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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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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座桥。
桥名“映月”,是一座七孔玉桥,玉料青中带蓝,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桥身上刻着各色异兽,刀工细致非常,十分精致。
明月当空,桥下波光粼粼,一轮弯月正映在湖面正中位置。
忽略压得人心神滞重的煞气,映月桥确实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当然,恐怕没什么修士愿意来这里赏月。
世间混元气绝迹已久,当数灵气最高,不论修炼何种功法,修士均依赖灵气,可以说灵气便是修士的命脉。川北仙门世家稀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川北灵气匮乏,较之云州、平泽相去甚远,便是向来不太平的青州也比川北好上许多。
只有那些无力在其他三洲夺得一席之地的世家才会在川北扎根。
与灵气不同,煞气是修者竭力避免的,便是邪修,也对煞气又爱又恨。
煞气伤人伤己,周身煞气浓重者轻则失去神智、走火入魔,重则引来天雷,身死魂灭。
像顾家这么浓重的煞气,闻世芳只在青州深处见过。
那一回,是有异宝在雪原出世,天降异象,引来了无数修士争夺,其中就有一位邪修。
来人黑幡招摇,浓重的煞气甚至侵入了他的皮肉骨血,形销骨立如行将就木,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根漆黑的长棍。
法宝将他的气息隐匿得极好,一开始谁也没发现他是位修为深厚的邪修,直到争斗最后,他为了夺得异宝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黑幡中的无数怨魂借着青州的煞气冲出来,几乎将那处染成了阿鼻地狱的模样,当场便引来了滚滚天雷。
重重紫电带着天道震怒响彻青州雪原,过后已是连那人的一丝气息也寻不到了。
这一刻,两人心中升起了同一个疑问:天道为什么不劈顾家?
会客堂中,顾修文脸色惨白,两行血泪在他脸上蜿蜒而下,衬得他有如恶魔一般。
他双手紧握成拳,手中的茶盏早已化成脚下的一堆齑粉。
“林、觅、风!”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让夫妻两人魂牵梦萦的名字,嘶哑的声音中尽是嫌恶和恨意,“你不是想杀人么?!怎么不动了?!”
此时,堂中已是一片狼藉,白瓷杯盏的碎片撒了一地,芬芳的茶水在绘着法阵的砖石上留下了深色的污渍,原本摆放地恰到好处的各色摆件像是被狂风吹过一般,不是滚到了地上,便是七零八落地勉强挂在博古架上。
虽说是会客之地,但其实能劳烦顾家动用此处的客人屈指可数,平日里都是作为顾修文的私地。顾家虽然仆从众多,但谁都知道,顾家主面慈心狠,开颜堂也是万万去不得的几处地方之一,因此,虽然闹出了大动静,但几乎没一个人察觉到。
小院门口,一个多时辰前伫立在门口人影仍然没有离去,甚至更忙碌了。
法诀变换间,手中无数闪烁着灵光的符文飞速起落,几乎成了光怪陆离的幻影,略带红色灵力映得来人神情越发愤怒。
忽地,她动作一顿,符文凝固在了指尖,抬起头喃喃道:“林姐姐?”
感知中,那道带着煞气的气息鲜明得好似暗夜中的长灯,同时升起的还有开颜堂中熟悉的暴躁灵力。
这两道灵力本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只是其中一道消失已久,这一回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几日他们举动频频,再加上林姐姐也回来了,她已有几分猜测。但这几位的到来还是远在意料之外。
不管,先解决这个。
她咬牙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夜幕中阵图的神色十分扭曲。
来的谢家客卿是专攻阵法的么?!
还有那个剑修!
甩开那剑修都废了她一番功夫,这阵法更是恐怖,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办法在不触动阵法的条件下解出一道口子。
该死的!
顾家明明该处于她的控制之内才对!
