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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勿扰我清梦·上 ...

  •   在回到两年前的那天夜里,艾德里就险些因半夜出入霍格沃兹城堡而被附近专门拉载巫师的车夫怀疑,继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彼时他才在城堡边缘抵达上车地点不久,却在入座后被车厢外挥舞鞭子的车夫沉声质问:

      “这位先生,想必您并不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吧,年龄看上去也不像是教授。”

      面对这一突发情况,艾德里只能端坐在位置上斟酌措辞,绝不能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否则依据记载洄光镜的卷轴所述,他大概率会被这个时间点的自己找到,进而触发最可怕的后果——与过去的自己共同湮灭在这一时空中。

      因为无论什么是存在,都无法让过去和未来的所处状态发生重合,这有悖于时空观理论,即便是巫师也无法扭转这一结局。

      于是艾德里不得不就事论事,先试着打消对方的怀疑:

      “我是占卜学教授的课程助理,前不久才来到霍格沃兹担任这一职位,所以难免有些认不得路,才会选择在这样偏僻的角落搭乘马车。”
      “是么,身为霍格沃兹聘请的专业车夫,我认为出于安全的考虑,有必要请你证明自己的身份。”

      车夫的命令倒是让艾德里心下一松,依靠自己当今的知识储备,要想蒙混过关还算容易:

      “其实我此次半夜出门是为了帮助教授拿回一部分遗落在异地的东西,但那个占卜工具又在前阵子寄送到了他的朋友手中,所以我不得不花大精力专程去一趟美国,否则教授要急坏了。”

      他认真解释着工具的用途、制作方式和来源,一步步证明以自己当下的学识水平足以担任教授助理,不存在作假的嫌疑。
      可对方仅用一句话语打破了看似滴水不漏的谎言:

      “首先,我很敬佩你的学业能力,但很可惜的是...作为曾经担任过霍格沃兹守门人的车夫,我慧眼识人的本领从未看错过。”

      他说着,甚至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来到车厢边静静打量着艾德里:

      “你当下的年龄应该早已达到毕业标准,但仍没满足霍格沃兹校内聘请的教授助理年龄,除非是临时教授...但多数任教者不可能将需要长途跋涉的重要工作交给一名非正式职员。”

      尽管因年龄缘故,自己早已不再是霍格沃兹的守门人,车夫还是控制不住职业病,开始刨根问底起来:

      “所以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把你的出行记录上交给校长,以确保校内没有可疑人士出入。”

      眼见车夫就要推开门强行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艾德里只能把实话道出口:

      “很抱歉欺骗了您,但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我今晚不得不赶赴美国看望卧病在床的弟弟。”

      兴许是他眼底的神情足够真挚动人,车夫顿住了动作,但仍未彻底卸下警惕心,而是拿着长鞭回身跨坐上马车:

      “我会监督你的一举一动,直到下车确认一切无误。”

      说罢他快速驾驶着夜骐直奔天际,此刻距离霍格沃兹宵禁钟声响起已经过了半小时,等披星戴月地抵达美国,才刚好接近凌晨时分。

      一路上车夫都沉默着指挥马车穿过渺茫云彩遮盖的夜幕,很快离开了霍格沃兹城堡区域的边界,行驶在辽阔大海上方。

      而艾德里始终未曾合眼,他不得不靠坐在车厢边缘留意窗外的景色,谨防车夫趁他不备把自己送往其他区域,毕竟对方依然抱有不小的怀疑,如果真要中途变卦就麻烦大了。

      期间身上唯一能用来缓解压力的唯有那面洄光镜,却不能随意将其拿出来,否则只会暴露得更快。

      于是,车厢里的人只能强自忍耐刚经历时空穿梭带来的困意,借空闲时间暗自思索过会该如何毫发无损地进出向原的记忆之境。
      毕竟先前几次占卜显现出来的景象基本预示着使用摄魂取念将凶险异常,而自己所选的时间点是万中无一的关键时刻,唯有趁向原体质虚弱的时候进入其中,才能尽可能保证双方的安全。

      ......

