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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迷路了 ...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地府。我到处看了一下,没找到引路的灯笼,我思量着可能最近投胎的鬼魂比较多,地府人手不够,来不及给我带路,便在原地等了片刻。看着来往的鬼魂进进出出往生殿,依然不见给我引路的笼,于是,我便决定自己走去往生道。

      其实,我是个路痴,而路痴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方向感,如果从往生殿到往生道的路是四通八达的话,我是绝对不敢凭着两次心不在焉的记忆就独自一人走过去的,但偏偏这是一条直道,一通到底,所以我才大胆的相信自己。

      地府的景色一年四季都一样,路上是漫开来的曼珠沙华,我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路上的风景。感觉走了有半个钟左右,就在我疑惑路程变远了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不同于地府随处可见的混沌光线,眼前的亮光清澈得不见一丝杂质,虽然很亮,光线却很柔和。

      我快步走上前去,发现这里居然是一片草原,地上长满了青绿的草,不像公园里的草地,草被清除得只剩那么一小节,这里的草很长,有成年男性手掌那么长,密密麻麻的,感觉风一吹,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草原的上空漂浮着很多球状的东西,透明的质地,自身还会发光,刚才在远处看到的光就是它们发出来的。我轻轻用手捧了一下,发现这球就像气泡一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但却不会被捏碎,而且,只有一被触碰,球的亮光便会暗下来一些,奇怪的画面跟着显现。我又碰了一下其他的光球,发现每个球显示的画面都不一样。

      突然,我耳边传来几声羊叫声:“咩、咩、咩。”我瞬间既诧异又紧张,心想要是遇到暴躁的羊知道我闯进它的领地,估计免不了受它一羊角。张望了一圈,才发现在光球最密集的地方有一生物,远远看去竟然像鹿,但我心知鹿不可能发出羊的叫声,于是,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我慢慢的向它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我侧着的身子,一半是在前进,一半是准备着被发现时立马回头跑。终于,挪到视线能看清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生物。这生物头长得像鹿,身体却像马,声音像羊,通体雪白,发着跟光球一样的亮光。只见它游走于光球之间,时不时的用头上的鹿角抓来一个光球,是的,是抓不是顶,它的鹿角是软的、可动的,就像人的手一样,不仅整跟鹿角能自由摆动,角上的每一个分支也能活动,有时候通过分支和角杆的配合,一只角就能抓到光球;有时候它会把球拍到合适的距离,再用两只角夹住,放到额心。就像有引力一样,光球一靠近它的额心,就被吸了进去,再无踪影。

      “这是白愿兽。”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突然出声,把我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你去哪里了?我看你这么久都没出现,想着你事忙,便自己寻路去往生道了。”为了避免被误会成乱跑,我立马替自己解释道。

      笼看了我一眼,说了句抱歉,表示认同了我的解释,它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愿兽分两种,通体发白光的叫白愿兽,负责处理凡人许的善愿。通体发黑光的叫黑愿兽,负责清理凡人许的恶愿。人皆有欲,有欲即有求,有求即有愿,愿望分两种,一种是美好善良的,一种是恶毒凶狠的,都得经由黑、白愿兽一一处理。”

      “所以,眼前的这些光球,是人的愿望?”我问道。

      “没错。无论是善愿还是恶愿都是由人的意念生成,一旦生成便会随着阴阳交接处飘进地府,来到这“愿池”里。”笼一边看着白愿兽,一边向我娓娓道来:“白愿兽性格怪癖,脾性暴躁,天生不喜接近异类,无论是人、妖、鬼、兽,只要踏进这愿池,便算闯进它的领地,无论有意或无心,都免不了受它鹿角的'招呼'。它天生擅跑,速度极快,别看它鹿角软,抽起人来比鞭子还痛,伤口没一个月都别想结痂。偏偏它天性记仇,所以闯入者无一例外都得重伤。”

      “但如果地府里没有阴差能收服它的话,阎王是怎么放心让它进到他的地盘来的,不怕把地府搅得鸡犬不宁?”

