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if线·行至歧路·第15章 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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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安德鲁后，向原度过魂不守舍的一天，又于当晚再度跌入那个梦境。
过往如同劫数般尽数展现在他眼前，片刻不曾停歇地折磨着睡梦中的少年。
时而代入时而旁观，他沉浸其中体会着那些悲欢离合，浮沉其间留下止不住的泪水，哪怕醒了也未曾干涸。
后来每晚于半夜惊醒时，向原总会在斑驳陆离的泪眼中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选择了离开...选择了逃避。
那个曾经救赎自己的人，不再回头了。
*
最近，岚能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转折与变化。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却未曾察觉到手中的羽毛笔尖已经跌落了第三滴墨水，纸上乌黑的痕迹晕染了一圈又一圈，那些羽毛边缘般的轮廓缓缓向四周扩散开来，让一旁的斯蒂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默默收回瞥向旁侧的目光，抬眸看着黑板上的字迹，又想起刚刚视线触及到的他那本空落落的笔记。
不用回头都知道，鸠正时不时用目光打量着自己身后座位上的向原，以至于连课都不听了。
但想想也是，那个曾经竭尽全力想接近，试图引起他注意的人突然沉默寡言下来，也不再过问与之有关的事情时，某些口是心非的人就坐不住了。
斯蒂安时常感慨，但凡鸠与向原之间有一个人能放下所谓的芥蒂，而不是任由双方继续误会下去，二人早就眉来眼去了...
只不过思索到这她又摇摇头，或许这句话说得不太对，他们确实很早就看对眼了，但不是激情四射的那种，而是火花四溅，敌意满满。
......
岚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落入同桌眼里，甚至被暗自腹诽了一番。
他只是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撕下最外面染上墨色的一层纸，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张了。
大概是数天前开始，向原就没再找过自己。
起初岚着实是松了口气，也乐意接受当下的局面，他甚至有机会再去参与了后半场魔药学竞赛，也成功夺得了魁首，当然还有个主要原因是布莱登暂时有事没去参赛。
虽然二人在魔药学的天赋和造诣上不相上下，但论创新性和敢于尝试新型配方，还是布莱登更胜一筹。
岚则是对现有知识学得更深更透彻，擅长触类旁通，但基于自身原因，不太有时间去研究改良配方和新型魔药。
因此他总是倾向于最大化利用不多的时间去学更多的知识，就像最初刚到霍格沃兹那样，付出比旁人多一倍的时间和精力，以便解决学习之外的事情。
可眼下，岚头回觉得吃紧的时间变得宽裕了。
本质上还是因为坐在自己后侧方的麻烦精一改先前的行事作风...他不再好奇地追究那些过往和梦中的真相，整个人像是敛尽锋芒般变得老实沉默起来。
这让他一度有些不太适应，但又无从开口问及实情，心下既庆幸又纠结，就这么上不去下不来地看着向原出乎自己意料地适应和接受了现状。
哪怕自己披着他心仪之人的皮，每日在眼前走过，也都无动于衷。
麻烦变少了，时间也就变多了。
他甚至逐渐适应了鸠的作息，还有多余的闲心在每晚继续维持级长的工作，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唯有心口处佩戴的玫瑰似乎变了。
它不再散发迷人的馨香，也不再伸出扎人的尖刺，起初还会不断向下生长的根须在被自己横刀截断后也停止了一点点蚕食自己理智的行为...
它收拢了所有的馥郁芬芳，尽管维持着妩媚的表象，却枯萎成了一朵假花。
皱巴干瘪，一碰就碎。
当岚这么想的时候，正巧在余光中瞥见向原眼底越来越明显的青灰，显然是又没睡好...
既然已经放下了，为何还会被梦境里的过往折磨?
有时候岚也看不懂他，但事到如今只能任由情况向着先前期望的那般继续发展下去，那样或许对彼此都好...或许吧。
......
又过了数小时，霍格沃兹的钟声于十二点准时敲响，一上午的课就这么在前后桌三个人截然不同的心境中结束了，唯独埃尔芒置身戏外。
尽管他也的确察觉到了些许异样，比如向原没再和自己前桌的人勾心斗角了，但说到底这是他人的私事...虽然自己的家族世代行商，对消息的把握天生就很灵通，可对于什么样的消息值得打听这件事，埃尔芒还是心知肚明的。
至少朋友之间不应该这样，在背地里说坏话或者八卦别人。
因此他最多关心地过问了一下向原的状况，哪知一旁的少年只是默默整理着上堂课的笔记，好一会才转头对自己露出淡笑:
“我没事，只是作息不太规律而已。”
“期中测试都过去了，哪还有那么多需要熬夜复习的课程?”