      时间在思索之际流逝而去,头顶夜色渐渐浓得像是团化不开的墨,唯有明晃晃的月盘能勉强照亮周围隐有云雾缭绕的区域。

      待马车自半空中减缓速度并平稳落地,艾德里才尽可能保持清醒地坐直,伸手撩开覆盖在窗口的淡紫色帘幕,略微抬了抬疲惫的眼皮看向那些在街道两侧亮起的路灯。
      因为当下正值深夜,没有任何人影徘徊在路上,哪怕夜骐马车堂而皇之地停靠在附近也不会被魔法部人士追查。

      艾德里在反复确认当下位置所处的街道正是向原寄人篱下的地点后,便没多少犹豫地下了车,一步步接近那个被白色栅栏围绕的房子。

      而距离他身后不远处的位置,车夫始终坐在位置上默默盯视着眼前这个可疑人士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艾德里在窗边停下脚步并抬起魔杖掀开了屋内的帘子,显露出某个正躺在床上熟睡的身影。

      此时的向原依然昏迷不醒,周身遍及的伤口也才刚愈合没多久,整个人在经历了恐吓和剧痛后消瘦不少,脸色有如纸白。

      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车夫眼底的怀疑消散开来,甚至有些担忧床上少年的情况,却见艾德里再度用魔杖合上了窗帘朝自己走来。

      “感谢您能理解我今晚不得不回到这里的缘由,之后的返程就不必麻烦您了,我至少会在这里陪伴他到天明。”
      “嗯...希望你的亲人能早日康复。”

      他再度望了眼窗户,便没怎么犹豫地指挥夜骐拖拽着马车掉头离去,最终化作月亮上的黑点消失不见。

      而站在原地的艾德里眼见当下可以单独行动了,便未作犹豫地拿出洄光镜先行联系上远在两年后的查理曼。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的助理居然很快接通了联系请求,正端坐在消失前所处的办公桌旁强打精神地看着镜中影像。

      “你还没休息?”
      “这个...因为您从不会把该做的事情留到明天,所以我就在这等着了。”

      查理曼顶着两个黑眼圈刚解释完,却见镜子对面的人朝自己露出了微笑,顿时没忍住红着脸转移话题:

      “您已经抵达那里了?”
      “嗯,过会我就要进入向原的记忆,到时候还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艾德里用手拿着镜子站在路灯下方,语气变得严肃认真:

      “由于这面镜子会将我的一部分灵魂存入其中,因此当我遭遇危险或是处在异常状态下时,可以通过镜面感知到这一情况,到时候还请你及时将它摔碎在地上。”
      “等...我没听错吧,摔碎?”

      查理曼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了一下,直到看清教授眼底的笃定时,还是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镜子碎裂后我会无法回来,因为当下我和你各自拿着一面洄光镜,其中一个碎裂后,只需要将剩余的放归原位即可重新建立时空渠道,它就在霍格沃兹城堡的有求必应屋当中。”
      “好,我明白了。”

      眼见查理曼冷静下来听从自己的吩咐,艾德里便不再犹豫地盖上镜面,独自幻影移形进屋内,慢慢接近床边熟睡的人影。

      他垂眸打量着此刻的向原,目光掠过尚显稚气却憔悴不堪的脸庞,终是闭上眼不忍细看,果断伸出魔杖轻点了点少年的太阳穴,抽离出一根荧白色的细丝缠绕其上,将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自末端传入其中。

      ......

