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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至 ...


  •   “海螺?”白抚疏盯着他胸前,“那是何物?”
      苏毅澜一面继续手上动作,一面道:“公子,它能吹出好听的声音,放在耳旁还能听到海浪声。”
      白抚疏的兴味更加浓了,“等会给我瞧瞧。”
      苏毅澜默默点头,舀起温热的水顺着白抚疏的肩背,胸膛上浇了下去,木桶上方飘起朦胧的白雾。
      白公子套上干净棉袍,从浴房一出来就转过身,朝苏毅澜伸手索要。他发梢微湿,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的一面,
      苏毅澜顺从地扯开棉衣领子,小心翼翼取下,将它置于白抚疏掌心。
      白抚疏仔细翻看着手里略呈圆形的小东西,“你如何得到的?”
      “阿爹出海打鱼带回来的。”苏毅澜主动道,“公子,小的吹给你听。”
      他将海螺凑到唇边,鼓起了腮帮,须臾,一串空灵幽远的声音便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这声音不同于寻常海螺发出的呜呜声,音量也不大,却极其悦耳动听。
      “不错,好听。”
      白抚疏笑了,狭长的丹凤眼弯起,眼角上翘。
      他此刻刚刚沐浴过,脸上还有一丝热气蒸腾出来的红晕,平日里的那种清冷便都不见了,甚至显得有些俏皮。
      这是苏毅澜第一次见到白抚疏笑。
      这时的他还不是很懂得如何欣赏人的美丑,却被这笑容给吸引了。
      他见过的人不多,只觉得世间再没有比白抚疏更好看的人了,一时竟痴看着他。
      “我来试试。”白抚疏朝呆望着他的苏毅澜伸出手。
      苏毅澜醒过神来,连忙将心爱之物双手奉上。
      白抚疏懂音律,将那海螺摆弄了一会,便掌握了吹奏技巧,竟也能吹的有模有样。
      “雨墨,你以前生活在海边?”白抚疏将海螺还给他时,忽然问。
      苏毅澜低低“嗯”了一声,将心爱的海螺戴回脖颈上,屋外进来了两个提着食盒的丫鬟,其中一个打开盒盖,取出了几份青粥小菜,道:“公子,用早膳罢。”
      白抚疏正跟苏毅澜说的兴起,摆手示意她们将饭菜放回食盒里。
      “海是什么样的?”白抚疏在饭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公子,你未曾见过海呀?”苏毅澜跟到他身前,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着光泽,“海很广阔,一眼望不到头,浪花打上岸比我还高,这么高,这么高……”
      苏毅澜踮起脚尖,小小的胳膊伸过头顶,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手势,“小的阿爹常出海捕鱼,能捕到各色各样的鱼,还教过小的织网呢。”
      说起家乡,苏毅澜兴奋了起来,努力回忆着自己能想起的一切,那里的贝壳怎样,海滩上的螃蟹又怎样……
      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愿意听他说起故乡,苏毅澜有些激动,那些在爹娘膝下承欢撒娇的时光仿佛一下子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眼中有光芒在闪动,小小的脸上泛着喜悦。
      白抚疏在一旁听得入神。当听到苏毅澜讲爬上父亲的肩玩闹时,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自小便被要求遵循各种礼仪规矩的白抚疏,从未跟父亲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自母亲去世后,更是极少与父亲亲近。
      那样的滋味,是他不曾体味过的。
      他在苏毅澜停下的间隙里,斟酌了片刻,轻声问,“那……你爹娘为何将你卖了?”
      “不,不,爹娘不卖我,爹娘很疼我的,是我自己…是…是小的自己……”苏毅澜用力摆着手,连自称都用错了,“爹娘没有不要我,我……
      “无妨。”白抚疏偷瞄了一眼等在屋外,准备侍奉早饭的丫鬟,悄声道,“旁人不在时,不用理会那些规矩称谓。”
      那日离家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苏毅澜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先前的喜悦一扫而光。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自己的经历。
      屋里一时很静,半晌,白抚疏开口道:“雨墨,我教你读书习字如何?等你长大了,或许能回去寻到爹娘呢。”
      “习字?”
      苏毅澜愣了一下,他父亲在他刚满六岁时,是有亲自为他开蒙的,但他心性顽皮坐不住,整日只想着出门玩耍,并不把识字这种事放在心上。
      加上苏哲忙于生计,没时间教,在他离家前,也只能粗粗识得三五个字和背两句张冠李戴的诗句。
      不过他却是记住了教的第一个字的,那是一个“赤”字。
      他隐约觉得阿爹是个读过很多书的人,不像岛上其他渔民目不识丁。
      如今经历了离家后的种种,苏毅澜已经不再是个懵懂顽皮的小儿,虽然不是很清楚习字和寻爹娘有什么关系,还是欣然同意了。

      冬至这天,天气特别寒冷,从早晨开始就飘起了雪,到了午后,整个离黍城都罩在了白茫茫一片中。
      早膳的时候,白抚疏跟苏毅澜说,午后得随他去姨母家。
      苏毅澜也不晓得姨母是个什么亲戚关系。他爹娘在岛上没有任何亲眷,好似一个外来移民。
      曾经他也问过,母亲只回了一句“他们都不在了”,脸上便露出了凄伤,接着就一整天也心情不好,活儿干着干着就发呆,苏毅澜便再也不敢问了。
      天暗沉沉的,文梨街上,雪花被冷风裹挟着迎面扫过行人,一支长长的骑兵队伍押着几辆囚车逶迤而来,木车轮轧过覆着白雪的路面,留下深深的辙痕。
      押送的官兵起码有二百来人,戒备森严,路上的几辆马车都停下来避让,白府的马车夫也勒紧缰绳停在了道旁。
      囚车内的人都被粗重的铁链锁着,衣服上也凝固着大片血迹,忽地,几个行人抓了雪球或路边菜摊的烂菜叶开始往囚车掷,一面恨声咒骂,押运的官兵们竟然也未阻拦。
      听见外面的喧闹声,白抚疏掀起了厚厚的车帘子。
      “公子,那是犯人么?”
      主仆二人伸着小脑袋瓜往外瞧,白抚疏判断了一下,说:“应该是赤琼人,咱们军队在押送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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