她暗骂一声,手中动作再次加快,几乎显出了残影。
半空中,阵图依旧笼罩着小院,无形而安静,似乎根本不存在。
映月桥上,林木萧萧,闻世芳一手搭在桥身上,垂首安静地盯着桥下的水波,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缓缓淌过。
倪霁几次三番想开口,却最终一言未发。闻世芳仿佛天生适合这样的场景,一呼一吸都安静到不可思议,好像和这湖水月光融为一体,气息飘渺得近乎不存在。
那个在夜半时分与她在云海之上共饮的人似乎只是她的幻梦。
但倪霁清晰地明白那不是错觉。她曾经以为,远春君就是这样的,冷漠超然,如世外飞仙。毕竟,传闻中的闻世芳从来不是一个热情如火、嫉恶如仇的修士。
但传闻从来不可信。
就如“杀人如麻”的谢姨一样。
“师叔?”她轻唤一声。
“累了?”闻世芳眼神从湖水上收回来,扭头正接上倪霁的眼神,不由一怔。
那眼神惆怅中带着几分了然,又似乎有些欣喜。她都要怀疑方才的屋子是不是不仅有偃甲还有幻术了。
她抿了抿唇,兀自琢磨出了几分缘由:大抵是修为有些跟不上,方才和偃甲缠斗时消耗太过,这时心神耗竭了。
她正欲开口就听倪霁莫名低了头,继续道:“没什么。”
……
好吧。闻世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既然这么说,那她且当无事发生吧。
不过时辰应该不早了,还是要快些才是。
风来,闻世芳携着倪霁轻飘飘落到了湖面上,透亮的水波不断冲过云履,又被自带的阵法隔绝开来,借着清朗的月光,她们能清晰地看到,水面下纠缠成一团的水草正随波摇曳。
倪霁心一跳,刚回过神就见青衣人已然蹲下捧了一汪清凉的湖水。
刹那间,修长的手指上已经缠上了一道道阴森的蓝焰。
晶莹的火焰在闻世芳手指上跃动,滴落的湖水带着明亮的焰火拉出了一道长线。火焰温度极高,将周围的空气烧灼出了扭曲的波纹。
那似乎,是由煞气凝结而成的。
“滚——”
飘忽的长音在空荡荡的湖面响起。
倪霁心里一突,这湖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惊呼还卡在喉咙里,她就见闻世芳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拍灰般拍了拍手,“只是警告。”
蓝焰顺着闻世芳手掌如水滴般落下,坠入湖中如璀璨星光。
“那是什么?”
“幽冥火,一般只有在青州内境才能见到。这火虽然凶厉非常,却没有恶意,只是不打算让我强行进入。顾家阵法层层叠叠又变幻莫测,大抵都是为了掩盖这一方秘境,我们要寻的人就在里面。”
“什么叫强行进入?”
闻世芳轻笑一声,“天下没有天衣无缝的法阵,总有些缺漏之处可以利用,此类与空间有关的法阵尤其多。但就如营造楼阁会有大梁一般,如是从不当的地方进入,可能会破坏法阵的构架,导致坍塌。”
“这一回么,阵主还在阵中,她若不愿意,那便是无法安然进入了。”
感知到了二人的动静,小院外的修士愈发着急,额头冷汗一滴滴落下来。
这二人怎么过来得的如此之快!