说到这埃尔芒不由得纳闷地咂咂嘴，这次考试向原的成绩可谓是突飞猛进，尽管过往他在个别课程上也蛮有天赋的，但平日里总有种虚浮而头重脚轻的感觉，像是掌握了又不太扎实。
这一回他倒是把自己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或许也是缘于专注力吧，没再折腾那些情情爱爱之后人都变得认真许多，但好像...也沉闷了许多。
正当埃尔芒还在心下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身旁的人突然开口了:
“今天下午有空吗？”
“啊?有啊，怎么了。”
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的人有些结巴，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绝对是有事相求，而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埃尔芒本想当机立断地找点别的措辞蒙混过关，但眼见向原一脸憔悴面容和善的笑意，心下拒绝的念头又往回摁了摁，干脆先听听看吧。
“我想去图书馆把假期借来的课本还了，顺带找找高级魔药炼制手册。”
“噢...我没听错吧，你打算攻克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
然而向原却摇摇头收拢了脸上的笑意，垂眼继续整理桌面上的羊皮纸和墨水瓶，埃尔芒能看出他时不时跳动几下的眼皮看上去很是疲惫...可分明刚刚上课的时候又很专注，原来是一直在强撑。
“只是想炼制某个魔药罢了，但那一层似乎不允许未满十八岁的学生进入...所以我不得不有求于你。”
“...这样啊。
说来也是，明明霍格沃兹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有各自的年龄划分，可向原却与众不同。
据说他目前的年龄也才满十七，并没有达到六年级学生的水准，比在场所有人都小一岁，却莫名其妙成为了这一届的插班生。
但向原似乎从未和他不熟的人提到过这个诡异的细节，要是真能披露出来，估计得惹起不小的争论...而具体原因更是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当然，埃尔芒不会过多思索这些，就像安娜贝斯的朋友们也不会因为她是天之骄子而感到异常骄傲和优越...更别提还是如此不寻常的事情。
于是他果断开口答应了向原，在看到自己的同桌终于展露出个还算阳光的笑意时，心下多少有些释然，毕竟没人会希望自己的朋友整日愁眉苦脸得像个闷葫芦。
然而埃尔芒不知道的是，这一幕也落在了自己的前桌眼里，他有意无意地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之后才默不作声地先行离开。
......
当天下午，霍格沃兹图书馆三楼禁书区附近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装作无事发生般游荡在通往各层楼栋的楼梯口处。
除了个别飘荡在附近的鬼魂和馆内雇佣的看守们保持一副怀疑的模样，其他经过二人附近的学生脸上都挂着心知肚明的神情。
说到底他们也曾这么悄咪咪地溜进去过，因此多半不会在这件事上揭穿彼此，甚至如果有皮皮鬼穿墙进来告密，还会互相隐瞒和帮助。
某种程度上来说，霍格沃兹各个学院的学生在擅闯禁书区这件事上，明里暗里达成了绝佳的合作。
毕竟那些书又不能带出去，偶尔背着管理员看上几眼又有何妨?
怎么可能会有学生不好奇里面的内容呢。
向原作为站在楼梯口把风的人，看着身边走过的一个个对自己露出意味深长笑意的学生，有些疲倦地低着头，甚至打了个哈欠。
他倒不是没有好奇心，而是这些天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本以为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能让自己忘却那些东西，但梦境总是在每晚如期而至...尽管自己已经能做到对那个人视若无睹了。
直到期中测试结束后，向原在闲暇之余抱起过一本读物。
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某名教授的研究成果，尽管并不作为主要知识点列于正文部分，而是积压在类似于美国教科书左右两侧的“知识框”里头，却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我们的世界里，还有一种东西比迷情剂更能检验各位是否心有所属，那就是梦...无论在麻瓜界还是巫师界，都有对迷情剂毫无感觉却依然每晚梦到自己曾经爱人的困惑者。”
这句话曾一度让向原倦怠翻阅的双眼睁大，有种突然被人理解的欣慰感。
于是他记下了书本上教授的名字，几番查询后在图书馆二楼找到了他的著作，可惜的是里面的内容需要对占卜学有着极高的天赋和掌握能力才能看得懂，非专业人士就和向原一样，一头雾水地看完了还脑袋空空。
他唯一能心照不宣地明白的也只有扉页处的一段话:
“当你认为自己放下了所爱，那个人却依然乐此不疲地在梦里敲门时，别急着歇斯底里地赶他出去证明自己心如止水...因为，兴许那早已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人，几乎所有产生这类问题的反馈者都有着相同的描述——他们的面部是模糊的，但无一例外，都被入梦者下意识当做了所爱之人。”
向原在记忆彻底回溯完毕后，哪怕没再日思夜想，也还是能在梦中见到一个人影。
与其说他是鸠，不如说像书中所述那般，只是梦中的人。
他有着和鸠一样温润绅士的言行举止，然而向原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却还是没忍住在梦里对着他掉眼泪...以至于疯狂地在他面前解释自己为何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对这份感情弃之不顾。
直到向原看到那句话后才逐渐理解那些梦的意义，因为梦中的男子永远只会有温柔的那一面，没有过往若即若离的感觉，也不会如现实中那般疏离清冷。
抛却一切阻碍自己大胆爱上他的特点，就构成了这样一个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的人。
那名教授的话告诉向原，这一切仅仅是为了陪伴自己走完留恋的最后一程，是大脑真正爱过一个人的证据。
而本质上，其实已经放下了。
......