      再度睁开眼时,艾德里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漫无边际的原野之中,头顶阳光正好,脚下遍及着不断滚落露珠的草尖,甚至能切身实地闻到雨后土壤的潮湿气息。

      而经验和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景象大概率是由幻象编织的某种类似于梦境的存在,但多数时候它潜藏于记忆深处,不会因他人拜访而被轻易搅动或是浮现出来。

      所以当下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向原的记忆在前不久刚被柏修斯拜托克洛芬改造过,他才无法在第一时间抵达记忆之境,而是暂且被困在了某个无人问津的区域。

      艾德里只好动身途径数道隆起的田埂,来到某处貌似有人家居住的房屋。
      而它的外表像极了他曾抵达异国他乡时屡屡碰见的建筑式样,只不过那个地方往往不曾显现在世人眼中,和西方魔法界常见的阻隔屏障有些类似。

      唯有身为巫师亦或是具备魔法天赋的人才能窥见并进入这样的世界,艾德里本人就曾受邀并通过被这里的人成为“狭道”的隧道,最终抵达居住有东方巫师的村落。

      而相比起在各国都有普遍分布的西方巫师,这里人烟稀少,因此具有东方巫师血脉的人数远少于西方,他们在达到一定年龄后,往往会从麻瓜界人间蒸发,实则是避世在此处隐居,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长寿者居多。

      当然也有部分东方巫师舍不得年少时生活的世间,又因为自身的特殊体质不得不待在这里才能不引起骚乱,他们往往会自发组成群体,像麻瓜们那样搭建起房屋并聚在一起生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各个家族。
      甚至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东方巫师将麻瓜界才有的生活娱乐设施也一并搬迁过来,这里就像是另一处人间般繁华热闹。

      只不过当艾德里踏入附近盖有居民建筑的生活区域时,逐渐发现这里并不像他一年后抵达的模样。

      为了寻找确认时间点的标志性建筑,他翻过一道矮墙找到某个熟悉的水井,一年后自己将会来到这附近同邻居闲聊,进而得知东方巫师的生活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当他走近水井往下一瞧,才发现当时干涸且杂草丛生的底部如今却盛满了清澈见底的井水,就连周围人为砌好的石砖表面也都还算光滑,没有丝毫破损和裂痕。

      如此一来,只可能是当下的时间点实际上远早于自己当年拜访此处的时候,且跨度至少有数十年之久。

      就在艾德里垂眸细心琢磨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叫骂声,隔着几道红砖白瓦传入耳中,令他不由得转移了注意力,走到墙外望去,却见两名身披小袄的孩童迈着小短腿横冲直撞而来。

      他凭本能下意识闪避开来,却见他们径直穿过了自己,而回首间正巧能看清那两个小孩的模样。

      除却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孩,另一个女孩的面容却令艾德里印象深刻——她有一双异于常人的亮银色眼瞳,正面带笑意地被走在最前面的男孩牵走。

      而直觉告诉他,或许跟上那两个小孩的脚步能走出这层显然并不属于向原本人的记忆夹层。

      于是艾德里没怎么犹豫地动身跟在他们身后,却隐隐发现脚下的道路和周围的场景开始有了变化...那些居所外侧的墙皮渐渐剥脱下来,脚下的道路由泥泞变为平滑,显然有经过人为修补。

      见此艾德里不由得回头望去,发现身后的一切景象都如浸湿的油画般从四面八方向视野正中心流淌而去,最终汇入某个吞噬所有事物的黑点之中。

      他猜测那里或许就是这片记忆的起点,而之后的一切都随时间逝去,不复存在。

      艾德里思索着再度回过头去,发现前方奔跑的孩子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他们始终紧握彼此的手,直到原先笔直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交叉口,才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察觉到他们正张着嘴说些什么,艾德里逐渐接近男女所在的位置,却在只差几步远的距离看见那双紧握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不日后我将迎娶对门的姑娘,到时候还请你前来观瞻。”

      女子自儿时到长大都始终平静的脸庞隐隐生出一道裂隙,她上前试着挽留,却见对方退却了。

      “心有所属,恕难从命。”

      随着话音落下,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去往另一条道路。

      眼见自己的目标人物已经沿着相反方向渐行渐远,艾德里只好放弃跟随男子,转而迈向女子前行的分叉路。

      只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子一点点穿上了火红的新郎服饰,在远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尽头面带笑意地搂住陌生的女子,再没回头看向自小陪伴的身影。

