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人与雕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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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指尖触上栩栩如生的雕像，抚过每一寸精心雕琢的地方。
他好似透过冰凉的石头，触及隐匿内心的欲念，那些飘渺的，捉摸不透的，如云似雾般缭绕心间。
为什么一定要思考那么多呢?
雕得再像，也不具备人类的体温。
没有流光溢彩的眼睛，不会开合的嘴唇，笨拙停留在原地无法移动的四肢。
如此种种，完全比不上真人。
莉娜说得对，重要的东西就应该锁好，否则钻出来了，就会惹人觊觎。
洛维斯深吸一口气，他把坏掉的锁收好，走出房间，吩咐仆人购置一把新锁。
之后他又去了元老会，加派人手，把路伽的悬赏价格翻了三倍。
伊特拉是没有黎明的，而他的sweety贪恋阳光的味道，永远不会主动踏入这里。所以只能把他拽进来，让他把那些细微的阳光也带进来。
早该明白的，不是么?
......
“按照之前获得的情报，我们已经提前备好人手，埋伏在伊特拉和卡林那的交界处。”阿尔文笑道，“斯特兰德先生绝对不会想象到，这次透露情报的人，其中一位的来头。”
“食不果腹时想着如何生存，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开始渴求富贵荣华——”洛维斯注视着来势汹汹的黑棋，“一切都如愿，又想守住财富珠宝，于是去寻找不死不灭的方法。”
“本质上和渴求更甜美人血的吸血鬼并无区别。”
阿尔文注视着桌上的黑白棋盘，自己暂时居于上风：“可是这几样，斯特兰德先生都有了，内心还有什么渴求的呢？”
“我在等最后一把利刃。”棋局形势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洛维斯云淡风轻开口，“等我的后嗣用那把刀刺进我的心脏，一切实现后，身为斯特兰德继承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白王棋倒下，阿尔文眼底流露出一丝微怔，随后便被惊叹覆盖：“还以为这局能赢。”
洛维斯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之情，反而觉得枯燥乏味:“靠着黑夜苟延残喘的生物，本就不应该存在。”
阿尔文沉浸在这盘棋局里，根本没留意对面人说了些什么：“没想到洛维斯大人棋艺也这么厉害。”
“洛维斯！”
名字的主人极轻叹了一口气，阿尔文循着声音望去，看见莱诺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莉娜现在不在这。”
听到日思夜想的名字，阿尔文肉眼可见地警觉起来。
莱诺：“那真是遗憾。”
洛维斯：“新奇花样儿再多，缠久了，也是会腻的。”
“洛维斯，那你可就误会我了，我是来归还东西的。”莱诺不以为意地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莉娜小姐的耳环昨夜落我这儿了，想起上次她寻找东西的着急模样，我就送来了。”
洛维斯毫不留情面，当场拆穿他:“你完全可以让仆人送来。”
躺在莱诺掌心的那只耳环，阿尔文曾经见莉娜戴过，那样的明艳动人，此刻只觉得扎眼。
“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阿尔文闻声站起来:“阿尔文。”
他友好回礼:“莱诺?弗洛瑞斯。”
听到这个姓氏，阿尔文微微一怔。莱诺似乎读出了他的困惑，笑着解释:“大人在元老会任职，应该认识我的兄长，他是现在的弗洛瑞斯家主。”
如今的弗洛瑞斯家主是上任家主的长子，曾经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杀害手足，而莱诺作为次子，是唯一侥幸活下来的人。
洛维斯和莱诺曾为同窗，传言中，他是受了洛维斯的荫蔽，才免于一难。
一切尘埃落定后，莱诺离开伊特拉，开启他的远行之旅。
“以前听闻过莱诺大人的故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莱诺儒雅一笑:“我也许久没回来这儿了，元老会又多了些新面孔，看来有时间还得好好认识一下。”
阿尔文定定地看着莱诺，打量这个在血族口口相传里，被称为异类的角色:“莱诺先生当初争夺家主之位失败，如今又回到伊特拉，是想卷土重来吗?”
莱诺似乎触到阿尔文语气中隐隐的恶意，然而他依旧笑着，不轻易为他人所触动的模样，倒是与洛维斯相似:“兄长将家族的事处理得很好，我自然没必要再去掺和。”
“是啊，没用的人自然是不敢去掺和。”阿尔文眸中流露出的恶意愈发明显，“否则当时逃窜的时候怎么那么狼狈?”
