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顺其孜然

5、道歉

　　回家躺到下午五点，柳希打车去到学校等到柳望下课，她帮他请了晚自习的假，两人一同从学校向医院出发。
　　车上，柳望喋喋不休，说东说西，柳希听得烦人，说，“你是不是欠揍？”
　　“不是啊姐，你真的要我道歉吗？”柳望不可思议地说，“他真的是个王八蛋来的。”
　　柳希闭着眼假装睡着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给乔阳和打电话说今晚上不了班。
　　被一番轰炸后，又收到了温菡的消息。
　　“忘记和你说，我今天出差学习了。”
　　她立马回复，“注意安全。”然后继续装作听不见柳望的声音。
　　在老师那得知这位李渡讯同学所在病房，柳希下车就疾步如飞地走，剩柳望在后面着急地掏钱付车费。
　　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说请进之后推门而入，正看见李渡讯躺在床上等待他妈妈给他喂饭。
　　“李渡讯同学是吗？”柳希还没等那母子俩开口，抢先开口问说，“你把章楠打到住院的时候你道歉了吗？”
　　李渡讯欲言又止，他妈妈倒是先开口，“你是什么人，怎么胡说八道啊在这？！”
　　柳希没理她，继续说，“你零零散散抢的章楠的几千块钱你还了吗？”
　　李渡讯心虚地看着他妈妈和柳希，连忙说，“我没有！”
　　门突然被推开，柳望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说，“我跑过头了，到后面那栋去了……”
　　“你是他家长？”他妈妈看了看门口进来的柳望，又上下打量着她说，“正好你今天来，赶紧给我家孩子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不然我就让他退学，连高考都别想考！”
　　“李渡讯在学校参与的校园暴力有人录下视频，只要得到受害人允许，我现在立刻可以去报案。”柳希把刚刚在车上柳望和她说的都一一讲出来。
　　李渡讯在去年就已经开始无缘无故找章楠的茬，虽然他们有证据，但迫于他家有钱有势，没能掀起什么波澜，而且章楠本身家庭不好，怕惹了主没书读，所以也就一直忍着。
　　经柳望帮他这一遭，同学都劝他去报警，他也还在犹豫。
　　“你去啊！看谁抓谁！”李渡讯嚣张地说，而他妈妈也丝毫不在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叫嚣？”
　　“我外公是柳永忠，你觉得呢？”柳希不慌不忙地说，“柳氏集团在远临二中的投资过百万，你觉得校长会替你一个亲戚做主，还是替他的出资人做主？”
　　他俩一时被吓得哑口无声，不知真假，他妈妈说，“你少在这吓唬人！”
　　柳望稍稍迟疑地靠近问，“姐，你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等后面不就知道了，”柳希拉过柳望，对着那母子俩说，“道歉。”
　　“凭什么是我儿子道歉？”
　　“你儿子群殴我弟和他朋友，不该道歉啊？”柳望感动得想要落泪，原来跟姐姐说的话姐姐都听进去了。
　　李渡讯拉不下来脸说对不起，柳希也不硬要听，转身就拉着人出去了，留下一句，“下次还是认识多点亲戚再闹事，别在这丢人。”
　　下到楼，柳望都还没从刚才的事反应过来，还是没头没脑地说，“姐，你撒谎要是被揭穿了怎么办？”
　　柳希捧着他脑袋左右看，然后惋惜地说，“你原来真的是个傻子。”
　　“柳永忠，你外公，是柳氏集团董事长。”
　　说完她感到有种装逼的快乐。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的柳望还是不敢相信。
　　“你今晚打电话问妈妈，我打个电话给外公。”
　　电话拨过去，是外公的秘书接的，她让王伯伯帮忙处理下这件事情，顺便再告知外公一声。
　　王敬勇答应着说好，又问柳希什么时候回家吃个饭。
　　对面挂电话后她回头看见坐在长椅的柳望握着手机发懵，她用脚踢了下他脚尖说，“走了。”
　　“去哪里啊？”柳望委屈巴巴地说，“妈妈不回我消息。”
　　柳希想起来估计这个点她爸妈在浪漫海岸吃浪漫晚餐，放弃抵抗，“去吃饭，我跟你说清楚。”
　　两人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饭馆进去，柳希坐下变开始和他说他们家的事。
　　柳望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伤的有点严重，撞到脑袋导致失忆了，前六岁的记忆大约都记不起来了。
　　因此也多多少少忘记了家里的事情，忘记了自己是个小公子。
　　外婆找人算了一卦，说应该是钱财招灾，于是打算低调点，在日常生活事事中尽量不表现得过于富有。
　　柳希也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傻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们家住的吃的用的都不普通，但偏偏柳望觉得自己是一般家庭。
　　在面对朋友质问名牌衣服鞋子的时候他说，“这是我姐攒了半年的工资送给我的！你不要污蔑我！”
　　其实只是用剩的零花钱买的。
　　零零散散地跟他讲了一些之后，柳望才慢慢地想起以前的玩具、出去玩的地方，以及有时候看见有些叔叔阿姨对爸妈恭恭敬敬，原来都是因为家世背景。
　　柳希还打算说他成年的时候爸妈给他买了套房，就被柳望制止，“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姐姐。”
　　柳希看他纠结地说，“那如果，如果被同学知道我家很有钱……”
　　“别当个纨绔就……”
　　“会不会被嫌弃啊？”