正当向原出神地回忆着数天前的经历，释怀感慨之余，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某个熟悉的人影朝自己的方位缓缓走来，一时间抱着书本的指尖都在发紧。
此刻一旁的埃尔芒刚好找到了那本高级魔药炼制手册，自弯道处走来就见到他面色发白，唇角的笑意也消失了。
下意识以为向原被管理员发现的他赶忙闪进一旁叠得老高的书堆背后，紧攥着那本烫手的东西，胸脯也在急促的呼吸下剧烈起伏，胆战心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久不见，向原。”
“嗯...下午好。”
察觉到来者的话音听上去不像是管理员，似乎是向原的熟人，埃尔芒松了口气，便迈步走出去，刚好自书堆后方与那名学生对视。
他定睛一看，很快面露讶异之色:
“你是...那名魔药学天才?”
“嗯?你认识我？”
布莱登将视线从向原身上移开，同时明显自余光中注意到他的脸色相比几秒前好上了不止一点半点，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深深的困惑。
从方才与他遥遥对视的那一刻起，向原那张起初只是有些憔悴的脸瞬间就面如土色了...甚至比自己每晚熬夜研究魔药，第二天又得早早醒来的状态还差劲。
难道岚在拜托自己前来打听情况之前，隐瞒了什么东西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布莱登只好暂且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边自书架旁走出来的人影上，如果没猜错的话，岚估计以为眼前这个有着茶色短发的男子要和向原做什么事吧...然而在他看来，有向原这个拖油瓶，任何事情到最后都会一团糟，岚未免对他太有信心了。
“上次魔药学竞赛是我代替父亲在场主持的，顺带恭喜你成功夺冠。”
“原来他就是霍格沃兹时不时聘请的主办方和资助方...久仰大名了。”
眼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明明不认识却彼此交流得非常熟络，向原倒是没太倾向于了解那么多别人的事情，反倒习惯性地垂着头沉默，神情也自如许多。
至少他不再需要单独面对布莱登了...自打从安德鲁那里知道真相后，除了那两个人会时不时造访他为数不多的睡梦时间，偶尔还会掉入那个最不想面对的梦魇之中。
彻底恢复记忆后，向原总能在梦境里清楚地记得并反反复复地体会自己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过程...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死在那根穿心之箭下，再浑身冷汗地惊醒，恐惧之余暗自垂泪。
而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办法，就是不断自我暗示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带来的温暖和与之伴随的灾难都在曾经的逃避下尽数化为乌有。
似乎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结局了。
本就不该有所交集，相互拥抱也只是刺痛彼此。
向原兀自思索，苦笑着看向一旁聊得正欢的二人，只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什么，至少他不该在这个年龄段坠入爱河。
看看身边的朋友们，无一不有着本该属于青春期的热爱的与之伴随的事物，因此他痛苦之余，依然庆幸自己在为时尚晚前悬崖勒马，而不是执迷不悟。
正当向原自顾自地说服自己时，布莱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让少年再度紧张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复习么？”
经过一番交谈，放下警惕心的埃尔芒正伸出手闲适地靠在一旁的书架上，目光也从他身上转移，落在了向原那里:
“借书。”
“奇怪，六年级学生不是可以随意进出三楼书库么。”
布莱登盯着向原，想从他身上看出哪里不对劲，可少年却躲避着视线沉默不语，看上去颇为紧张，一副令人怀疑的心虚模样。
直到埃尔芒终于站出来开口，才打破了这一僵局:
“不知道当年入学时发生了什么，总之他还没成年。”
“...还有这种怪事?”
没人知道被发现秘密的向原有多么绝望，他此刻正被盯视得浑身发毛，恨不能拔腿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便下意识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埃尔芒。
后者刚好与他惶恐不安的视线对上，尽管不太理解向原胆战心惊的举止，还是率先开口道别了这个意外之外聊得挺来的同院学生: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后会有期。”
他说着便将那本书挎在身侧，本以为这一动作会造成视觉盲区，却不料在与向原转身经过那名学生后，再度被对方叫住: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里面的东西对你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没等埃尔芒诧异地回过头去，当事人只感到浑身一僵，不自在地背着身子点了点头，很快又继续往前走去，留下始终迷惘的布莱登。
他望着那两人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岚送一封信，结果刚从背包中掏出信纸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啥也没问到，就干站在那关顾着聊天了...
于是布莱登只好重重地叹气，半晌后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那个和他一道离开的男子明明素未谋面...却似乎很擅长与他人攀谈，竟是直接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向原身上移开了，还白白拖沓了不少询问的机会和时间。
想到这布莱登越发觉得自己一旦面对向原和与他有关的事物就会乱套，不由得苦恼地拧紧了眉头，同时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接手这类委托。
不过眼下他至少知道了向原似乎对高级魔药学里的东西额外感兴趣...剩下的就看岚怎么处理了。
以他当下的态度，多半会置若罔闻吧。
作者有话说第128章 if线·行至歧路·第15章 释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