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如年》绯樱如海

15、除夕

　　皇宫的各个宫殿都贴上了福字，按照惯例，所有官员都可在正月休息一个月，所以皇宫要比平时冷清许多，辛如年也同意一些宫女侍卫回家探亲，不限制时间，但是正月过之后就要回来。

　　玉盏一大早起来就跟辛如年休假回家去了，陆也不放心辛如年一个人便留了下来和玉盏换班，宫里的大扫除都打扫的差不多了，辛如年躺在贵妃椅上，珍贵的晒着一缕阳光，顾念之回南将王府照顾他妹妹去了，所以难得清闲。

　　“皇上不去南将王府坐一坐么”，陆也将做好的糕点放在辛如年身边的小桌子上问道。

　　辛如年拿起来吃了一口，“去干嘛，人家家人团聚，朕过去还会觉得生疏，而且他妹妹和朕之间有膈应，朕责罚了她的娘和两个废物哥哥，朕已经吓过她两次了，再去还是会吓到的，而且好不容易能自己待一会，清闲清闲也好”

　　“皇上，您现在这么想，到时候南将王走了，您又该念叨了”，陆也笑了笑。

　　‘嘁’，辛如年不是很在意的吃着糕点，不上班的感觉很好，尤其是这种不愁钱花的日子，也能理解一杉为什么不回去了，在苏府，独生子就算了，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的，又是一品大臣，俸禄厚重，过得惬意，但是还是得回去的，这里不是长久待着的地方。

　　“南将王今晚会来吃年夜饭么”，辛如年随口问一下，就算不来也没关系，毕竟他妹妹今年也是第一次在南将王府过节，是要陪一下，虽然顾念之也没有陪过他过一次，从小到大都是被其他将军带着到处乱跑，清静清静就好了。

　　陆也：“南将王说过会来的，后花园布置差不多了，等到晚膳时便可以过去用膳了”

　　“这样啊，晚上留下来过夜么”

　　“说是要陪着家人，就不过夜了”

　　“这样啊，那也好”。

　　陆也灰溜溜的离开，忙着干活去了，辛如年百无聊赖的看着风景，安静的让他想要睡觉，突然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了一道身影，怎么有点像一杉？

　　“小优，醒醒，小优”苏姚贴近了辛如年，猛的摇晃他的肩膀道，“别睡了”

　　“一杉？你怎么来了”，辛如年惊讶的坐起来，“我以为你在苏府逍遥快活呢”

　　苏姚委屈巴巴的将辛如年的屁股供出一半，自己坐在另一半贵妃椅上，两人非挤在一张椅子上，“别提了，那苏来一直想给我相亲来着，你都不知道，一休假，各个官员带着女儿就来了，我逃也逃不掉，就只能跟他说来皇宫找你，他才放我一马”

　　“礼貌点，他毕竟是你这身体的爷爷，别直呼姓名”，辛如年又将屁股往里挪了挪，“一杉不是想融入生活么，怎么，才这点困难就把你难倒了？古代的姑娘多为善良纯真，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可不要欺负人家”

　　苏姚直接吃起甜点来，“不会的，我可没有想到在这里找个姑娘结婚，也没想过要喜欢哪个姑娘，因为，小优，你上次说的话我也反省过了，是的，我们确实有机会回去，只是没有到那个点，如果和某个姑娘相爱的话，怕辜负了她，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我也学你，从此封心锁爱，孤独终老，但也不算孤独终老，还有你陪我不是？”

　　“嗯”，辛如年点点头，说的也是，毕竟只有苏姚在他心里才是唯一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人，一度以为来到这里，就像死后到天堂一样，但苏姚的出现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苏姚将糕点塞进嘴里，唔唔道，“听说将军知道你在辛文宫种的花了，有说什么吗”

　　“没有”，辛如年淡淡道，“一时半会死不了”

　　苏姚：“辛文宫自从住了人就一直在通风，确实死不了人，而且小优，别跟古人斗，他们的技术和认知虽然落后我们，但是我们也未必强到哪里去，而且你现在还要靠将军的军力维持年国久盛不衰，别到时候闹翻了人财两空，命不保”

　　“本来就没想过一直当皇帝，到时候他想要我就给他，然后我自己隐居山林，等待时机回去”，辛如年蹙眉道，“就怕他没有那个心思”

　　苏姚：“话是这么说，你看看古代哪个幼年皇帝不被干预朝政的，说好听了他是大将军，难听点就是摄政王，相爷虽然每次和他作对，但是你想想，相爷赢过几次？存点心还是好的，别全盘托出”