      艾德里沉默着收回目光,望向自己脚下道路上孤身一人的女子,她身上的衣物也开始有了变化...原先尚显窄小的袖口渐渐变大变宽,一头乌发及腰,被枯草色的发带松散随意地系在身后轻轻摇摆着。

      她脚下的道路也不像男子那样落满红绸和爆竹燃尽的星火,而是随春夏秋冬的更替变换着沿途的风景,但那道背对自己的身姿却始终没随时间推移而衰老佝偻。

      女子就这么不回头地走着走着,直到周围的人间烟火都被深山老林吞没,才终于在一座天然形成的山洞前停下脚步,默然凝望着本该幽深僻静的洞穴内上蹿下跳的两个灵活的小身影。

      艾德里也跟上前去,发现围绕着女子转圈的似乎是两只形态特殊的鸟儿,它们各自有着红蓝二色的羽毛,却在外貌特征上与世间绝大多数鸟类相距甚远...

      通俗来讲,这估计是某种源自于东方的神奇动物,虽然在本土人看来,它们往往不被称作神奇动物,而是某种具有灵性的生物,在达成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甚至能化身为人行走于世间,只不过真能修成正果的少之又少。

      正当艾德里回忆着先前看过的卷轴,周遭的场景又再度变幻了,原先端坐在山洞里休憩的女子突然化身为庙堂上受人供奉的石像。
      但没等他抬起头来看清不远处携着一家老小上门叩拜的人影,天边突然凝成滔滔乌云,眨眼间劈下惊雷震碎了庙宇的一角,也吓跑了一众百姓,独留倾盆大雨浇了整整一宿。

      他独自站在雷雨交加破败不堪的庙堂内,看着墙面隐约浮现出来的贴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衔云峰百米内数座石像均毁于一旦...”

      剩下的字迹被渗透进屋内的雨水侵蚀剥脱,变得模糊不清。

      本以为眼下没了去路和线索的艾德里在转身之际又发现那座损毁严重的石像似乎开始释放出某种深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包裹着它,又在目光注视下渐渐变作鲜活的人影。
      同时周遭场景也被雨水不断浸染,化作原先黑漆漆的山洞。

      女子一如先前那般端坐在自行编织的草席子上,但只要稍微凑近就能看出那双淡漠眉眼间蕴着的怨怼之色。
      就连向来活蹦乱跳的那两只陪伴左右的鸟儿都蔫蔫待在一旁不敢肆意玩耍,似是生怕触怒黑雾缭绕的身影。

      艾德里试着来到她跟前端详那些挥之不去的黑雾,却始终无法做出判断,毕竟有关东方巫师的资料在魔法界少之又少,他在当年来到这座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曾被当地人调侃,自己是鲜少真正进入其中的外族人。
      而另一位耳熟能详也曾到达这里的人正是赫莫伊兰家族的前任家主,他留下了预知魔法遗迹的地址,让之后的一切相遇和因缘成为命中注定。

      沉思期间,眼前的场景再度发生变化,黑黢黢的山洞隐没于层云之间,女子白衣飘飘自山脚登上山顶,周身的黑色雾气跟了她一路都未曾离开。

      待艾德里随女子抵达顶峰,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男音,听上去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
      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个赤发金瞳身披长袍的男子,衣角处嵌入的环佩随步伐摇晃撞出清响。

      他冲上前去试图阻挠那个背影,眼底满是绝望不舍,却在尽头处被形似魔法的光束困住,只能拼命挣扎敲打壁垒,眼睁睁看着女子一步步接近顶峰的巨石,将指间缠绕着黑雾的手掌置于其上,最终陷入其中消失不见。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黑雾竟是不再纠缠女子,只是盘桓在石头周围不曾离去。

      眼见她彻底消失,艾德里只好收回目光望向一旁不再被光环束缚的身影,他跌坐在地垂下头去神情痛苦,最终只能一点点挪动至巨石所在的位置,就这么背靠着它迎接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往复无常地在空无一人的山顶更替,只留下男子枯坐等待。

      艾德里驻足旁观着,隐约想起另一只常伴他左右的蓝色鸟儿,它到哪里去了?

