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纪实》莫十洲

37、程女士知道了

　　大学生活对于宋玉来说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坏：她始终忙碌着，竞选了班长，加入了学生会。忙着处理班级事务，忙着举办校园活动，忙着各科作业和考试。偶尔和苏羽联系下，互相了解下对方的近况。她不停的让自己转动起来，不能待着。一旦停下来就满脑子的想着苏羽送别的那天，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和自己分手。能称得上好消息的确还是有一个的：宋玉和她大学里认识的朋友：陈望。两个人开了一家小型插画工作室。

　　这天宋玉刚从系楼开完会回到宿舍，就收到陈望发来的微信。

　　【望望脆香饼】：玉总，上周咱们投大赛的那套迷你漫入围了！！这个月来最大的惊喜了！晚上出来喝一杯？

　　【宋玉】：周末吧，今天晚上不行。今天晚上学生会那边还得开会。

　　【望望脆香饼】：oh,no！！玉儿啊，你就不能让自己轻松点儿？听我一句劝，把班长辞了。累死累活不讨好，我认为单凭学生会就能让你长见识了。

　　【宋玉】：你最好有话说话。

　　【望望脆香饼】：我表姐她二姑家的妹妹的闺蜜她对象是和这届主席一个宿舍的。主席说，你们主任想把你留下来接班。

　　【宋玉】：得了吧。我只是想让自己大四年轻松点，在老师面前混个脸熟才进的学生会。

　　【宋玉】：但是，我觉得可以把班长辞了这件事儿这提议不错，我确实有点转不动了。

　　【望望脆香米】：看你喽。你说咱们要不要开始招新人？

　　【宋玉】：才一个小比赛的奖，没到那个程度。周末我记得腾出时间，咱们喝一杯。

　　【望望脆香饼】：好耶！

　　宋玉摁灭了手机，闭眼躺床上缓了缓，思来想去，觉得刚才陈望的建议不错。自己确实没有时间在管工作室的事情，一直都是陈望关注着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她打开手机找到了辅导员的聊天框，将自己的辞职信发了出去。没一会儿导员就回了信息，让她再找一个适合的接班人，就可以辞掉班长的职位了。宋玉都没怎么想给副班长发了信息，又给导员回复将副班长提了上去。

　　【左膀右臂】：老总！怎么回事？

　　【宋玉】：工作室要开张了，我忙不过来了。你本来就有这个能力，开学到现在帮了我不少忙。太感谢你了，等我把交接手续整完，请你吃饭。

　　【左膀右臂】：可是我……我行吗？

　　【宋玉】：行，肯定可以。对了，你去给团支书说一声你升官了，别让他又把资料发给我了。

　　【左膀右臂】：行！老总，请客就不用了。我还得谢谢你当初竞选的时候帮我拿下关键一票。

　　【宋玉】：没事儿，饭还是请的。等我这阵子忙完。

　　【左膀右臂】：好的好的。

　　大一上半学期就在宋玉的忙碌中度过了，她期间想过要和苏羽谈一谈。可是这段断断续续的联系让她又觉得这些是毫无意义的。就这样，在学生会和工作室的双重压力下，宋玉挥离陈望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可以说宋玉是幸运的，在她回到家里的两天后，全球爆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类疾病。这让她回来之后想要和苏羽见面的计划泡汤了，她看着手机里三天前的互道晚安的信息，没忍住发了条微信过去：

　　【宋玉】：还好吗？

　　“叮叮滴滴～”

　　宋玉心下一紧，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结果只是陈望发来报平安的消息。

　　【望望米香脆】：玉儿，你还好吗？

　　【宋玉】：还好，你呢？

　　【望望米香脆】：好得不得了，还好你及时回家了。再晚一天你就回不去了。

　　【宋玉】：嗯嗯，还真是。不过，你能不能换个别的名字，怎么和饼干过不去了。

　　【望望米香脆】：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比之前那个好吃？！

　　【宋玉】：是吧？

　　【望望米香脆】：就是啦。

　　和陈望聊完，宋玉看到弹窗那个熟悉的备注愣了几秒，自从开学之后就再也没聊过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而奔波。宋玉看着任哲发过来的问候不小心滑了出去，她盯着自己一连串的聊天框，大部分都是学校里新认识的同学，或者一起工作的办公室里的部员以及需要交接手续的学长学姐们。任哲的这一条消息在这群乱七八糟的消息堆里是那么显眼。她回了几条工作信息才放下心里的害怕又转去回复任哲：

　　【哲哲】：你回来了没？有没有被困学校？

　　【宋玉】：回来了。你呢？

　　【哲哲】：回来就好。我都放假半个月了哈哈哈。

　　宋玉突然觉得她和任哲之间也隔着千军万马，一股陌生的不安席卷全身，生理性的反应让身体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宋玉】：忙的咱俩都没时间好好聊一聊，要不是突然席卷来的传染病。咱们这个点儿都聚在一起了。

