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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家 ...

  •   前些日养的金丝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死在了笼子里。丫鬟泽兰打开笼子,将鸟拿出来,小心捧在手里,两眼泪涟涟的。
      “夫人,它怎么就死了。”
      三夫人没说话,形容枯槁地照着黄铜镜子,将她最喜欢的山茶花琉璃簪簪在头上。山茶花是南方的花朵,北方难以种活,她只好在出嫁之前托人寻了个簪子,只不过簪子做的再栩栩如生,也是假的。
      泽兰小心翼翼地拿着金丝雀站在三夫人身旁,不知道该怎样处理。金丝雀是三爷送的,据说可以值千金,现在白白死了,真让人心疼。
      三夫人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金丝雀,语气淡淡的,“它本来就不喜欢金笼子,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用头撞的笼子叮当直响,现在死了,也算是自由了。”
      那鸟脚脖子上栓了根极细的金链子,链子一头坠着一粒绿色的宝石,窗棂透出的光照在上面发出冷冷的寒光。泽兰将链子从鸟脖子上取下来,伤心过后便是感到不值,有福气不知享受,黄金加宝石伺候着,还想着往外飞,要是这福气给她,她不知道多开心。
      “把链子放回去吧,回头又会有鸟进来,留着给后面的用。”三夫人知道泽兰有些贪恋财宝,不过世间又有谁能抵挡住财宝的魅力呢,她便也没呵斥泽兰,只对着镜子将头上的簪子扶正,火红热烈的红色山茶花和灰白色的脸呈现出巨大的反差,衬的她更加病弱。
      泽兰恋恋不舍地放下链子,拿起梳子给夫人梳头,镜子里夫人脸色苍白,身体状况十分不乐观,昨日听说三爷要回来了,一激动甚至吐了一大口血,黑红色的血块沾到案台的宣纸上,泛着紫色的光。身体就算这样了,夫人却还不在意,手上的毛笔未停,就着自己的血,直到将画作画完才吩咐泽兰倒水,准备火盆。
      三夫人就是这样奇怪,喜欢山水画,却从来都不装裱,也不留存,画完就烧,一点不心疼。
      “夫人我听银花说三爷离家已经一年多了,久别重逢,夫人只戴这一个簪子是不是太朴素了。”泽兰将三夫人的发髻挽好,对着镜子一边检查一边忍不住问。
      三夫人也照着镜子,用手托了托簪子,很是宝贝,“它漂亮吗?”
      “漂亮,红花配美人,比泽兰以前见过的人都漂亮。”泽兰自从被买进赵府之后就一直伺候在三夫人跟前,夫人虽然神色恹恹的,但是脸蛋确实漂亮,现在有了红花映衬,看起来更加娇弱。
      “漂亮就好,以往我待字闺中时,常常摘一朵山茶花插在头上,可父亲总是说山茶花那比得上珠花宝贵,而且颜色艳丽,女子戴上总觉得轻浮。”
      三夫人说话慢吞吞的,像一朵软绵绵的云,又像是春天淅淅沥沥的小雨。
      泽兰不大赞同山茶花轻浮的说法,可她不识字,又确实觉得珠花比山茶花好,只能一个劲摇头,却说不出什么来。
      头发梳好,收拾妥当,夫人就端坐在房内,等着下人通传三爷的消息。
      大宅的日子总是如此漫长,抬眼望去四周都是灰白色的高墙,天空被高墙切成四四方方一块,人进来也被磋磨成四四方方,绝不敢越规矩半步。
      三夫人嫁进赵家已经十年,第一二年时她很不适应,可家里父母亲只说自己是泼出去的水,家里仰仗赵家过活,万不能照应她什么,而且高宅大院都是这样,熬的年岁长了,也就磨平了性子,觉出滋味来。三四年时她适应了一些,可又因为生不出孩子,吃了好些药,那些药物的副作用让她晚上总是呕吐腹痛夜不能寐。六七年时她已经彻底放弃了要孩子,躲在院里深居简出,身体也跟着越来越差,三爷无事时会来陪自己,她听闻坊间都传赵三爷是个爱妻敬妻的好男人,就连大爷家的嫂子也说赵三爷没休了她已经算是一个痴情人。
      可他算是一个痴情人吗?三夫人不知觉问自己,往日种种又浮现在眼前。初次见他时,隔着红盖头她只能看见他的一双脚,还有他颇为低沉的声音,等她跪拜完赵家祖先之后,两人就已经坐在同一张喜床上了。
      那日他脸喝的红红的,掀开她的盖头看了一眼,就匆匆合上,之后又掀开,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李氏。