　　没救了，柳希绝望地想。
　　“没人嫌弃你，赶紧吃饭。”柳希把饭菜都推给他说。
　　他都快饿死了，傻大个最缺饭吃，他吃两口，又抬头看柳希，说，“你就嫌弃我。”
　　柳希没看他，扭头去望窗外面亮起的路灯，不答他的话。
　　吃完饭回到学校，正好是晚读的时间，她一路跟着柳望上教室，柳望也不敢回头问她为什么也要上来。
　　在他要进教室的时候柳希一把拽住他的校服说，“你把章楠喊出来，我去办公室等你们俩。”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左右传来朗朗书声，有点不是滋味。
　　说不上怀念，更多的是厌恶。
　　她摸了摸外套口袋，又摸了摸裤兜，寻找无果，才想起自己大学时就已经戒烟了。
　　正想走回去找柳望，却发现楼梯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有点不确定地看向办公室门口的标语牌，远临二中校训方方正正地横在上面。
　　柳希怀疑之时对方先一步喊出来她的名字，“柳希？”
　　温菡扎起马尾，带着半框眼镜，穿着悠闲的蓝色卫衣和牛仔裤，仿佛是来实习的大学生。
　　下午她在校园见到了与柳希很相似的身影，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的学生。
　　“温医生？你怎么在这里？”柳希一下子从靠着墙站的姿势站直，像是被老师点名的不听课的同学。
　　“出差，不过我好像忘记告诉你是哪里了。”
　　柳希盯着她看几秒之后笑着说，“你一个医生，来学校出差啊？”
　　她连忙解释道，“受学校邀请来做性知识科普宣传讲座，医院那边觉得我年轻，又还是个女生，可能觉得比较合适。”
　　“那你呢？”
　　“我来帮我弟弟处理点事情。”
　　话刚说完，柳望就带着章楠过来了，章楠跟在后面，走路都不抬头。
　　“你来找年级主任吗？”
　　“是的，下午来她好像不在。”
　　柳希下午也没见主任在办公室，估计跟温菡见到她的时间没差多少。
　　“那我们进去吧，我也顺便找她。”
　　柳希对远临二中比自己家还熟悉，毕业多年她都还记得主任的座位在哪里。
　　“白主任，晚上好。”
　　柳希走近她，她眨了几下眼睛惊呼，“柳希？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便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上下捏着说，“长大不少啊，以前那身子板小小的。”
　　“突然来学校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希轻拉过温菡说，“我朋友找你。”
　　温菡反应过来“朋友”是指的自己，接着说，“我是西都二院的温菡，想来找您要些明天宣讲的资料。”
　　“噢温医生！”白主任一拍大腿说，“你等下我找给你哈。”
　　白主任交待了她几个注意事项，然后又看向柳望问，“柳望同学，你也是有什么事情嘛？”
　　柳望不敢说话，他最怕这年级主任，只能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柳希。
　　章楠也不敢说话，本来就是内向一孩子。
　　温菡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在考虑着要不要出去等她。
　　“温医生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好。”柳希终于开口说，“白主任，柳望，我弟弟。”
　　“你弟弟…….”白主任面色由平再次转惊，“你怎么有个弟弟？！”
　　“家里不让外说，我家你也知道的。”
　　“那你是为了他打架那事来的？”
　　“他打人确实不对，”柳希把柳望拽到跟前说，“我会让他道歉，但是李渡讯干的那些事情，我希望您可以协助处理一下。”
　　“你说我也不敢不办啊，早知道是你家弟弟我就去把他严肃处理了，”白主任叹了口气说，“大家都被他是校长亲戚这层关系压得不敢讲话。”
　　“这校长是谁？”柳希记得以前的校长挺好说话的。
　　“杜鹏先。”
　　“杜鹏先？”温菡疑惑地问，“杜兰科技的杜鹏先？”
　　“你认识？”白主任说，“杜校长以前是乡村教师，后面创业成功后又回校任教，前两年才调到我们这里的。”
　　“不管他了，反正我会将李渡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报到警察局去。”
　　柳希懒得知道校长和他亲戚什么关系，直接了当地说，“我已经跟我外公讲了，我先来跟您先报备一声，您先听章楠说。”
　　白主任本着大事化小的心态再试着问一句说，“他们都还是孩子，一定要做到这份上吗？”
　　“白老师，你说过我要干什么来给你交个底就行。”
　　她喊白信琅老师，白信琅也明白了，无奈地说，“算了算了，随你去吧。”
　　“来来来，你俩给老师说说什么情况吧。”
　　柳希带着温菡出门，一路下楼柳希没再说什么，上一次在医院电梯她也是这个样子，温菡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开口说，“你对你弟弟很好。”
　　“不好，”柳希停住脚步说，“我对他一点都不好。”
　　“我看你很坚持要替他找回公道，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温菡也在下两阶停住，抬头看她说过。
　　柳希没循着她的话讲，而是突然转题问，“他打了欺负同学的人，你觉得对吗？”
　　“这个难说。”温菡思考了一下说，“可以说是勇敢的。”
　　“其实我也打过人。”
　　“你？”温菡惊讶道。
　　柳希轻轻点了点头，“在这里，在我高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