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游人》苍野雪

6、战争的余音

　　第三节一段残音

　　火焰伴随着建筑物的碎块从上方剥落，三个身披湿被子的人在狼藉的火灾现场中，寻找着幸存者的踪迹，很快在角落的一个燃烧的橱柜底下，发现了一位老人和少女，在呼喊下大伙聚集了上去。

　　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哭泣少女的怀中，少女那洁白的连衣裙和稚嫩脸颊，被烟尘沾染得像一块漆黑的煤炭一样，几个人忙手忙脚地帮助下，锦背上了老人用被子笼罩两人，另一个人让少女躲进被子中，最后一个人则在前方开道，这时外面也响起了消防车的鸣笛声，几人互相搀扶着不一会就冲出了门口，消防和街道管理人员赶忙前来搀扶，很快专业设施的出动火势渐渐得到了控制……

　　灾后的街道尽显狼狈，发生火灾街道的已经被封锁起来，黑色的溶解物铺满了面前的街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消防人员依旧持续的向被烧毁的房屋洒水，从房屋流出来的污水在卵石路的凹陷、破损处聚集成一滩黑水，顺着街道慢慢流向排水沟里，警戒线外聚集着不少观望的居民，向后看去的水池广场上，有着更多被疏散的居民聚集在此，浑身肮脏的锦坐在店铺屋檐下的椅子上喝着茶，一脸平静的看着广场上的人们，旁边矮桌上还放着一个带着残渣碎屑的碟子，在人们嘈杂的讨论声中一饮而尽后，收拾了一番，规避了别人的注意后，起身离开了。

　　离开街道回到繁华街入口的锦，时不时回头望着旧城区火灾处飘起的黑烟……

　　2141年11月，正午的太阳灼烧着城市的废墟，零散的交火声响从废墟的四面八方传来，一群身披尘土的难民急忙地跑向一栋建筑物的废墟中，废墟门前的两个人招着手让他们进来庇护，他们之中有的人受了伤，在搀扶下踉跄的走进来，有的人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般，还有的背着或抱着奄奄一息的亲人、孩子，或者是……已经去世的尸体。

　　过了三、四个小时后已经邻近傍晚，中间陆陆续续有许多难民跻身此地寻求庇护，这里曾经是一栋办公写字楼，因为坍塌的原因，幸存者们集中在一至三层之间，短短的半天内，这里就聚集了一百五十多号人，绝望的抽泣和无助的沉默依旧在废墟中徘徊，无知懵懂的婴儿哭声掺杂其中，避难的人们在走廊的椅子、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坐着、躺着，一些人行走在人群之间嘘寒问暖，帮助治疗受伤者，临时组建的管理成员们席地而坐，讨论着管理事宜，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聚集着一群人，他们正整理着地上摆放整齐的尸体，被五颜六色的各种布料、衣物覆盖着，甚至其中不缺乏床单和窗帘布，围观已逝者的亲人们悲痛不已。

　　傍晚，建筑废墟上仅剩的一点余晖，也随着月亮的浮现消散而去，在停电的废墟中火光隐约，人们围坐在温暖的火堆旁鸦雀无声，一位满身是血的女士尸体被两个男人从二楼上抬了下来，穿过了走廊默默地走向门口外的停尸处，身后跟着一路哭泣的两个孩童……

　　月光洒下枪声渐止，寒风中几个背着背包推着小车的人往此处走来，废墟中的人发现后陆续出来几人迎接，他们开始在废墟门前的月光下整理着物资，不一会后矿泉水在废墟里面分发开来，紧接着是各种食物和一些生活用品，而沉默已久的废墟中，人们在颤抖的狼吞虎咽中平息了一些。夜晚，废墟的人们疲惫不堪，在各种能靠能躺的地方尽可能的入睡，细微的呼咽和鼻息声，伴随着火堆木材噼啪的爆裂声，难民们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废墟里，守夜人徘徊在楼层之间，检查着一些身体状况较差的难民和孤儿们的状况，手持许多材料，巡视并给取暖篝火添加燃烧物，还有些人在门口驻守，屈膝靠在墙边抽着仅剩的香烟，火光在废墟中摇曳，建筑物种的窸窣声，老鼠成群结队的出动着，它们被废墟中微弱的尸腐气息所吸引，穿梭在废墟之间。