      她有些害羞地低头应下,三爷手腕一抖,随即盖头落地,三爷看到了李氏的全貌,也看见了她头上的山茶花簪子。
      “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说似与君君不会,灿红如火雪中开。”他笑语吟吟轻轻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眼神灼灼,“可我的夫人配的上做好的珠翠绫罗,明日我就让下人给你拿一套首饰,这簪子就别戴了。”
      自那之后赵三爷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各色珠花,金的、银的、各色宝石的,应有尽有,她也便再也没在他跟前戴过山茶花了。
      除了珠花,赵三爷还喜欢给她做衣服。赵家有个绸缎铺子,回回来了江南最好的丝绸,他就会让下人给他送来几匹给她,衣服的尺寸由他来定,要是她一不小心吃胖了,赵三爷就让府里的庖厨少给她做一些,好让她减掉一些体重才行。
      除了衣食住行赵三爷时时关注,他还喜欢养鸟,尤其喜欢在她房里养。三夫人有一次同他说,她本来觉就浅,鸟儿在笼子里总是叫,让她睡不好。他应了下来,第二天就送来一只被拔了舌头的鸟,问她满不满意,不满意也可以将鸟的腿也削去,这样它就只能日日卧在鸟笼里,不蹦也不叫了。她愣愣地看着鸟笼里那只鸟儿,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同意以后继续在她房里养鸟。
      日头微斜,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可三夫人如同一尊泥菩萨一般沉溺在往日如刀似蜜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的这十年,也时时问自己赵三爷爱不爱自己,可答案总是模棱两可,就如同她问自己母亲父亲爱不爱她,她也总是沉默,给出的答案也都是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离了他,一家人都活不了。
      以前是母亲,现在是她,她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也时时觉得自己如同是一只没了翅膀的鸟儿,在诺大的赵家若是没了赵三爷倚仗,自己或许真的活不下去。
      时间到了下午,赵三爷一行回来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下人先将消息传到赵大爷那里,之后是乾老爷,最后是三夫人。
      三夫人收拾了心情,扶了抚头上的山茶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快步又端庄的赶到门口。
      门口聚了很多人,在人群里赵三爷很打眼,他穿了一身玄色的锦袍,腰间挂了一柄长剑,姿态端庄,丰神俊朗。
      三夫人身后的泽兰没见过这等气派的人,眼睛眨啊眨,像只小猫一样探出脑袋直勾勾看着他。
      赵陆和大哥不咸不淡的寒暄了几句,便移步到三夫人跟前,笑语盈盈满脸甜蜜的拉起来她的手,声音低沉,“李氏让你久等了。”
      几多柔情蜜意,久别重逢都包含在这句话里,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三夫人脸上泛起红晕,低着头,声音又软又小,“多谢三爷挂念。”
      当下正值深秋,寒风吹动着树叶,空气中的凉意已经不再躲藏,明目张胆地席卷大地。
      赵三爷念在三夫人身体不好,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白玉小手炉,环她入怀,有些亲昵地将炉子放在她手上。
      “李氏你手真凉,也不多穿点。”
      手炉的温度正好,在加上三爷紧紧靠着她,李氏心里暖,脸上红的更厉害了。
      “三爷外面都是人,我们回屋说吧。”
      三爷哈哈大笑,他急着见妻子,竟然忘了四周还有人,连忙扶着李氏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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