　　辛如年站起身走到树下，“哪管他那么多，我已经做好随时都死的准备，到时候我就先走一步了”

　　苏姚嗯嗯两声，气氛又冷淡下来。

　　“有没有想过，我们回不去”，苏姚突然说道。

　　辛如年：“想过，所以在想最坏的打算”

　　“要不就留下来吧，去哪里都是过日子，这里没有你留恋的人了吗”

　　“没有”

　　“好吧”

　　“...”，辛如年抬头便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顾念之，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一杉，南将王过来了，快起来”

　　苏姚一个激灵，连忙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将军怎么神出鬼没的，那现在怎么办，我藏哪里”

　　“别藏了，他看见了，过来了”，辛如年摆正姿态，苏姚站在了他身后。

　　“大军将好”，苏姚亲切的打了声招呼。

　　顾念之蹙眉道：“你怎么在辛钰宫”

　　“苏老爷子让苏某给皇上贺春，送了些礼品来，刚要走，将军就来了”，苏姚恭敬的回道。

　　顾念之：“帮本王替老爷子问声好，早点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是，那苏某就告退了”，苏姚看了眼辛如年，匆匆离开。

　　“听陆也公公说你离开没多久，怎么回来的这么快，那边都准备好了？”辛如年坐回贵妃椅上，懒洋洋的看向顾念之。

　　“嗯，她和侍女们相处的很好，被照顾的也很好，所以不用我太操心，我就回来了毕竟这里有我特别需要照顾的人”，顾念之笑笑。

　　辛如年挑眉道，“谁要你照顾，我马上就成年了，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了，你不在我还清闲很多”

　　“哦？那么臣可以去边塞了？”

　　“你敢？这几个月给朕好好待在皇宫，敢走腿打断”

　　“打断了，就没人保护皇上了”

　　“这不还有苏姚和林将军么”

　　“看来他们更皇上的关系特别好呢”，顾念之的脸明显阴沉下来。

　　辛如年察觉自己是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没有没有，说笑的，去洗澡换衣服吧，马上用膳了”

　　“你先去？我坐会”

　　辛如年起身微笑的看向他，“我说到三，你还没去的话...”

　　还没等辛如年说完，顾念之立马道，“走吧，去洗澡”

　　“哼哼”，辛如年抱手朝前方走去，顾念之在身后跟着，陆也和其他人都没有追上来，只有他们两个，四周安静的只听见风声，辛如年有那么一瞬间很庆幸自己是皇帝，这样的话自己身边永远都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很庆幸当年母后和父王将顾念之带进来了，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玩伴才不会使得自己看起来那么孤单。

　　辛如年穿着里衣裤，赤脚站在狐戎皮毯上，玉盏回家探亲后，是玉盏的徒弟带着小宫女们给他穿衣服。

　　她们从高高的衣架上拿出精致的朱红色纱衣给辛如年穿上，并且在腰间系好绳子，再拿出纱裙将纱衣围在里面系好，再穿上长长的朱红色长衫，每层纱衣上都有精美的刺绣，十分华贵。

　　辛如年都不知道自己穿了多少件了，只是一个穿衣服的工具一样张着手臂，最后她们从最大的衣架上小心翼翼的将外袍取了下来，一看就觉得这外袍非常的重，但套在身上时却发现居然是轻的，虽然轻却很保暖。

　　繁琐的挂饰都带好之后，她们才开始整理辛如年的长发。

　　“不用束发了，披着舒服一点”，辛如年淡淡道，宫女们这才慢慢退了下去，他从梳妆台前缓慢的站了起来，整理好衣服，再将垂落的长发往后一撇，得去看看顾念之那边怎么样了。

　　辛如年前脚还没踏出去，顾念之就来了，初看真的很惊艳，知道这衣裳很好看，但没想到穿在顾念之身上会这么好看，打心眼里觉得顾念之就适合这种略微黑化一样的黑红色为主体的衣裳，看得他是欣喜万分，忍不住走过去整理顾念之的衣领，古时候的年轻将军都是高大威猛，略微铜色的肌肤恰到好处。

　　“有这么好看吗”，顾念之挑眉问道。

　　辛如年抬头看去，“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的面部表情管理这么差吗”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不一样，和你在一起十多年，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呼吸，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顾念之顺手拿起辛如年的几根青丝放置鼻间，“怎么不束发？”