　　远处，黑夜的废墟中，到处弥漫着战火遗留的气息……建筑废墟上的弹痕孔洞，烧焦的建筑物中冒着丝缕的白烟，逃难时被丢弃的各种物件犹如落叶般铺满街道，一些幸存者冒着风险在搜索能用的物资，没能处理的遇难者遗体被倒塌的建筑压倒在废墟中，被流弹击中而倒在街道上，衣不蔽体甚至残缺不全，在此刻没有任何逝者所该有的尊严。

　　一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中，遍地布满了杂物堆积而成的火堆，伤痕累累的政府军士兵在此驻扎修整，他们大体分为三个区域，一处是军队守护的物资区域，一处算是军营，还有一处是跟着前来避难的难民，他们在军队的安置下，相对于城市里漫无目的幸存者要好上很多，布置规整的帐篷尽管简陋，但人们的安稳与氛围，带着些许往昔的生活气息。一个交响乐队在角落的帐篷中席地而坐，七个人身旁带着各种乐器，他们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沉默不语。

　　“先生女士们”，一位士兵来到帐篷前，向他们问候着。

　　士兵扫了一眼帐篷内的人，他们也茫然的看着士兵，眼中没有光亮。

　　“我们这边，需要一场演奏”，顿时他们的眼眸犹如点燃的烛火一般明亮了许多，他们纷纷看向士兵，在百年的外星战争摧残中，因为对抗强敌的原因，战争时期的人类资源以极端的方式往战争方面发展，不仅是艺术的价值地位几乎一落千丈，百余年里人类总人口超六成都参与到这个保卫事业当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在战后恢复阶段里面，诸多崛起的政权又虎视眈眈，在这千疮百孔的地球中妄想成为一方霸主，大部分地区都极其混乱，艺术的价值尚在恢复当中。

　　随着这一句话，这个疲惫的乐队打起了精神，跟着士兵前往了军营处。

　　沿着用军绿色帆布围起来的简易围墙一直走，能隐约听到围墙后军区忙碌的声响，远处伴随着阵阵的痛苦哀嚎声，穿越过几个停车区后来到了军营的入口，几人步入军营，映入眼帘的白布缠绕，奄奄一息躺在地下的受伤士兵们，他们的失去肢体的画面，发出支离破碎般的噪音，敲击着每一位乐队成员的心脏，彼此带着沉重的气息来到了一座帐篷前。

　　一位文质彬彬身穿白衬衫的将军，坐在椅子上操作着电脑，一行人排列在门前，军官面无表情依旧忙碌着工作，低沉的说道：“在这个死气沉沉的营地里，我们需要能打破绝望的东西”，乐队成员互相望着彼此，他们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事情，但却又难以开口。“我们的指挥死了……我们无法演奏”。小号手被军队的画面所震撼，而自己身后依旧是嘈杂的工作声和受伤士兵的喊叫，他的语言显得无力、脆弱。“自己想怎么演奏就怎么演奏，能把他们的声音盖过去就行”，军官果决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乐队彼此没有声音，思绪良久后，萨克斯乐器手说道：“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编排一下”，军官放下手中的工作，双手交叉与胸膛前背往后靠了过去，他扫视了一眼他们，“去到负二层那边练习，我叫士兵带你们过去，给你们五个小时，天亮之前回到这里进行表演”，他们众人听着纷纷点头。

　　很快，漆黑停车场的深处便传来了悠长的音乐……一些好奇的难民跟着声音想一探究竟，但中途都会被士兵们阻拦，但是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开了，无论是军队的人还是难民们都乐此不疲的等待着。天色渐亮，士兵们很快也将回到战场上了。

　　“预备……，乐团的成员自信满满的看着彼此……演奏！”

　　轰鸣而持续的爆炸声在街道传来，政府军游走在城市的废墟中，与沙纳部队激烈对抗，混乱的枪声四处响起，一队士兵在一处废墟之间驻守，观察着街道的战况。这时楼道响起脚步声，守楼的士兵神情严肃举枪瞄准，大喊着“周六！”，下方很快便回应“巴士”，士兵松气放下了枪，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长官、长官！两名突破火力圈的士兵手忙脚乱地来到阵地前，“营地被袭击了！”，“收拾撤退、快！”随着简短的交流后，楼层的士兵便匆忙地下楼，准备返回营地。

　　暗黑的停车场营地中时不时传来枪声，小队的人们放缓脚步逐渐来到斜坡的入口处，斜坡上躺着好几具士兵和难民的尸体，血液随着斜坡流下，把在低处的排水入口的网盖染得通红，他们小心翼翼地越过障碍物，开始往营地方向前进，随着深入的路途，开始出现了沙纳的士兵尸体……来到了难民营地旁，帐篷中明显还有许多人停留，传来低微的抽泣和小孩被捂嘴的哭声，几位士兵躲在了难民营地后面，在漆黑的地下车库中观察，身边还有两个受伤的士兵靠在帐篷的支架上。

