场另当别论,这些又蠢又毒的家伙确实给阿尔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比如说,因为他们的失误,DGSE(法国对外安全总局)再度盯上了阿尔。
      现阶段最最麻烦的就是,咬紧阿尔不放的人是阿尔的老熟人兼老对手,隶属DGSE的优秀特工……埃德蒙·摩勒。
      筱原鹤和阿尔匆匆离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位摩勒先生确实让他们头疼。
      我回了一条消息,“知道了”,以及一些固定的类似行程顺利之类的套话。

      来到案发现场所在的楼层,还没看见警方的警戒线就听见工藤新一干脆利落的声音,“……山本先生死去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到了全程,这本笔记本也是你留下的。犯人就是你,后藤先生!”
      之后的流程应该是犯人痛苦流涕地忏悔。
      好吧,并没有,后藤昌在痛斥山本英司如何该死。
      后藤昌有个坎坷的身世。
      他的姐姐名为后藤优。这位小姐眼神有些不太好,是山本英司的前前女友,甚至深陷在这场感情的漩涡之中。
      在和山本英司分手之后,后藤优很痛苦,但是她入水没死,跳楼没死,割腕自杀没死,反而折腾得她的家人生不如死。在某一次和山本英司见面之后后藤优突然就疯了,后来,她发疯时拉着她和后藤昌的母亲从二十楼跳了下去……
      后藤昌的父亲无法接受,终日用酒精麻痹自己,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后死于酗酒。
      那个时候后藤昌还处于高中阶段,家里出了这些事情他也就辍学了。后藤优和母亲在世时他和母亲一起照顾疯子姐姐,她们去世后他照顾失魂落魄的父亲,父亲也没了之后后藤昌开始混迹街头,后来还加入了帮派。
      后藤昌原先也没有想杀了山本英司。
      他觉得自己家的悲剧只能归咎到姐姐身上。山本英司只是不爱姐姐,和她分手了,谁也不能料到姐姐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脆弱。
      后藤昌在被新井亚纪聘请去揍渣男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个渣男是山本英司。他和新井亚纪的一见钟情是真的,为了两个人未来的幸福而努力也是真的……仅仅差一步,后藤昌就走出了过去的阴影。
      可是,他听到了山本英司和吉田丽子的谈话。
      “Pick-up Artist,通过言语打压、行为否定、精神打压之类的方式对关系中的另一方进行情感操纵和精神控制。山本英司戏弄我的姐姐,逼疯了她,害我家破人亡!可是没有证据,我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我能怎么办?!”后藤昌情绪激动地大吼,说着说着,他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泣声,“他甚至把姐姐的死当作和情人的谈资。”
      “……”
      四下寂静。
      后藤昌说的是真的,所以说,我压根不想管这件案子。
      山本英司没有杀人胜似杀人,背负着后藤家的三条性命。做了事就要承受代价,以命偿命是山本英司咎由自取的下场。
      “警方并没有证据证明山本英司是你杀的,后藤先生。”我拉开警戒带钻了进去,友情提示,“在司法环节中,通过言语引诱等行为得到的‘犯人自白’无法作为证据。”
      我盯紧了他,“山本英司是自杀的。”
      后藤昌冷静了下来,他站起来,沉默不语。
      警方要有意见了,不过我接着说道。
      “木下侦探社的实习生从不在场证明的角度得出了后藤先生是犯人的结论,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那么,假设犯人是后藤先生吧,他的犯罪手法是什么呢?难道后藤先生还能PUA那个人渣让他举枪自杀?”我嗤笑了一声,“别开玩笑了,不会真的有人相信这话吧?基于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后藤先生只是在山本英司自杀的时候选择作为一个冷漠的路人旁观了这一切而已。”
      “至于枪,如果山本英司不是想自杀的话,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一把枪呢?”
      “山本先生带着枪是因为他想要杀后藤先生!”工藤新一急切地反驳,“他知道后藤先生偷听了他和吉田小姐的谈话,担心后藤先生的报复,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不,工藤新一的推理不全然,他没有看到全部的真相。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足够优秀了。
      他本就和我存在很大一段信息差异,身处于米花町的规则中,他甚至接触不到异能力、咒术这等非凡力量。
      被撕碎的便签上的内容是对山本英司的威胁,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带着后藤优的遗物去见吉田丽子,不然……
      山本英司带着枪是想在这里杀了吉田丽子,并把现场伪装成自杀,所以手枪上才会有吉田丽子的指纹。他以为这个威胁是吉田丽子留的,因为他只对吉田丽子说漏嘴过后藤一家的事情。可是,山本英司想动手的时候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吉田丽子的房间。
      从这里可以看出,山本英司“突然”得知了后藤昌出现在了弗兰克酒店。他以为后藤昌才是那个真正留下便签的人,所以放弃了杀死吉田丽子,转而想找到后藤昌。
      后藤优的笔记本应该是作为了异能力发动的媒介,上面提前写好的时间就是山本英司的死期。那个特定的时间点将近,吉田丽子关上了房间门,后藤昌隐藏在拐角处等待,而山本英司正在走廊里警惕地张望,然后他缓缓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自己。
      至于后藤昌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他不确定在异能力的影响下山本英司会不会真的死了,或者是想亲眼看见山本英司去死。
      那个帮了后藤昌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让计划超出了他或她的掌控?以那个人的计划,后藤昌不会被警方逮到怎么明显的马脚才是。
      她还在关注着这里吗?
      原本打定主意不参与的我现在也参与了进来,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我思索着那个帮了后藤昌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把工藤新一的推理一一推翻。
      我余光看向了工藤新一,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和质疑,但是他没有站出来当众反驳我……在看眼色这方面上,工藤新一很有长进。当然,如果他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的推理居然存在那么多不足而陷入精神恍惚的话,那就当我没夸过他。

