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兰铃野草

28、线索中断

　　血液沿着割破的手腕流淌，汇聚成一片小小的洼地，阿尔文手握短刃，沾上红色的鲜血，在地上画了个看起来十分诡异的符号。

　　地上的图案发出耀眼的光芒，浅色的流光自腕上的伤口流泄，又汇聚在一起流向残缺的夜角。

　　慢慢的，那唯一的日光处也被修复，重归于黑夜。

　　“曾经是几百年进行一次修复，到现在变成几十年一次修复，帷幕的力量每天都在流失，甚至比以往流失得更快，这可不算个好兆头。”维拉妮卡思索片刻，忽得想起什么，向埃文投去锐利的目光，道“温斯特大人，私吞圣物可不是个好习惯，其心可昭啊。”

　　埃文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心有不满仍保持礼节:“我并不知晓此事。”他将目光投向洛维斯与巴特，难掩其中愠怒，“反倒是巴特与洛维斯大人，像是事先预料一样来到现场，有谁希望自己的生日宴被人搞破坏呢?”

　　巴特微微屈身:“我们也是收到的小道消息，因为时间紧迫没来得及认真调查，抱歉给您带来烦恼。”

　　洛维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冷峻面庞，未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歉意:“献上那份特殊礼物的人已经死了，温斯特大人也无法完全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吗?”

　　“自导自演的戏码还没演够吗?适可而止吧你们!”

　　“兰利小姐。”埃文转头看向维拉妮卡，“我现在呢是百口莫辩，怎么判断是您自己的事，但是比起我，您应该更了解他们的为人。”

　　这句话把众人拉入遥远的回忆，维拉妮卡看向洛维斯，她眼底的恨意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有一丝一毫的消退，一如百年前她掏出刀向他冲过来时的表情。

　　若是旁人指不定会被这眼神吓一跳，不过洛维斯早已习惯，风轻云淡地离开了。

　　广袤无垠的夜似乎因帷幕的修复变得更加深沉浓厚，红发女子纤纤而立，站在这片刚刚被修复好的天空下。

　　她站在此处，却又好似局外者般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直至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慢悠悠开口。

　　“大人有听说过这片帷幕的传说吗?”

　　维拉妮卡慢慢转身，露出她那双锋利敏锐的眼睛。她不说话时就板着一张冷脸，带点生人勿近的高傲姿态，即便此刻罕见地勾起唇角，那笑容看上去也不带任何善意。

　　阿尔文觉得有些瘆人，兴许是最近和五大家族的人打交道的次数太多，见识了各种各种稀奇古怪的性格。他稳着声音道:“血族的教材里提及过，是靠着始祖的力量维持下去的。”

　　“说中了一部分。”维拉妮卡嗤笑，“试问谁会心甘情愿把力量交出来呢?”

　　阿尔文被这句话弄得云里雾里。

　　“万年前的浩劫成就了五大家族的形成，也成就了伊特拉的永夜，而曾经仗着强大力量进行肆意掠夺的血族始祖，最终却被拔掉羽翼，截掉四肢，躯体变成笼罩伊特拉上空的黑雾——那就是最初的帷幕。”

　　她双手环胸，说完这段话后刻意打量阿尔文反应，见对方有明显不适的模样后，内心的恶趣味得到极大满足:“大人还太年轻，缺乏历练，听个故事而已吓成这样。”

　　“幸好您只是在元老会任职，要是面临自己的孩子拿刀刺向自己胸口时，该有多害怕。”

　　维拉妮卡笑眯眯地看着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只是给对方开了个轻松愉悦的玩笑。

　　“多谢提点。”阿尔文讷讷道，如果他是人，他现在肯定冷汗直流。他想起前辈对他的教导，又想起在元老会里看到的档案资料，抬眸看了女子一眼，还是没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听闻莉娜小姐与您是故交。”

　　维拉妮卡的眼神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是，她在我那借宿过一段时间。”

　　方才不适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尔文脸上被一种无法抑制的欣喜取代，丝毫没有注意到维拉妮卡愈发嫌恶的目光。

　　“我可以跟您打听——”

　　话未来得及问出口，便被打断。

　　“大人很了解她吗?追求那么可怕的女人，还是远离一下吧。”

　　维拉妮卡变脸太快，让阿尔文措不及防，她眼底的讥讽之色显露于表:“每个来找我打听她爱好的男人，都是你这副表情。”

　　“连情人都排不上号的人，还想那当成功率为零的追求者么?”