明月西落,两道人影在幽暗小径中忽隐忽现,如鬼魅一般逼近。
那修士忽地停手,神色莫测地盯着紧闭的院门,今日是不成了,总还有别的机会。
神魂中响起阵法被触动的碎裂声,像是碎掉的琉璃,她向右滑了一步,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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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不过刚刚破晓,西边还堆着沉沉的夜色时,闻世芳就感到阵法被触动了。
院落外,一身锦衣法袍的顾锐已经恭恭敬敬地立在了三尺开外,神情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见她出现,便规规矩矩地一拜,说道:“前辈,大比三炷香后开始,父亲派我为您带路。”
“好。”
居然开始得这么早,闻世芳暗自思量,想当年落花诗会慢悠悠地办了快一旬,金秋会也是日上三竿才开始,这顾家倒都是早起的鸟儿。
身后响起门开的吱呀声,王平君和林和也走了出来。
王平君睨了一眼顾锐,漠然道:“这么早。”
顾锐讷讷点点头,身形已然侧了过去,一副引路的模样。
虽然脸上仍是一派平静,但他却心里暗暗叫苦:想他顾锐也不是生了一副丑恶模样,又自问没得罪过这两位前辈,但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两位前辈看他不顺眼,偏偏父亲还老叫他来干这个差事!父亲的心思他自认也算懂,换做他大哥没死的时候,这差事哪里有他的份。
他向来不信好事多磨这种话,只觉得是哄骗人的玩意儿,更是在顾锋身殒后打定了做个闲散二世祖的心思,便越发觉得这差事烫手起来。
闻世芳:“走吧。”
小径依旧幽深,树影重重,几乎将天光完全遮蔽了。她们起得太早,略显昏黄的石灯仍然亮着,但走起来还是有种暗夜前行的感觉。
顾锐一路一言不发,直到走出小径、眼前出现一片开阔水域时方遥指前方一沙洲开口道:“前方就是比试之地,几位且随我上船吧。”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但晨起时的薄雾尚未消散,江面浩荡,水波悠悠,湖中有一凸起的小岛若隐若现,另有蚂蚁似的朦胧小点在水面上缓缓移动。
她们此时站的地方正是一道长长栈桥的尽头,数条彩漆的平底小船正一字排开候在另一头。
除却她们五人,不时有人从身后密林中走出,目不斜视地经过她们,径直登上平底船。
“这是寒川之上?”闻世芳饶有兴致地问道。
顾锐点点头,“不错。我顾家初立之时便在寒川边,后来不断扩建也未忘了根本。”
和顾家本宅的奢靡作风不同,船是最普通不过的木船,不过是施加了些法阵,走得更快,使用时间能更长而已。
闻世芳瞥了眼彩船,眼神忽地一凝。
不远处,一位身量颀长的修士正扭头看着这边,身边簇拥着几位小辈模样的修士。
天河剑客?
她怎么会来这里?
倪霁顺着望过去,下意识地确定,她是位剑修。
那人冲着这里微一点头,便带着几位弟子登上小舟,飘然而去。
顾锐瞅着那人走远,嘴唇开开合合,犹豫几番才小心翼翼道:“我顾家素来推崇勤俭,几位若是再不上船,可能要看不到开场了。”
“那便去吧。”
沙洲似近实远,江风吹了好一会儿几人才重新踏上了陆地。
沙洲几乎是一片平地,只在中心立了一座约有十丈高的木制高台。高台符文密集,不时有人飘然而上。
但这底下……
闻世芳眼神有些微妙。家族大比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不管彩头如何、是何种章程,都不过是用来检验族中弟子的而已。她本以为是一副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却不曾想,偕刀带剑的男男女女俱是一脸严肃,连侍女小厮也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想起顾锐和昨日判若两人的表现,恐怕有七分是因为这比试。
下船后,一中年女子立刻迎上前来,冲着顾锐点点头,又对着几人行了一礼,笑道,“辛苦十三郎君了,各位请随我来。”
顾锐顿时如蒙大赦,飞也似地跑了。
他可真是怕了,这几个修士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居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父亲藏着掖着的一屋子偃甲。就说谢家怎么有修士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莫不是循着偃甲的味儿过来的?
一想起自己方才在船上扯的那些谎,顾锐心里便越发慌,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
“客卿所赠……”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家的作品……”
“……大抵,父亲曾拜过某位偃甲师为师吧,呵,呵呵。”
……
真是,滑稽!
另一边,闻世芳看着飞速远去的身影,不由和倪霁对视一笑。
见顾锐这般模样,只怕那些偃甲在顾家也是不得为外人道也的要紧物件。
管事的意外地看了眼飞速逃离的顾锐,看向几人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好奇——顾锐在抱水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平时能制住他的也就已故的三郎君和家主,这几位倒是厉害!