      这桩案子目前没有结案,以自杀案结案太过草率,以他杀案结案又无法拿出切实的证据将杀人凶手抓捕归案。
      所有人都知道后藤昌的嫌疑最大,甚至于他刚刚已经快要承认了杀人事实,然而,被我一打搅他的嫌疑指数又降了下去……后藤昌现在什么也不承认。
      目暮警官看向我的目光仿佛都透着哀怨。
      我理直气壮。
      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们不服也没有,有本事就像我推翻工藤新一的推理那样推翻我的推理,否则,呵呵。
      两难局面是警官们需要面对的,我知道最终结果会是我想要的。
      只要后藤昌不松口,在他的社会档案上,他只是一个成为过犯罪嫌疑人的倒霉蛋,而不是带着污点的杀人凶手。

      案件在我这里已经结束了,我更加关心做笔录的时间。

      “目暮警官,我和那位的笔录可以晚点去做吗?我们是一起的,现在还有些别的事情。”见我看过去,伊利亚傻乎乎地笑着朝我挥手。
      “当然可以。山吹老弟,咳,山吹,这位国际友人是……”
      我收回视线,微微低头以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简单对外介绍了伊利亚两句,“我的表兄,俄国人,这段时间来日本探望我。”

      和目暮警官谈完话,我拎起来站在一旁固执盯着我的工藤新一,和他到楼梯间单独说话。
      “山吹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明明知道真相吧?就是后藤先生杀了山本英司!”
      “所以呢,我应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送他进监狱忏悔?”我对他的质问没有什么反应,表情淡淡,“忏悔什么?让后藤昌忏悔之前,你先想想山本英司把怎么把后藤一家害得家破人亡的。”
      “可是杀人是不对的!如果,如果山本先生有罪的话应该让法律制裁他,而不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杀人能够解决制作出问题的人。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工藤新一,没有继续在小侦探的神经上蹦跶。我倚靠在墙上,语调懒洋洋地说。
      “法律无法所有的解决问题,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实例,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茫然了。
      “你破案是为了追寻真相,还是为了彰显你的本事?”这种指责对于工藤新一来说也很冷酷吧,我心想着。“推理是为了让冤屈得以平反,让恶人被绳之以法,不是一定要用尖锐的言语把做错事的人送上绝路。”
      帮后藤昌脱罪当然是错误的行为,我很明白。
      但是,“福尔摩斯说过的话你很清楚吧,‘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
      理所当然的,我和工藤新一因为理念不合而吵架了。
      工藤新一很固执,争吵的结果是我们谁也没说服谁。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们第一次争吵,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厌倦,然后想把工藤新一丢回学校的心情更加迫切。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推理是错误的!”
      我态度冷淡,“哦,你加油。”
      工藤新一抛下我跑走了,我靠在墙上冷静了半天才离开楼梯间——他顶撞我,我真难过。

      警方还在案发现场收拾取证,该拍照的拍照,该记录的记录,目暮警官还分配了两个年轻警员拦着闻风而动的记者。

      我从旁边悄悄路过。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我已经出来了一个小时多,其中和工藤新一讲道理就占了十分钟。
      我也该回去了。
      刚才克里斯金娜站在警戒线外看完了我“胡搅蛮缠”的全过程,现在她和伊利亚表兄应该都回到了房间。
      我视线掠过所有人,不禁略微分神。
      说起来,伊达哥呢?刚刚就没看到他。还有工藤新一是不是忘记回答我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于此同时,楼下,一个身着正装,蓄有小胡须的男人正领着一个独角兽发型的小姑娘在到处找人,急得满头大汗。
      “毛利大叔!”工藤新一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他们就跑了过来。
      “臭小鬼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工藤新一额头划下一点冷汗,讪笑着站得离小胡子男人远了许多。他灵光一闪,“那个,对了,我去上厕所了。”
      “房间里没有厕所吗!真是的,非要乱跑。”毛利小五郎不甘心地喊,“可恶,原本谈好的委托又吹了!”