      可惜的是,眼前的回忆并不能给他答案,只能站在原地等待接下来是否会有什么变化。

      约莫数个春秋流逝而过,艾德里终于远远看见某个人影出现在顶峰边缘,熟悉的面容令他瞬间没了困意...没想到柏修斯就是在这里找到了所谓的魔法遗迹,此刻正不断接近顶峰上的巨石,却在半途被守在身旁的男子拦住。

      二人争锋相对,最后是柏修斯凭借魔法侥幸胜出。
      他将化形为人的男子死死困在一旁的屏障内,随后拿出背包里的卷轴接近那块巨石。

      期间艾德里还凑上前去仔细观摩了一番,发现那张图纸背面印刻着赫莫伊兰家族的徽章,兴许正是家主手下掌握的那些不对外公开的机密,里面写满了关于如何找到并触发遗迹的步骤过程。

      柏修斯按照上面的要求指示照做后,那块巨石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惊得他连连后退,亲眼目睹了女子从中苏醒的一幕。
      而艾德里则很快发现那些黑雾似乎在她睁眼的瞬间便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面对唤醒自己的陌生人,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过身不顾柏修斯的问候就来到屏障边缘用手指轻易解开了束缚,蹲下身对红发男子轻声耳语:

      “去找云公子,把他的现状告知于我。”

      好不容易离开魔法屏障的男子这才收回怒瞪柏修斯的目光,默默转身先行下了山,独留女子与他站在顶峰。

      立于沉默的二人之间,艾德里明显注意到父亲脸上的困惑,估计也以为此次远行将要带回的预知魔法遗迹会以其他形式容纳在那块巨石之中,可突然现身的女子完全出乎了柏修斯的意料,他只能试探着上前一步问道:

      “你好,请问真正的遗迹究竟在何处?”

      似乎是因为面前的人显然也会魔法,他下意识便把对方当做了巫师来询问。
      然而女子的话却让柏修斯的脸在下一瞬变得铁青,甚至转身就离开山顶,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你要找的东西唯有与我交合并诞下子嗣才能带走。”

      而这件事对于已是有妇之夫的柏修斯而言,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艾德里就这么看着二人不欢而散,神情隐有些怅然。
      原来父亲早在最初就表现了拒绝,可为何又在后期不顾一切地做出那件事...

      在他若有所思之际,场景又发生了变幻。
      再度回到山洞的女子垂眸打量着沉睡那几年未曾打扫的住所,不由得转身斥责在旁的红发男子,可她却不知道对方为了守护自己,已经苦等多年,片刻不曾离去。

      而就在师徒二人对话之际,门外却传来动静声,正是柏修斯本人。
      红发男子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就抡起拳头打算冲上前去,却被女子半途拦住:

      “来者是客,泡茶去。”

      见此他只好闷闷不乐地收敛起敌意,只是在转身经过柏修斯的时候依然剜了他一眼,才乖觉地自外头取来清洗好的茶具,为已经席地而坐的二人沏茶。

      尽管他们已经能坐下来面对面谈话,艾德里依然能注意到柏修斯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相比之下女子却显得颇为从容,甚至主动为对方奉上茶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垂下银色眼瞳,细细品酌了一小口清茶,与如坐针毡的柏修斯完全不同,仿佛丝毫不在乎他的选择是去是留。

      “但我已有妻儿,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面对他的据理力争,女子莞尔一笑,道出了那句艾德里听过的话语:

      “如果你这么做了,功成名就自不必说,连妻儿都能跟着成为众人眼里瞩目的存在,是你曾渴望的最理想的家庭。”
      “但这是背叛!”