　　“要你管”，辛如年拍掉他的手，“走吧，我饿了”。

　　两人并肩的走在花园里，没有任何人跟着他们，这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他们。

　　“念之，假如过了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我们都老了，你还会守护我吗”，辛如年不是想要伤情，只是他的内心矛盾，一边是信任顾念之不会离开，一边又害怕顾念之壮年之后，会和他刀锋相向。

　　“不会，不用假设，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顾念之看着前方道，“或许我死得比你早呢”

　　辛如年没有接过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远处灯火通明，菜的香味已经传了出来，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没有下雪。

　　今晚的除夕夜不算冷清，比往日要好的多，辛如年觉得很开心，因为顾念之留下来了，辛如年自认为自己很容易满足。

　　他们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赏月吃饭，正月不算太冷，后花园的景色尚佳。

　　热菜都上齐了，辛如年和顾念之才慢悠悠的走过来，两人穿着差不多同款的黑红外袍惹人注目，不过今夜只有他们两个人罢了。

　　两人刚坐下，陆也和一些宫女们便开始准备餐前用具，贴心的给他们盛饭，打汤夹菜。

　　“相爷送了我一壶酒，说很香，喝了补身子，忘了叫什么了，你尝尝看”，辛如年说完，陆也拿起酒打开，给顾念之倒了一杯。

　　陆也笑了笑道，“这酒叫狐酒，相爷喜爱狐狸，便取了狐狸的狐字作为酒名”。

　　“狐酒”，顾念之念了一声，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确实很香，如年要尝尝看吗”

　　陆也识趣的倒了一杯给辛如年，辛如年没碰过酒，但没有拒绝，他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顾念之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不能喝就别喝了”

　　“我可以”，辛如年鼓着腮帮子一口劲儿的将温热的酒水下肚，很快感觉到全身轻飘飘的，“怎么样，还可以吧”

　　“如年啊”，顾念之笑了笑，夹菜放进了辛如年的碗里。

　　辛如年迷迷糊糊的想起了小时候，父皇母后在时，除夕夜是最热闹的，满城的烟花爆竹，歌舞升平，大大的圆桌上坐满了人，那个时候，顾念之总会拿出一个类似现代人玩的仙女棒给他，点燃后会有绚丽的烟花。

　　顾念之:“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东西”

　　“什么？”，辛如年又喝了一杯酒。

　　顾念之从怀里拿出了和小时候一样的仙女棒，“回来时路过集市，看见了，就买下来，喜欢吗”

　　辛如年欣喜万分，“陆也公公拿火棒来”

　　仙女棒被点燃，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手中喷射出来，十分美丽。

　　眼前越发的模糊，他大抵是醉了，烟花在他眼里糊的不像样子，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陆也公公，搬大鼓来，念之，你离开皇城的时候，我巡街时在一个舞坊见到一位舞姬，她生的美丽，在巨大的鼓上跳舞，如同轻盈的精灵一般，今天我高兴，我给你跳一支，这支舞是在另一个世界上我的老师交给我的”

　　顾念之喝了一杯酒没有拦着他，只是在大鼓搬过来的时候看了眼陆也，陆也将宫女们都带了下去。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和天际不断的烟花融为一体。

　　辛如年哈了一口气，解开了腰带，外袍和纱裙落在地上，只剩下红色的里纱和白色里衣裤，他有些歪扭的爬上了大鼓。

　　顾念之起身捡起了他的腰带和外袍裙纱，抬起头站在雪里看着他。

　　辛如年刚塔一小步，大鼓发出‘咚’的响声，他时而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随着鼓声渐急，他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红色的里纱飞旋而起，随着落雪和风，吹在了顾念之的手中。

　　未束的长发在旋转中恰到好处，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即便是男子竟也跳出了阴柔之美，那双含泪的眼眸看得人心涣散。

　　鼓声渐渐停了，辛如年的酒气散了一半，他累的坐在了鼓上，哈着气看向顾念之，突然酸了鼻，他想回家，他的爸妈还在等他吃年夜饭，已经有十八个年头没和他们见面了。

　　思绪还停在一半，一个温热的怀抱将他抽离出来，顾念之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并且将外袍给他披上。

　　辛如年抓紧顾念之的肩膀抽泣道，“念之，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顾念之将他抱了起来，慢慢的朝辛钰宫走去，“累了吧，我们睡觉去”

　　“念之，我没什么愿望，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意见分离，你也不要放弃我”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的，你想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