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兰铃野草

21、欲果

　　淡金的阳光流泻而下，映着卡林那远处的山丘，充满了氤氲又奇幻的光线。扎着羊角辫的姑娘们沐浴在这片暮色笼罩的流光之下，提着水果篮子谈笑自如，朝着正在休息的猎人们走来。

　　亚伦第一个注意到，脱下帽子朝远处的人挥手致意，如往常一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姑娘们便小跑着过来，将篮子中的水果一一分发给在场的猎人。

　　亚伦将水果递给路伽，路伽递给下一个猎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所有人手中都得了果实，唯独离得太远的阿诺德还没拿到。

　　亚伦剥开果皮，一面吃着果肉，一面与姑娘和其他猎人有说有笑。路伽手上拿着多余的果实把玩，朝树下的身影看去，一旁的亚伦看懂他的想法，好心提醒。

　　“欸，你别去搭理他。”亚伦又咬了一口果肉，“他最近脾气大得很，见了谁都是一副臭脸。”

　　路伽：“给个东西而已，很快。”

　　听到身后传来愈发清晰的脚步声，阿诺德转头，看到来人的面孔后，果然露出一张阴沉不耐烦的脸。

　　路伽也不想与他废话，直接把果实掷入他怀中：“你的。” 然后潇洒离开。

　　有什么东西从路伽的裤兜里滑落，掉入草坪，那物反射出太阳的光，晃了阿诺德的眼。他靠近欲探个究竟，一双手先于他落下来，路伽捡起红色的晶体，重新揣回兜里。

　　阿诺德的目光本来是落在那串血滴吊坠上的，路伽起身时，衣角被枯枝勾住微微上拉，露出他的一小块腰腹——人鱼线的上方，有个若隐若现的奇怪图案。

　　只是一瞬间，勾着衣角的枝条松开，重新遮住了那处地方。

　　阿诺德觉得那图案有些眼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待到路伽重新回到原处时，亚伦好奇心大起，直接伸手顺走了路伽裤兜里的玩意儿:“什么东西?”

　　亚伦打量着垂在半空中的红色晶体:“宝石吗?”

　　那颗红色的纯天然石头被一根简单的细绳串起，没经过任何切割或者镶嵌装饰，倒是有种未经雕琢的朴素美丽。

　　“颜色倒是挺漂亮的。”

　　路伽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手肘捅了他一下胸膛，亚伦立即装作吃痛模样捂住胸口，吊坠便自然而然从掌心滑落，被路伽接住。

　　“集市的小摊上淘的，改天给你带一颗?”

　　“算了吧。”亚伦咂嘴摆手，“又贵又没有用的东西。”

　　他心里不禁感慨，除了吃糖，路伽又多了个烧钱的爱好。

　　路伽默默将吊坠揣回兜里，表面云淡风轻，手心却早已因紧张而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亚伦是个心大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也不会好奇这串吊坠的真实来历。

　　只希望自己方才捡东西的表情没出现什么破绽。

　　他不经意一瞥，与阿诺德的目光对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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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诺德对圣物的调查进度苦苦无果，是他这段时间脾气格外大的原因。

　　国王许诺的财富、荣耀、地位，无一不令他心驰神往。

　　可停滞不前的调查进度让他恍惚看见那些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内心逐渐变得焦躁不安。

　　还有他和路伽的赌约。

　　一想到他那张脸，阿诺德的鼻息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他想起白天路伽捡吊坠的事，明明路伽自己也爱那些贵重的珠宝装饰，可偏偏还总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的样子。

　　他明明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无法抵挡世俗诱惑的人。

　　不过阿诺德和他不同的，也是他自认为自己优于路伽的，便是他从不否认自己的急功近利。这样看来，倒是自己比较坦荡一点。

　　他应该延续祖辈的荣光，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庄园，偶尔约上几个同样为贵族的人，悠闲地喝着下午茶——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群蠢货待在一起，日日受着那磨人的训练。

　　上次去王宫时窥见的贵族们的生活，令他艳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诺德将路伽视为生命中的头号竞争对手。

　　也许是他那头惹眼的金发，也许是他三年前成功从血族那逃脱后的一夜成名。

　　又或许更早，知道他是爱洛琳娜的后代，父母日复一日不停的念叨，说着他身上流淌着王室血脉的事实，他生来的高贵血统让他嫉妒得发疯。

　　但是那又怎样呢?