      推开门,我一眼看到被包围着的伊利亚。
      伊利亚的表情和动作充满了激情愤慨,我听不懂的俄语哗啦啦地从他嘴里流出,围着他的大家则不约而同地在节奏刚刚好的时候发出惊呼,现场庄重得仿佛伊利亚正在红场进行总统的任职演讲。
      我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玛利娅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我完全僵住了,她凑近了脑袋和我说伊利亚正在讲我在破案的过程中把警方耍得团团转……大家惊呼也是因为这个。玛利亚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阿伊莎你可真厉害!”
      “……”
      谁来告诉我,杜布罗夫斯基家族不会是那个那个吧?

      克里斯金娜坐在外祖母的膝下,目光温和地看着我。她希望我能过去。
      “嗨,阿伊莎,小姨在叫你呢!走走走,我跟你一块过去!”
      我迟疑了一两秒,最后半顺从地被风风火火的玛利娅拉了过去。
      “妈妈,”我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玛利娅亲热地挨着外祖母说话,我抿紧了唇,眼神躲闪着不去看克里斯金娜。
      克里斯金娜也浅浅地抱了抱我,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清冽的香水味道。

      狂欢般的家庭聚会结束以后,其他人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我和克里斯金娜。她和我下楼,然后走出酒店散步。
      外面空气流通,我们方才身处房间里沾染到的躁热也逐渐被风带走。

      克里斯金娜最先打开话题,“阿伊莎在哪里上学?”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所宗教学校。”
      听到咒术,克里斯金娜就明白了,“还是做你奶奶那一行啊。”
      她提到奶奶的语气很平静。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继承家里的神社,那个诅咒也没有。学校主要是教咒力的运用和如何拔除咒灵的。我以后想成为一名作家,不会一直做这份危险的工作。”
      克里斯金娜的眼睛微微湿润,她嘴唇翕动,呢喃,“是吗,这样啊,这样啊……作家好……”
      穿裙子的一大弊端显现出来了,没有口袋,我想绞动手指也没有地方隐藏。
      我不想她哭,尤其是为了我。
      “别难过了,我过得很好。”
      克里斯金娜突然停住了,她转身抱住我,喉咙间发出小动物般的悲鸣。她痛苦地呜咽,近乎失神地祈求着,反反复复好似只会这几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阿伊莎,原谅妈妈,原谅我……”
      我一动不动,任由克里斯金娜的眼泪浸透了我的衣服。滚烫的泪水冷却。感受着肩头的湿意,我的心情蓦然泛起同等难言的酸涩。
      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在一瞬间倒塌,原来,克里斯金娜和我一样惴惴不安。

      等克里斯金娜的情绪平复之后,按照原先说好的那样,她把我送到公交车站台。
      她默默牵住了我的手,左手覆盖着我的右手。她的指尖也是冰凉的,比我的冰凉,仿佛借此把远北方雪原的寒气带到了燥热不堪的东京。
      在这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路程中,我们都不说话,可是谁都能察觉到我们中间隔阂的那道冰墙已然裂出缝隙。
      公交车驶离站台。
      我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她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碧蓝的眼眸犹如冬日贝加尔湖的湖水,灿烂的金发迎风招展,飘飞的衣裙衬得她的身形有些单薄。我侧了侧身,挺直身板在座椅上坐好。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像真正的母女那样相处吧?那个时候,父亲他……
      公交车逐渐驶远,克里斯金娜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窗外。

      伸手揉了揉鼻子,我废了几分钟的时间从五味杂陈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我看着玻璃上虚虚倒映着的镜像。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头发长长了不少,齐肩的中短发放下来,很好地柔和了五官,穿着白裙倒也像模像样。其中,我着重观察了自己那双暗灰色的眼眸,不由怔忡一瞬——镜像中的我也无端忧郁起来。
      片刻以后,我动作温吞地从挎包里取出手机,拨打出一个可以说我倒背如流的号码。

      另一边几乎是秒接,仿佛她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她是该等着给我一个解释。

      “帮后藤昌复仇的那个人是你,对吗。”我开口,生硬的语气直接把疑问句说出了陈述句的样子。

      “……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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