      柏修斯面色痛苦地揉乱了发丝,紧皱的眉宇显现出他此刻纠结无比的心态。
      但唯有艾德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父亲逐渐在她的话语下产生了动摇,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愤而离去。

      “是去是留,由你定夺。”

      女子先行起身离席,直到路口处才停下脚步与红发男子交谈,艾德里也走近倾听他们的对话——

      “云公子已继任家主,享儿孙绕膝之福,只是近年来被一个外来者带走了最爱的孙女,至今难以释怀。”
      “那个被带走的女孩是何名字。”
      “云芝。”

      得到答案的女子点点头了然一笑,转头望向坐在原地埋头苦想的柏修斯:

      “你可以留在这考虑,月殷会负责你的吃食。”
      “什么?!”

      脾气一点就爆的红发男子气得险些就要跳起来,却在女子的凝视下不得已老老实实转身忙碌去了,独留山洞里的二人沉默以对。

      “不需要考虑,我现在就走。”

      他阴沉着脸果断起身行至洞口,却在身后人的言语间停下脚步:

      “你跨越重洋远赴而来,身上没有多少钱财,如果有困难就来这找我吧。”

      面对女子的好意,柏修斯选择冷冷甩下眼色果断离去,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山林之间,周遭的景致也随他的脚步被彻底踏散,化作另一处艾德里所熟悉的场景。

      只不过此时的村落相比先前已然繁华不少,他又再度回到了筑有水井的居所,那里却不再是先前有人居住的模样,到处杂草丛生,甚至覆盖到了水井边缘,将一部分岁月刻蚀的痕迹遮盖住。

      艾德里走近垂眸一看,发现里面的井水在多年抽取下已是所剩无几,原先砌得完整方正的砖块出现了和当年拜访此处时类似的裂隙。

      在观察完人去楼空的院子后,他又来到外面看见了熟悉的人影,正是柏修斯本人,只不过样貌发生了改变。
      原先的一头卷发化作和当下自己类似的柔顺笔直,显然是为了不让当地人起疑心。

      这一幕让艾德里回忆起那段过往,只不过他后来没再把发型变回去,因为确实契合自己的打扮喜好和风格,某种程度上也是那次远行的意外收获。

      当他放空目光陷入回想的时候,不远处却出了点意外——某个身穿蓝色衣袍的高个子男人正抓狂地驱赶着刚坐下没多久的柏修斯,见对方还是死乞白赖地坐着,脸上万般无奈,正想不顾一切地把人赶走,却被一旁头戴斗笠的女子劝住:

      “他的钱我来付。”
      “你怎么...”

      面对柏修斯皱眉震惊的神情,她不仅无视还毫不顾忌地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又转头朝男子唤道:

      “来两碗汤圆。”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他作势就要起身,却在离开椅子不过数公分的距离内被女子用一句话劝住:

      “你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不饿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一顿就算我请了,吃完早些离开吧。”

      她说罢便转眸看向一侧很快忙活起来的店家,他正把刚搓圆的两碗汤圆通通下锅翻煮,热气蒸腾而上几乎淹没了整个上身,只能隐约看清手持大勺的粗壮臂膀。

      似乎是因为女子不再提及那些难比登天的任务,出于饿意,柏修斯还是坐了回来,一副去意已决的模样。

      “走之前,我想问些事。”
      “说吧,往返一趟总得带回点什么,否则便是白白劳累奔波了。”
      “你认识赫莫伊兰家族的前辈吗?为什么你对我的目的和行动了然于心?还有,关于遗迹的事...”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见对面坐着的女子笑出了声,两颊黑发随忍俊不禁的面容飘荡着,显露出一双微微弯起的亮银色眼眸。

      “若要彻底解释清楚,你至少得待三天。”
      “...还是免了。”

      柏修斯转过头去不愿再看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却感到桌面轻震,放下两碗不断腾出热气的吃食,里面堆积成团的白球个个圆润饱满。

      “这是什么...”
      “没见过么,身为下一任有望当选家主的人,居然如此孤陋寡闻。”

      她轻飘飘地说着,拿起手边勺子舀了两颗吞入口中,眼带笑意地欣赏柏修斯蕴着薄怒的双眼。

      “那还真是承蒙夸赞了,我没有兄弟姐妹们那么厉害的预知天赋,就连家族长老和管理员的资格都轮不到我。”

      他一气之下,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也用勺子盛起汤圆放入口中,却在唇齿接触食物的瞬间双目圆睁,激动得一个起身险些将桌子掀翻。

      “这是...甜的?”