“诸位贵客,小的是这府里的管事,”顾管事和善地笑起来,先几人半步,先是指了指衣领,“顾家管事不论是何级别,都着这样的荷叶纹衣领,若是各位大人将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这样的人。”
顾管事微微停顿,又道,“各位远道而来,怕是也不清楚这大比的各项事宜,贵客们若是有兴趣,我便一一介绍。”
闻世芳轻轻点了点头,管事便开始娓娓道来。
“各位怕是也知道了顾家子弟众多,其实这顾家嫡系倒也不是很多,算上夭折的,也不过七八位。但这大比是连着各支脉远房一起的,人数便是极多了。虽不知道其他世家是如何比武的,但顾家向来信奉天时,大比前总要请修者专门占卜,定下时日和方位,再考虑日程。这一次不知怎么,算出来的时辰极早,还请贵客们多多担待。”
顾管事脚步一转,带着他们爬上了一处高台,“在这十几年里,此处沙洲是第一次作比武的地点。各位看那边的林子。”
顾管事停了下来,遥遥指着西北方的一处小丘,“因为人数众多,大比第一天都是混战,这林子里设了无数阵法,都是些凶险之地,待到日落时分,又能出来就行。”
众人遥望西北面,林木疏阔,暗色中不时隐有灵光闪现。
“会出来多少人呢?”倪霁好奇地问道。
顾管事微微一笑,“时多时少。少的时候也就二十来个,多的时候能有三四十号人”。
又带着几人继续往上走,“第二天开始就是擂台比试,就比较轻松了,然后这么比下去直到决出最后一人。”
“为何会比较轻松?”倪霁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第二天开始都是精英子弟了,需要更为小心,怎会比较轻松?
“因为那时候,各位大人就不会让他们轻易陨落了。”顾管事淡淡一笑,仿佛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一次彩头格外丰厚,头名是一口宝钟,据说可抵观我境的全力一击,大抵要格外艰难些吧。”
修道艰难,弟子死伤本是再所难免,但死在家族大比中却有些滑稽了。虽然有些世家确实信奉此道,但闻世芳待过许多年的倪谢两家向来觉得有违人和,俱是爱惜子弟的类型,像顾家这般做派的,着实不多见。
高台路窄,不少耐不住性子的弟子径直跃下,也有一些规规矩矩地踩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下去,看见顾管事便略一点头,投向几人的眼神则满是惊异。
顾管事长叹一声,颇有几分惋惜道:“要是三郎君还在,那口宝钟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这一回不知落入谁手了。”
倪霁问道:“顾三郎很是厉害么?”
“三郎君修为高深,又年轻有为,广交天下英才,这些年也为顾家招揽了不少客卿,有位阵法师每年都会来帮我顾家休整阵法,前些年还将府中的揽月湖扩建了一番。家主对他也是期望有加,时常派他去做事,谁都觉得他会是下一任家主,没成想……”
顾管事摇摇头,“要不怎么说天妒英才呢!?”
想起那具躺在暗室中的尸身,管事的不由得便为顾峰不值。顾峰可谓是为顾家鞠躬尽瘁,死都说不定是因为顾家呢!谁料到他身殒之后家主竟是不管不顾,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
都说家主薄情寡义,没想到连自己亲儿子都是如此。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高台上,在一片灵光闪烁的法袍中,不远处那道如松竹般笔直的身影格外显眼,身边跟着的正是几日前在客栈中见到的李长熙和高文真。
这一回,两人衣着明显更为华丽,周身灵光隐约,在一干顾家长老中毫不逊色。
“除了顾锋,顾家主另外的子女呢?”闻世芳仿若不经意地与顾管事眼神交汇了一刹,“这次都回来了么?”
“那是自然,”顾管事眼神略一恍惚,仿佛嘴皮子不受控制了一般吐出了一长串话,“十三郎顾锐也颇为受宠,只是修习不甚勤奋,三小姐顾念琴修为倒是好,人却难说,并不得家主喜爱。”
“李家人也常来么?”
“呃,这个……”顾管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据说李家人从前常来,但从我记事起,两家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了。这回听说是来商量要事的。不过,也多亏了天河剑客,若来的不是她,大概也进不了顾家的门。”
要事?