　　【哲哲】：可不是嘛。行了，不说了。去给我妈她们做饭了。

　　【宋玉】：好。

　　班长的职务卸下一个多月之后突然多出来的时间让宋玉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晚上，宋玉收拾完碗筷，把它们放进洗碗池里等着宋文打完游戏过来给洗干净。宋玉拿着程女士洗的香喷喷的抹布把餐桌擦了，又回到厨房扔进洗碗池里，拎起橱柜旁边垃圾桶里的垃圾，打算一并卫生间的垃圾拿到楼下扔了。

　　宋玉路过客厅突然觉得烟瘾犯了想来一根，又不吭不响的拐回去从自己屋里的柜子底层偷偷摸出一盒烟塞进自己的睡衣口袋里，看了眼时间才发觉手机要没电了，想着也没谁会大晚上的联系自己，就把手机留在床头柜上充电。出门之前瞟见正在沙发上瘫着的宋文，作为姐姐想要教育弟弟的念头瞬间达到了顶峰：“宋文！手机放下，给老子去刷碗！！！”

　　宋文被这一声吓得手机从手里窜飞了出去，砸到了自己的脸。他无奈的揉着鼻子从沙发里撑起上半身：“姐，吓死我了。你扔垃圾就扔呗。我等下会去刷的。”

　　“我数到三！三——二——”

　　“来了来了，现在就去。你赶紧扔你的垃圾去。”

　　宋玉看着那傻大个儿被自己唬住窜到厨房的背影，无声地咧开嘴偷笑。走出门顺手掂起程女士扔在门口的今天一天造得垃圾，吹着口哨下了楼。宋玉走到垃圾桶的时候正好垃圾回收车在运行，她直接把手里提着的扔进了车棚里边，这样也给负责收垃圾的爷爷减少麻烦。宋玉搓了搓被风吹得冻红的手，又拉了拉脸上往下滑着的口罩。将左右手斜插着伸进自己腋下，她伸头左右看了看，想着哪儿个地方背风、不遇到人还能散味儿快。刚准备打一个喷嚏，就被她瞄见了一个楼侧面和小区护墙形成的角落，刚好够她的身高塞进去。宋玉揣着满心的满意和浑身的冷意。她三句并作两步的冲了进去，站稳之后用嘴哈了哈手，让它不那么僵硬，然后从口袋里艰难的掏出烟盒，抽出一根躲着风向点燃。宋玉将烟从嘴里拿出来，呼出一口尼古丁的焦味儿。嗯……到目前为止都很满意！一根烟毕了，她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摸手机，却摸空了。

　　宋玉也觉得自己好笑，居然把这没拿手机这事儿忘了。她干脆把两只手踹进口袋里，仰着头数星星，等到自己身上的烟味儿散去再回家。哪儿知刚数到第一千三百零八个，准备下一个的时候，听到了宋文在楼前面喊她的声音。宋玉愣了一下，宋文可从来没有在扔垃圾的时候出来找过她。她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在这呢！怎么了，宋文？”

　　宋文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地的看着她，感觉想要说什么话却没有开口，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快点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咱妈怎么了？”宋玉看他这副模样，焦急的上前打了他脑袋两下。不容分说的扭头就要往门洞里跑，却被宋文拉住了。

　　“姐……”宋文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脑子却转了起来：“你今天晚上还是别回去了，赶紧找地方躲几天。”

　　“呵——怎么了？”宋玉转过身来仰头和宋文对视：“到底发生什么了？”

　　“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咱妈嫌吵给你接了。咱妈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道听到对面说了什么。咱妈脸色瞬间变了，挂了电话就开始骂你，现在正拿着刀在家门口守着呢。”宋文说完缓了两口，继续：“我刚开始以为就是普通发牢骚没在意，但是听到她进厨房抽刀的声音，立马觉得这次是真的不对劲就跑出来找你。”

　　宋玉愣了几秒，瞬间想到现在只有她和苏羽那件事情才能让程女士失控了。她松开掐住宋文的手，不顾宋文喊她，直接上了楼，不管今晚程女士要怎么样，她都不能走。她这一走，就和宋文她俩那个便宜老爸一样，再也回不来。宋玉听到宋文跟上来的脚步声，扭头看了一眼他说：“宋文，你听着。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先保自己，程女士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她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你可别劝架反而被误伤了。我不能走，那个老畜生可以不要咱们娘仨，我不可以不要你俩！”

　　“姐，我觉得不行。我都来给你报信了，咱妈肯定会骂我的。”宋文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台阶，他怎么平时不见他姐身子骨这么好，自己比她个子高那么多都没追上。

　　“你不会有事的，咱妈就是让你来给我报信的。不然她第一时间就是先把你锁你屋里，等我回去。”宋玉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宋文提起劲儿努力追上他姐。他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拖的时间久点，程女士的气就多消一点儿。

