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纪实》莫十洲

12、写生

　　宋玉被老师叫醒后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才迷迷瞪瞪的跟着人群下了车。她也没注意到身边的杜云和徐瑞仨人早就不在了，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用凉水洗了脸，才缓过来。

　　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儿了，宋玉家之前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但是后来她爸卷着家里的钱跟女人跑了。就给她妈留了个空砖厂和两个小孩：大的不到九岁，小的三岁。宋玉看着镜子里脸上沾着凉水的自己，突然觉得无趣的笑了笑。都是那么久的事儿了，怎么突然想起来了，是怕她忘了这段艰难的经历吗？宋玉看着服务区里贵的要死的食物，狠狠心咬牙买了一个平时不敢买的面包。她拿着面包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面包，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可从来没这么抠搜过，自己还是过了好几年有钱的生活。但是宋文就没那么幸运了，自己是求了四年求来的孩子。而宋文是一个意外，还好是个男孩儿，不然就又被打掉了。宋文出生后没过多久家里两个大人就开始吵架，两人打起来也常有的事儿。刚开始自己还会去拦一拦，见到自己哭，她爸总是先败下阵来，和她妈一起哄她。时间久了这招就没用了。

　　宋玉也去找过大人帮忙，可是后来自己总是被程女士打一顿，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她为了不被打，就再也没有找人帮过忙了。宋玉努力的咽着干面包，想了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无视身边的事儿了？啊对，是有一次看到宋文一个人躺在床上哭吐了，也没人理他。自己怕他呛着就把宋文翻了个身，等他把东西吐完才艰难的抱着他，把他抱到卫生间里洗了洗脸，还喂了他水。她那时候也小想不全乎，根本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抱动一个娃娃，还把宋文磕了好几下，好在宋文很给面子没有继续哭。

　　宋玉想到这里突然笑了下，自己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了下去，然后把卓兴给的饮料喝了。宋玉听到老师在招呼他们回车里准备出发的喊声，起身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到了车上刚找到自己的位置，杜云凑过来问她吃饭了没？她看宋玉睡得熟就没叫。宋玉笑了笑，说没事儿，刚吃完，吃得很饱。杜云说自己不睡了，想和宋玉换位置坐外面和对面的人聊会儿天。宋玉点点头直接跨过去，坐到里面的位置上。

　　车又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晕车药的药效可能没了，宋玉的晕车症显现出来，她想吐的难受，但是只吃了一个面包的胃里怕是只有酸水儿了。宋玉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睡着，身边说笑的声音让她一直恍惚睡不踏实。直到听到有人在旁边喊她的名字，问她能不能听清。

　　宋玉撑起眼睛，发现四周不是在车上而是在一个农家院一样的院子里。自己倒在地上，旁边有个老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她能不能看清楚东西。宋玉迟疑了会儿轻微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宋玉揉了揉涨得发疼的太阳穴，这才想起来：

　　自己哪儿可能还在来的车上，他们早就已经到山上的写生村了。今天晚上是他们到达目的地后的第五个晚上，画室安排的有烧烤晚会，也是因为今天是来山上之后第一个雨停的日子。画室的安排是明天让老李带着他们去景区那边逛一逛，后天就出发回画室了。

　　只不过他们这一届的运气属实不好，来到山里有五天，下了整整四天的雨。他们只好披着雨衣冒着雨在村里写生，上午画速写还好，可是下午遇到画水粉的时候，那雨下得大的，直接把颜料给你冲洗干净，还你一张湿漉漉的新纸，一下午白干。后面几天他们只好搬到屋里画，好不容易这样坚持了几天，遇到了一个大晴天，却马上到回家的时候，画室为了给大家散散火气就整了个烧烤晚会。

　　大家晚上都玩得挺开心的时候，小红不知怎么了和老李的侄子吵了起来，甚至动起手来了，大家都被这一出整得惊住了，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有老师反应过来拦住老李侄子的时候，宋玉听到老师喊着：“把那个女生拉远点。”的喊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还在生气骂人的小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宋玉揉着刚刚被小红误伤的腰腿，听到有人隔着单面玻璃门在讨论老李侄子现在正满院子的到处找刀，老师他们拦不住，好好的晚会被整成现在的局面晦气死了。宋玉看着听到外面的讨论被吓得身体不停发抖的小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小红就顾得上哭，不说话，把宋玉气的头疼：光哭有什么用啊！

　　好不容易等到老李从家里赶过来，宋玉看到老李出现在院子里的身影，拉着不愿意动的小红，把小红交给老李。她一直带着小红躲着没用，还是交给大人处理比较放心点。老李让她回房间好好休息会儿，宋玉不想回那个湿哒哒的屋子，杜云不在屋里，其他两个人她不熟。刚走到二楼就被班里回屋拿烟的男生又拉回院子喝酒了。

　　“宋姐，别躲起来啊。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时候，哥几个下去喝点。”

　　“不去，累了，想回去睡会儿。”

　　“别啊，给我个面子呗，走！你俩还不把宋姐扶下去。”

　　“行吧，行吧。别拉我，我自己走。”

　　“好嘞，谢谢姐给面子。”