闻世芳眯了眯眼,这可真是赶巧了。
顾管事回过神来一脸慌张,自知失言,从此便低头,默默不语。
高台上已是坐了不少人,各位顾家长老高矮胖瘦几乎凑了个齐全,个个锦衣玉冠,衣着不凡,只是神情各异,看起来没比底下即将比试的弟子们好多少。
主位上是顾大山,正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严肃地盯着前方一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一分为二,一半是重重暗林,另一半则是聚集起来、蓄势待发的小辈们。
但,顾修文不在。
见几人来了,顾大山便站起身,亲自将几人带到了席位前,几席之外便是带着两个李家弟子的天河剑客。
见顾大山亲自引着几人,台上顿时一静,各修士隐晦地交换了个眼色,已然知晓了几人身份——来的恰是时候的谢家客卿。
顾家在川北还算得上头等世家,但放到三洲却是不够看,虽然不知道谢家客卿为何而来,但若是能搭上她们,那道途不说是一路平顺,也能多几分助力。单凭这一点,他们看向闻世芳等人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热切。
高台宽阔,四面临风,却是泾渭分明,东侧是客,天河剑客和闻世芳几人依次落下,其余几面皆是顾家长辈。
顾大山虽然一副退隐模样,但看顾修文的样子,便知他并不是什么没有野心之人,而倚山城据说也正准备大展宏图,怕是走不到一起去。
咚——咚——咚——
不多时,高台忽然一静,只听三道鼓声依次响起,雄浑深厚。
顾大山站起来,拖长了调子,朗声道:“吉时已至,开阵,请我顾家各位英才入阵。”
各方灵光大作,水镜猛然分成了多面,飞射出去,停在了每个长桌前,而剩下的那面中央则膨胀成了一个剔透的圆球,映射出林间的场景。
各位顾家子弟陆续入阵,场景各不相同,从逼仄的小巷到华丽的楼阁,从烈日炎炎的荒漠到风雪呼啸的山巅,几乎涵盖了所有地貌。
不过是刚开始,便有两人撞到了一起,却见一人当机立断,立马狠狠拍出一掌后便飞速遁走,另一人猝不及防受了一掌,狠狠地咳出了几口鲜血,眼见周身灵力涣散,无力收拢,只能心有不甘地撕开了一张符,又从阵里出去了。
总共在阵里待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高台上响起细碎的笑声。
“呵……这还有什么脸说是我们顾家的子弟?”后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嘲讽道。
一黑袍老者边说边似有似无地瞥了眼对面脸色铁青的修士。
“废物!”
“另外那位是不是顾三哥的十七孙啊?”另一方向,一位中年妇人正询问边上不够年龄的小辈,小辈尴尬着点了点头。
那人却语带不屑,“他算什么?不过是靠天材地宝堆起来的修为,不过出手果断了些,到底还是走不远的。”
“我看还是我那孙女更有机缘。”这位夫人语调一转,满意地看着眼前水镜中一位手持宝镜的修士。
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眼下明显是需要需要靠山的时候。这高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家族大比时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有些实力的长老,那些旁枝别脉、修为平平的一样只能靠边站。
这初试不限符箓,有身家的便是炸了个满天彩也能脱身,但实力一般又无法宝护身的,就全看自身了。
顾家弟子极多,但过了一炷香,那些实力稀松平常的便一一被踢了出来,好些的还能全身而退,惨烈些的断手断脚也不在少数。
顾家这大比么,也确实“特别”了些——惨烈程度堪比一些小秘境了。
水镜上还闪着五花八门的法器,闻世芳琢磨了一会儿便扭头看向了远处。
天高云淡,江水澄碧,高台之上一览无余,西侧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应该便是顾家。顾家内部构造极其繁复,但到了这沙洲就可以见得顾宅全貌,不过尽数位法阵所掩盖。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顾宅依水而建,整体布局与周围的灵力流动极为契合,是下了大功夫的,只是与抱水城的灵力流动却不太和谐。
闻世芳猜不透抱水城先人或是顾家先祖为什么会选此地安身,此地虽然看上去灵力充沛,风光秀丽,但只要设阵的修士不是有意为之,他不久就能发现此地伴随灵力而来的是一股明显的凶煞气。
若非修炼之人大可不在意,但修者向来忌讳煞气。
若是有意为之……
闻世芳眼神扫过主位,顾修文仍是不见踪影。家族大比也是一桩大事,若是家主此时还不出现,那么昨夜操纵傀儡那人多半就是他了。
主位上,退隐已久的顾大山无悲无喜,坐在上面仿佛是个木头人,冷眼看着第一轮出局的弟子们或者气息奄奄地被抬走,或者仍自骂骂咧咧。更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仇家也前后脚出了秘境,一时竟要再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