　　士官长示意警备后，靠近了帐篷内的友军，“情况怎么样”士官长焦急地问道。

　　士兵咽着口水匆忙说着：“我们今天……

　　黑暗中突然涌动起来，短短一瞬间：“三点钟方向！”

　　警备的士兵高喊着往黑暗处开了几枪，但很快那边隐隐约约的枪火光后，那名士兵便倒了下来。

　　“隐秘隐秘，帐篷内的人趴下”，子弹无情的穿过帐篷，在上面留下了千疮百孔，士官长拉着受伤的士兵撤到了更后面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攻陷了，准备撤离”，士官长小心翼翼地开始游走在难民帐篷里，他放低身子穿过区域，寻找幸存者们让他们到营地后方集合，时不时有几发子弹穿梭而过，击中帐篷后面的混凝土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有人吗？”，士官长轻声的叫喊着，他仔细检查着营地的帐篷，来到几个塌掉的帐篷前，旁边的地面上被炸弹炸的粉碎，周围躺着几具残缺不全的难民和士兵尸体，爆炸地面上的烟尘形成了放射状的黑花，这里被一发手榴弹击中，爆炸的余波把旁边所有的帐篷都掀翻了，他急忙的扒开了倒塌的帐篷，一群乐队手倒在了其中，只剩一位的女乐手抱着大提琴，头发散乱眼神涣散的坐在在尸体堆旁，脸上的干掉的泪痕清晰无比。

　　士官长也呆在了原地，他看向那个凌乱而无神的女人，复杂的心情交织着用舌头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咽下了心头之痛，他没有想着太多拉起了那个女人，“走吧”。

　　在通往出口的转角处，政府军分批次的送走了两批难民，士兵隐藏在柱墙和废弃物搭建起的路障后，检查着黑暗中的动静，敌人也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常，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他们的踪影，但这一次政府军先发制人，在黑暗中瞬间击倒了几位沙纳士兵，双方开始进入对峙状态，枪火顿重的回音在地下车场传开。

　　士官长看着时机，当对面的火力慢了一些后，“压制！”，士兵开动手中的武器，倾斜弹药往对面发射，士官长则和几名士兵又带着一部分难民撤离，“停”，士官拿着手枪观察着情况，下意识的回头扫一眼，发现那位女乐器手不见了，“警备”，他刚想回去寻找发现了那位女亲手踉跄的抱着、背着其他已逝队员乐器走来，士官长提了提帽子长舒着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乔，帮她拿上一些”，一名士兵转过身来帮她拿起了一部分乐器，然后蹲在帐篷后等待着时机。

　　“框”一声，士官回头看着，女乐手的大提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显得很是悲伤，笨拙的整理，试图拿好仅剩下的乐器，士官长见状上千去帮她整理，自己拿起了那把大提琴。
　　随着枪声的一轮互换后，最后的突围准备开始，士官长一手拿枪另一只抱着大提琴夹在肋间，伺机待发，他和士兵们示意后等待着对面的火力减弱。

　　然而，停车场的内部传来了更多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意识到不对，士官长立马大喊“压制，快！”，十几名士兵开始对着黑暗的深处压制，而剩下的士兵带着最后一批伤员和那一位女乐手，看准时机冲上了拐角处到了墙后的安全地区，士官长紧接着喊道“撤退！快”，士兵们一边进行压制连忙往后，但对面猛烈的枪火随之而来，在穿梭的子弹中几名士兵迅速倒下，士官长和仅剩的士兵们冒着弹雨急忙后撤。

　　伴随着子弹穿透木头发清脆的声响，琴弦撕断后发出了的嗡鸣和不和谐音调，士官长带着大提琴倒了下来，琴身撞击地面发出巨响，士官长忍着剧痛用抽搐的手把大提琴扔出了出去，士官长翻过身面目朝向天花板，随着几声渐行渐远的喊叫声，他剧烈的咳嗽后趋于平静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

　　傍晚，锦收拾好了行李坐在酒店房间的窗台上，看着街道对面的湖泊公园……余晖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映照着湖边摇晃的树林。

　　锦走出了街道，穿过了街道又来到了那家餐厅前，只见里面人潮拥挤，进出的人时不时打开门，里面传来了优美的音乐，锦放下行李依靠在餐厅门前的花坛上，开始聆听起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