　　人算不如天算，宋文跑到自己门口的时候，他姐已经跪在程女士面前了。宋文把门带上锁好，小心翼翼的分析着战况：俩人眼角都有点红，程女士正在边哭边骂他姐，他头刚探进来的那瞬间好像看到程女士踢了他姐一脚。那把刀被程女士扔到了一边儿，根本就没动，是他想多了。宋文掂量了下这时候自己在程女士心中的地位，谨慎的开了口：“妈，这大冷天的，我姐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儿先让她站起……”

　　宋文本着和稀泥的态度，想要解决眼前的情况，却被程女士无差别攻击到：“滚回你屋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去送得信！”宋文一哆嗦，吓了一背冷汗。身体记忆让他感到害怕，但他还想在试探下程女士的底线，好方便拯救他姐：“妈，没什么大不了的。消消气……”

　　“宋文，回你屋里做作业去。”宋玉不赞同的打断他的话，朝宋文使了个眼神。宋文心里无奈，这俩人都不需要自己，那自己还是乖乖听话不祸引东墙了。

　　确定宋文进了屋，程女士慢慢的止住了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恨不过的又踢了她心口一脚。

　　“你说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这种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的啊！”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知道吗？咱们家本来就成这个样子了。妈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打量，指不定这些邻居在背后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你还有脸在这跪着，我要是你早就找个河跳进去了！”

　　“你这是给你弟做的榜样？我可不敢让我儿子跟你学……”

　　“宋玉！你说说你，怎么干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儿！！现在，就给那个女的发信息说分手，现在就说！不然你就别在这个家过了！”

　　“宋玉，你走啊！别在这个家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滚出去！！”

　　“不走是吧？喜欢跪着是吧？行，那你就跪着，跪倒自己知道错了为止。跪到和那个女生分手为止。”

　　宋玉听着程女士的哭声和骂声，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她不想和苏羽分手，也不想让程女士难过。但是她什么也做不到，她只能这么跪着，等程女士消气了好好谈一谈。程女士可能是哭累了，拿起扔在一旁的菜刀走回厨房，将刀扔进洗碗池，又去检查宋文在干嘛，最后回到自己屋里，一眼都没给宋玉。宋玉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盯着沙发呆到了天亮。等程女士起床的时候，才缓缓的转了转早就冻麻了的手臂。

　　程女士来到客厅打开了窗户透风，又给养的几盆花浇了水，就当做客厅里没有宋玉这个人。收拾完一切进了厨房，开始做饭。一阵米香传到宋玉的鼻腔里，让她饿了一晚上的胃疯狂的喊叫了起来。宋玉默不作声的深吸两口，什么时候觉得小米粥这么香了？果然是饿得狠了。程女士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敲了宋文的门喊宋文起床吃饭。又自顾自的进了厨房打饭端到餐桌上，自己先吃了起来。宋文精神萎靡，蓬头污面的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客厅，却看到宋玉还在昨天那个地方跪着。宋文以为自己花了眼，用力眨了眨，宋玉还是在那儿跪着，这才反应过来他姐一晚上都没睡。他急忙心疼的一脚踏进客厅里就听到程女士在后面说：“再踏进去一步，你也跪着去。”

　　宋文定在原地，左右为难。宋玉听到这话重新挺直了背，用垂在两边的手朝宋文推了推，让他走。宋文只好去洗漱，然后坐在程女士旁边机械式的塞饭。他看到餐桌上连宋玉的碗筷都没摆就知道程女士还气着。他偷摸抬头看了眼正在吃饭的程女士，却被抓到：“想求情，你也去跪着。”宋文只好收了心思快速扒完饭帮程女士收拾，危机时刻，他和他姐必须存活一个，现在明显能看出来，自己是那个安全范围的。

　　程女士把餐桌的一堆扔给扔给宋文收拾，自己拿着手机准备往阳台晒太阳。路过宋玉，不耐烦的说：“要跪回你屋里跪去，在这干嘛？好像我对不起你啊。”

　　宋文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蹑手蹑脚的进了客厅把宋玉从地上拔了起来，扛在肩上快速将她挪进宋玉屋里。

　　“我的姐啊，你不是折磨自己么？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老实，看看这黑眼圈。”宋文捏着宋玉那张蜡黄的脸，直摇头。心疼的他抬起宋玉的胳膊给她揉一揉：“你赶紧睡会儿啊，电热毯给你开开了。一会儿被窝里就热了，身上就暖和了。”

　　宋玉想开口说话，一阵咕噜咕噜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宋文又叹了口气，把宋玉胳膊塞进被窝里：“等着，我去给你拿饭。”

　　宋文偷摸轻声溜出门，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样子让宋玉觉得好笑：宋文这么大一只，非要把自己缩成一团走路，好像去偷奶酪的放大版杰瑞。不过，自己应该怎么重新获得程女士的信任啊？宋玉将视线从门口移到卧室的天花板上，身下的电热毯已经开始发热了。宋玉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想：苏羽和程女士在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啊，她现在好困啊，而且最近肯定不能和苏羽联系。不然肯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文怎么还不来，好饿，但是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