　　宋玉刚和这几个男生坐着的人挨个碰了一圈坐下，正拿着旁边人递过来烤串咬了一口，挺好吃的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感觉脑袋一疼不省人事了。等宋玉醒过来，听这群男生七嘴八舌的讲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被老李侄子拿木棍砸了一下脑袋。老李侄子在院子里找不到刀，就想去厨房，肯定被民宿的负责人拦住了。正给校长打电话的老师看到连忙从负责人手里接过他，把他单独放在一个屋里怕他出去找小红麻烦。又贴心贴肺的进行一顿输出，给他好言相劝。谁知道，看着老李侄子那个老师出门给他拿吃的那一会儿的功夫，老李侄子跑掉了。不知道在哪儿摸了根树杈，在院子里和老师玩起了猫捉老鼠。老李拦不住又劝不住，骂骂咧咧的赶紧让另一个老师看紧小红，自己去外面给侄子父母打电话。

　　小红因为旁边看着的人多，老李侄子觉得不好下手就没出事儿，结果看到宋玉这边刚好就她自己在人少的地方坐着，旁边没人在。被老李侄子因为记恨宋玉刚才拽跑小红的行为，用木棍把她砸晕了。还好一起喝酒的这几个男生买酒回来的及时，看到还想要砸宋玉的老李侄子，直接把他给按趴下，不然宋玉估计还得再挨上几棍。

　　宋玉醒过来之后除了被敲的地方疼，还有点想吐没有其他更加糟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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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靠在病床上，老李侄子的父母一个劲儿的向她保证所有费用他们家出。宋玉撑死精神，耐心听他们说完。等病房里的人走完，宋玉不吭声的捏了捏身上的衣服，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究竟有多想要在画室里有个替她说话的人才会在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臆想出来一段虚假的记忆。宋玉从被敲晕后到清醒，又被抬上救护车到现在，不论是杜云还是小红都没有发过一条短信问问她怎么了。刚才在救护车上的时候，那个问她能不能看清的老师，耐心的教导她：为什么要去帮忙？这种事情又不是她惹出来的事儿，现在因为别人的原因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受伤了，人家惹事儿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健健康康的。听完这段话宋玉就清醒过来了，确实，自己好心帮她一把，却没得到好报。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说着：“算我倒霉呗，谁知道那人报复心这么强。”老师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于那段记忆里出现的徐瑞和卓兴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画室的人，这俩人是宋玉在山上新交的朋友，和他们住在一栋民宿里，是别的画室的。这几天白天的时候，这俩人总是遇到宋玉自己一个人抱着好多东西，只是给宋玉帮忙搬了几趟东西，有次宋玉冒着雨在村里采景，正拍照的时候被院子里看门的大狗以为是偷东西的，追着宋玉跑了一路，宋玉在踩到泥摔第四次的时候，刚好被路过的徐瑞他们俩个拉了过去，顺便帮宋玉把狗撵走了。之后就只是在微信群里偶尔聊上一两句或者见面点头打招呼，没有再多的交集了。

　　宋玉把脑袋埋在被子里，鼻子有点泛酸。虽然现在这个情况是她咎由自取，是她非要只顾画画不顾别的，结果就连杜云看着单纯的人都要比自己精明上许多。人家几个不用人点明，就知道有些事情只用保全自己就好，没必要跟着掺和，只有她是个烂好人。看不得熟悉的人收一点委屈，甚至画室里那个被人称作只知道画画的学姐，都比她看得明白。

　　宋玉想了想梦里的事儿，嗯……从头到尾都没人帮她出头。都是她自己装作不在意扛过去的，遇到事情没人问她一句怎么了，都是她默默的解决，然后一脸无所谓的傻笑。比如，水杯事件，是宋玉自己去和那个学姐一直道歉，甚至还连着几天不吃饭给这个学姐买东西赔礼。比如，在不小心碰到老李侄子画架后，是她自己发现道完歉没用，就装作息事宁人，朝前推了推画架，还被坐在前面的同学阴阳怪气了一顿，就算后来自己的位置被前后两个人挪的坐下都是难得，自己也没有吭一声。比如，杜云根本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好，那么的把她当朋友，甚至在她那里，自己可能不如朱文心和姬半夏。在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只有在不触碰她的利益时才会开口帮下忙，其余时间都是怕惹祸上身，敷衍自己。而自己却看不明白，不停的给别人帮忙，却得不到一丁点儿的帮助。吃力不讨好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自己好像被人下降头一样，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宋玉把床放平躺好，闭上眼睛。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儿哭出来，这样就太丢人了。这时，宋玉的手机响了，是徐瑞和卓兴听说楼下有打架的，还听到有人受伤，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宋玉一一解释完，徐瑞和卓兴在他们仨儿的小群里说：“我们明天就得走了，不能去医院看你。应该有人陪着你，你好好休息。”

　　“那个动手的人，估计是在你们画室待不了了。就算再有亲戚关系，他父母也没脸继续央求了吧。”

　　“嗯嗯，你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医生要过来查房了。”

　　“OK。”

　　“好的，晚安。”

　　“晚安。”

　　宋玉放下手机，闭着眼想了想，再坚持几星期就到统考了，统考完就可以回学校了，到时候有任哲在，自己没必要为了这些虚假且短暂的友谊难过，还是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