　　阿尔文哑口无言，不理解为何眼前女子的情绪转换如此之快，发愣之际对面又甩出一连串的语言攻击。

　　“不要在我面前装青涩，像你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我见多了，当着她的面可以甜言蜜语一顿夸赞，私下不知道骂得有多恶心。”

　　愤怒涌上心头，她背过身不再去看对方，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话的语调带了丝颤抖:“一想到那些吐出肮脏字眼的舌头吻过她的唇，我简直快要疯掉了。”维拉妮卡蓦地转头，眼神中迸发出如寒冰冷冽的光，“阿尔文大人，您最好不要被我捉到。”

　　他只觉得肩上一沉，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的掌心传至贴合的肩膀，将寒意流向四肢百骸。维拉妮卡恢复了方才的笑意，语调温婉柔情，细听下来才知是淬了毒的蜜糖：“凡是那些说坏话被我听到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我割了舌头。”

　　阿尔文启唇，喉咙却好似被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身旁的女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自上次温斯特生日宴发生混乱后，神鸟之羽的事便传到了各大家主耳朵中。洛维斯仔细回想当天的场景，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端倪，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无论是莉娜、埃文、巴特，甚至是那个外表看上去满心满眼只有巴特的伊诺，也不见得完全忠于自己的主人。

　　离真相最近的便是将“神鸟之羽”作为生日贺礼献给埃文的那批人，可惜那批人类在元老会的成员赶到之前便没了性命。血族的律法里规定血族与人类不能结交，但私下的交易来往，早已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并不能指证埃文犯下错误。

　　如今线索断了，一切回到原点，洛维斯只能大海捞针重新找相关资料。

　　斯特兰德家的书柜已经叫他翻遍了，仍没有半分线索，他皱着眉头将书放回原位，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娇俏的声音。

　　“主人......”

　　洛维斯恍然回神，这才意识到已经到进食时间了。

　　面前女子含羞带怯地走上来，她看了洛维斯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离开撇开目光，像个虔诚的信徒般仰起头来，闭上双眼。

　　一如往常般，洛维斯抚上她的脖颈，他眼底没有嗜血的渴望，反而忆起那具被酒浸染的躯体，那如同风吹麦穗的发丝。

　　预想中的刺痛没有袭来，女子睁开眼，望进那双毫无波澜的紫色。

　　洛维斯松开手：“算了，还不饿。”

　　莉娜恰好撞见那女子从书房出来，上下打量对方一眼便猜了个七七八八，随口吐槽道：“搞什么？最近禁欲了？”

　　书房中，洛维斯仍在锲而不舍地翻阅相关典籍记录，脑海里蓦地想起之前和路伽会面时说的话。

　　【“这上面的文字过于古老了，很多现在都已经不用了。”】

　　那本羊皮卷上的文字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古老而晦涩，却在洛维斯的求学期间广泛使用，不过岁月更迭，血族的教材已经数不清更新了几代，那些复杂的发音和语法早已被更简洁的语言形式代替。

　　这里的书基本上已经被洛维斯翻遍了，也许可以查阅一些更古老的资料。

　　更古老的资料，那就只能从元老会的书库下手了。

　　......

　　“斯特兰德大人安。”

　　一如既往地，甫一步入此处，洛维斯便受到应有的礼节招待。一两个成员走过来，将手中的文件递到他手上。

　　“这是猎人们最近的情况，以及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轨迹预测。”

　　洛维斯翻越这份报告，粗略扫了一眼上面记录的成员，果不其然看到路伽的画像。他盯了半晌，又继续朝后翻，道:“倒是比之前详尽得多。”

　　“这次运气好，获得了一些情报。”

　　洛维斯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他想要什么，按交易的要求给他，资金方面从斯特兰德家里扣就行了。”

　　“对了，关于血阵的破解研究，进展如何?”

　　“效果甚微，不过另一项研究倒是有很大的成果。”

　　元老会的人将他带到一个展台，正方体的玻璃柜里装着条银制项圈，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这条项圈是专门针对猎人做的，戴上后能有效遏制他们激烈的反抗行为。”

　　洛维斯拿出玻璃柜里的项圈，置于手上细细打量，半天都没出声，旁边人以为对方不满意，正欲开口询问，又听得洛维斯道:“美观上欠缺了点。”

　　“啊?”

　　洛维斯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反而耐心提出建议:“加点宝石做装饰如何?”

　　“......”

　　元老会的人默了半晌，之前就有传闻道斯特兰德家的第一继承人，有收藏雕刻的嗜好，如今这是成了下意识反应了?

　　“而且银制光圈单调了点，可以在上面刻些图案——”

　　“斯特兰德大人。”其中一个成员没忍住打断他，“如果每个项圈都这么做，不仅仅是金钱，我们的时间成本也负担不起。”

　　他小心翼翼观察洛维斯的神色，缓慢补充道:“而且......这并不是戴在身上的装饰品。”

　　洛维斯恍然回神，面不改色回到最初的话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克制的力量可以再加强点。”

　　“是。”

　　洛维斯将东西放回展台里:“对了，我有些东西需要借助这里的书库查阅，帮我提前登记一下。”

　　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