      见对面女子只是点点头,又吃了几口汤圆,柏修斯终是忍无可忍地拿起手中的瓷制汤勺摔碎在地上——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箴言...我不能吃甜的!”
      “即便如此,你依然来到了这家店,偶遇了恰巧下山的我,并坐在这里吃下了人生中第一碗甜食。”

      女子面无表情地说着,无视了朝自己发泄怒火的男人,又起身将钱交与店家再继续吃光碗底剩余的汤圆。

      “该死的,这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
      “命运自有可循之迹,我看到的是必然,你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这话让柏修斯瞬间哑了火,他深知面前女子作为身负预知魔法的巫师,能力很可能强大到深不见底,但这也意味着她很难窥见自身的命运,当下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击溃对方的谣言。

      “必然?那你倒是说说看...自己的未来又是如何?”
      “我会在一年内死去,为了满足你的愿望。”

      她的话让柏修斯哑口无言,甚至一时忘了愤而离开的打算。

      “但与此同时,一个新的生命也会诞生于世间,他的未来将由你定夺...”
      “够了。”

      他咬牙打断女子的话转身就走,哪怕桌面上的汤圆一口没碰,显然是对那人满嘴胡诌的行径感到气急败坏。

      而就在柏修斯离去后不久,始终坐在原地的女子垂眸看了眼浪费的食物,还是默默用手将其端了过来,独自吃完剩下的一份。
      之后才神色自如地拾起斗笠盖在头上,离开了店铺。

      艾德里在旁目睹了全程,见女子离去的方向与柏修斯截然相反,索性先跟上去一探究竟。

      待追上她的脚步后,他发现那人只是沿途返回到自己的山洞,再跟先前一样端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就这么保持到傍晚都未曾睁眼,显然很是享受这份清净。

      直到天色彻底黯淡下来,静悄悄了一整天的洞口处才隐约浮现出堆叠的人影,又在临近眼前时显现出月殷不耐烦的脸庞。

      “死猪一样沉...为什么偏要把这没礼貌的窃贼带回山洞,让他饿死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好吗?”

      他没好气地重重摔下背上昏迷的男子,却被睁眼看向自己的女子笑道:

      “辛苦了,待会还得麻烦你煮些东西。”
      “师父...您该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月殷无奈地抚了抚额头,累得跌坐在旁不断喘气。

      “命中注定罢了,没有看不看得上一说。”

      女子收回目光注视着草席边缘缓缓爬过的蚂蚁,它们正沿着烛火燃烧的光亮处绕圈,始终不肯放弃地逗留在周围,哪怕那些不断融化滴落的蜡液会烫伤自己,最后被彻底凝固在柱体周围,也奋不顾身地渴求着光和热。

      “别看他拒绝得果断,依然还在这逗留显然是居心叵测,只是为了取走您的力量!”
      “就算不被他取走,今后也会有更多的人来取...倒不如成全他们。”

      女子的话令月殷双目圆睁,面露震惊之色。
      可她只是用手拾起一旁的长枝条,不时拨弄着山洞内燃烧的火堆,亮银色眼底倒映出极浅的火光。

      “该死的...那些人分明是窃贼!”

      月殷没好气地一脚踹翻火堆,丝毫不惧燎上脚踝的焰火,这点温度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别总是拿东西出气,想想月靛当初是怎么教导你的。”
      “......”

      当她提起另一个陌生的名字,艾德里明显注意到月殷的火气刹那间消散了。
      他像是突然没了气势,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眉眼淡淡。

      “请师父莫要再提及那件事,我会遵循命令,照顾好这个人。”

      说罢,月殷便沉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山洞,根据行走方向看,约莫是采集制作食物的原材料去了。
      这样一来,洞内再度只剩下女子和昏迷的柏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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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勿扰我清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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