　　有些人天生命好，却又喜欢犯贱。

　　在他的认知中，爱洛琳娜也是个蠢女人。放着奢靡的王室生活不过，跑来卡林那这片穷乡僻壤。

　　路伽将这份愚蠢继承得如出一辙，公然拒绝国王的赐婚。

　　阿诺德觉得路伽就是运气太好了，外祖母曾是是猎人协会的首领;十五岁侥幸虎口脱险，一举成名;又因体内流淌的血脉，得国王青睐，欲将公主赐婚给他。

　　阿诺德但凡有路伽一半的运气，他现在肯定混得比对方好。

　　是啊，他运气怎么能这么好呢?

　　阿诺德想不明白，他看着远方黝黑的天空，零散的星子缀在上面，一闪一闪的，若隐若现，恍然间想起一个图案。

　　那个印在路伽腰侧的图案，以前有见到过吗?总觉得有点眼熟。

　　阿诺德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回到卧室，翻越已经许久没打开过的课本。

　　他脑海里拼命回忆图案的样子，直到翻到一张完全与之相同的图片，反复确认后，露出难得的却狡诈的笑容。

　　——————

　　洛维斯没有想到，才过去短短几天，他又开始想路伽——

　　的血。

　　上次会面没有进食是他做出的一次错误决定。

　　他用指尖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猩红的眸色渐渐淡去，显露原本的紫罗兰色泽。然后似是不满足般，伸出舌尖，将指上的最后一点也舔舐入腹。

　　这副浑然充满欲念又色气满满的场景，早已被莉娜看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当她回自己的卧室路过时，下了和以往同样的结论。

　　“那个老男人又在发情了”

　　不过人发情是为了□□，并且从中获得爽感甚至是繁殖。

　　血族的发情似乎并不能靠□□来解决，他们从中能获得的乐趣很少，与之相比较，通过饮血来达成进食的目的，对他们来说更有吸引力。

　　莉娜觉得没啥区别，反应和表现大差不差，无非是二者需求不一样。

　　洛维斯知道标记无论是对主人还是血奴，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些影响。只是他没想到，这份影响最近变得越来越强烈。

　　也许是因为时隔三年重新品尝到自己所有物的血液，产生的戒断反应吧。

　　那种兴奋的、令人战栗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和路伽接触的次数多，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头金色的头发，蔚蓝的眼眸。

　　不同于血族几近苍白的肤色，路伽的脸颊白皙泛着红润色泽，他的手臂比其他地方的肤色要略深些，隐隐可见其上面青色的血管纹路。洛维斯若是低头凑近些，便可以听到里面汩汩流动的血液，好似无止无休。

　　他内心颇有点遗憾没用强硬的手段把路伽绑过来。

　　路伽挣扎时的样子又是怎样的呢?

　　肌肉紧绷，身体上的血管也会随之愈发明显，方便他更好观察与探索。

　　但不仅仅如此。

　　他猜想自己会听到急促加快的呼吸与心跳，感受对方滚烫炽热的体温。那些与血族截然不同的，人类身体面对外界刺激时产生的反应。然后他的尖牙刺进血肉，对方蔚蓝的眼眸因缺氧而渐渐失焦，呼吸又重新归于平稳......

　　每次一想到这，他紫色的眸子便会重新变得猩红而诡谲，像是一团疯狂跳跃的火焰，欲燃欲烈，喉咙也愈发干涸。

　　但每次进食后，看清眼前的食物不是路伽后，他的眸子瞬间没了之前的欲念。

　　洛维斯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怕，不是凶狠的、残暴的目光。而是平静淡漠的漂亮眼睛中，盈斥着带有毁灭性质的占有欲。

　　斯特兰德家族的血仆们，大多数都认为洛维斯算得上个情绪稳定的主人，尤其是听闻在其他家服侍的血仆动不动就会遭受来自主人的谩骂与毒打后，更是庆幸自己身在斯特兰德家。

　　然而就在刚刚，打扫房间的血仆偶然经过洛维斯身旁，还是不免被洛维斯的眼神吓了一跳。

　　莉娜精心打扮了番，从房间里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准备去赴下一场约会。

　　她经过洛维斯身旁时，看到他仍是那副如痴如醉的表情。

　　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痴迷了那么久?刚才那个血奴身上血的味道就那么好么?

　　不过目前看起来还是她的约会更重要些。

　　她踩着鞋“哒、哒、哒”走出门，将洛维斯抛之脑后。

　　沙漏里的流沙持续不间歇地往下流动，洛维斯的目光扫过去，似乎还未得到餍足。

　　这个时间点......

　　人类世界应该恰好处于傍晚。

　　走吧，他想。

　　毕竟自己还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