“阿尔文大人看起来对我颇有微词。”莱诺笑容淡了些，却依旧礼貌得体，“可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
坐在一旁的洛维斯终于难得开口:“阿尔文，别把你的私人情绪带到这儿来。”
阿尔文当即打断了他，瞳孔里闪烁着略显疯狂的眼神:“斯特兰德先生这样的人选择和弱者做朋友，不觉得是件耻辱吗?”
“哦——我忘了，斯特兰德先生心心念念的家主之位，和莱诺先生一样，都没有得到，这大概就是你们的共同之处吧。”
被戳中内心深处的痛点，那双紫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迸发出星点危险的光，不过很快又被压制下去，唯有手心下的桌角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阿尔文并不在意二人的神色，语气愈发猖獗:“莱诺大人虽败犹荣，输给的人好歹是自己的亲哥哥，洛维斯大人便说不过去了——被比自己少几百年资历的吸血鬼打败，那人还是半人半血的残次品。”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家里来这么多客人?”
那些欲反驳的话，即将宣泄愠怒的动作，皆因女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莉娜不紧不慢走到众人面前，半斜着身子站立，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大家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莉娜小姐安。”阿尔文三两步走到莉娜面前，执起她的手置于唇边轻吻，莉娜因这动作感到莫名其妙，“今晚可以邀请您共进晚餐吗?”
莉娜皱着眉头抽出手:“我想，我上次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又缓缓垂下:“您宁愿选择一个失败者，也不愿意选择我，对么?”
莉娜眉头皱得更深:“阿尔文，你发什么神经?”
他的眼底一片阴翳，低笑了声，吐出的字眼变得阴晦污浊:“可莉娜小姐有没有想过，您这样的身份，原本就是烂泥，他们蜂拥而至，充其量不过因为您在血族里算得上一件漂亮的玩物，类比人间的说法，是个妓女——”
“啪——”
清脆嘹亮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登时出现清晰的指印，阿尔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有些懵，又好似被打醒了，霎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
平日里言笑晏晏的眼神不再，莉娜冷冷地看着他。这目光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又恍然在哪见过，直到余光瞥向洛维斯，一切才了然。
平日里两人站在一起基本上不会被联想成一对兄妹，大抵是莉娜那双眼睛，总含着柔媚的笑意，与洛维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如今冷下来，这目光与平日的洛维斯别无二致。他才发觉血缘的神奇之处，它无意识中在某些地方把二人塑造得极为相似，藏在微乎其微的细枝末节里。
“那你想跟妓女上床吗?”
男人眸光颤了颤，半分懊悔半分不甘，艰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浑浑噩噩间迎面又挨了莉娜一巴掌。
“我养一条龇牙咧嘴的狗，都不会挑你这样的。”
她后退两步，轻蔑地看着阿尔文，随即转身上楼。
“莉娜小姐——”
“啪嗒”，有什么东西飞出，阻止了他追上去的动作。
利刃穿过阿尔文的手，将其牢牢粘在扶梯上，汩汩的血液从两者的连接处冒出，“滴答滴答”落下。
“莉娜再不堪，她始终是我的妹妹，别忘了，她身上依然流着斯特兰德家族的血。”
洛维斯的侧颜隐匿在黑色的长发里，阿尔文只看得见那张翕动的唇。他低低哂笑了声，拔出利刃。
金属“哐当”落在地上，阿尔文含恨的目光与莱诺对视几秒，随后便离开此处。
“元老会现在挑选的成员都这么浮躁吗？”莱诺兀自感慨，而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一脸阴郁的洛维斯，“家主位置又是怎么一回事？”
洛维斯面色冷然：“那是计划之外的失败。”
莱诺习以为常洛维斯的寡言，他从容站起身，完全不似才被阿尔文阴阳怪气过的样子：“我去看看莉娜小姐。”
洛维斯低低“嗯”了声，没再制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洛维斯恍惚听见枪声响起，看见锋利的獠牙和殷红的鲜血，还有那缕格格不入，惹人注目的金发。
然而画面蓦地一黑，失去了联系。
男人微微蹙额，看向掌心的光纹，若隐若现泛着微光。
“洛维斯大人！”仆人走上前，“那边传来消息，您要找的人，现在已经送往奥特卡斯了。”
“嗯。”洛维斯暂时忽略了方才的事，站起身来走出大门，朝着奥特卡斯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人与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