      “地府原本是没有愿兽的,后来,地藏王有一次出去公干,收服了这黑白两愿兽,一并带回了地府,司职处理凡人之愿。千年过去以后,地藏王座下出了一位女弟子,听说这白愿兽难训,便不知天高地厚的闯进愿池,一心想要驯服它,吓得整个地府的阴差都为她抹了一把汗,只有地藏王不慌不忙的说了句无碍。”

      这时,白愿兽似乎终于察觉到有人闯进了它的领地,转身向我们冲来。我连忙拉起笼就要逃,但笼说得没错,这白愿兽确实擅跑,眨眼之间就到了我们面前,根本逃不掉。我闭上眼睛,悲催的准备接受被鹿角鞭笞的结局,结果,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发生。我睁开眼睛,发现白愿兽真正打量我,我紧张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一会儿,只见它低下鹿头,用额心贴了贴我的手背。我疑惑的看着笼,笼适时给我解了惑:“它喜欢你。我们一踏进愿池的边界它就已经知晓了,不攻击、不驱赶就默认了允许我们进入它的领地。”

      听到笼的回答,我心里立马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要魂魄不保了,我甚至都能感觉到腿有点软。我大胆的伸出手,想要摸一下白愿兽,它看出了我的意图,自己凑了上来。其实,白愿兽没有毛,周身被亮光包围,摸起来手凉凉的,像极了这亮光给我的感觉,不是炙热的,而是温柔得有些清凉,像夏季的晚风,又像秋季的早晨吹来的风。

      “所以,后来那个女徒弟怎么样了?”我问笼,白愿兽似乎很好奇我们在聊什么,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甚是可爱,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在它额上弹了一下。

      笼看着我们的互动,继续说道:“当年地藏王收服愿兽的时候也是堪堪赢过了它们,那位女弟子的修为自然比不得地藏王,没过几招就败北而逃,可刚走出一步,便被白愿兽堵住了路。许是来不及收力,女弟子竟和愿兽撞在了一起,只见白愿兽张嘴就往女弟子的脖子上咬,远处围观的阴差都以为女弟子死定了,没想到,愿兽见血就松口,起来后绕着女弟子走了3圈,便自己走开了。”

      “这位女弟子能死里逃生,想必勾起了不少阴差的兴趣了吧?”

      “是的,众阴差一见女弟子一撅一拐的走出愿池,便围了上去,纷纷询问因由,女弟子只道不知道。但从那以后,女弟子便经常来看白愿兽,她总嚷着地府闷得慌,得找个伴聊聊天,但到底是她陪它,还是它陪她,亦或是他们互相陪伴对方,估计就只有他们能知道了。”

      “可是,我刚才看这白愿兽只会咩咩叫,不通人语,他们是怎么交流的?”我突然想起了他们不仅是异类,还是语言不通。

      “用血,异类的血一旦被愿兽吞下,对方便能读懂它的语言,与它交流。但愿兽以须草为生,不喜荤腥,更不喜异类,所以千万年来,也只有地藏王和那女弟子被它吸了血。”

      “须草?”

      笼的嘴角往下弯了弯,示意我看地面。

      原来,刚才看到的草并不是草,而是须草,难怪长得比阳间的草长这么多,跟胡须一样,倒是和它的名字挺般配,我心里嘀咕道。

      “所以,刚才你用额心触碰这些光球,是在帮这些许愿人实现愿望吗?”我一边对白愿兽说,一边挠了一下它的额头,许是被挠痒了,它咩咩叫了两声,跑开了。

      “也不是,以额触球,球被吸进白愿兽脑袋,它便能读取这些球里承载的愿望。但白愿兽性情古怪,并不是每个愿望都会帮着实现,它会挑自己喜欢的代价跟愿望相匹配的球来实现,有时候遇到代价比愿望大的球,也会在实现愿望后从中挑取自己喜欢的并与愿望匹配的代价来作为交换。”

      “那要是代价比愿望要低呢?”我抛出了问题,这时,白愿兽已经跑回我身边,听到我的问题,竟不满的咩了一声。

      “很明显,它不喜欢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笼笑着说道。

      “是只很有个性的兽。”我点评道。

      我抬头看着头顶上的一片亮光,一边看一边往前走,手忍不住又碰了碰周围的球,笼和白愿兽在我身旁亦步亦趋的跟着。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便顺口问了出来:“那实现了的愿望就会消失,是吗?”

      笼摇了摇它的身子,说:“被愿兽看过的愿望,如果没必要留下,便会消失。愿兽有收集愿望的爱好,遇到喜欢的球,便会留在脑海里,有时候因为公务需要,也会留下一些球,重要的球便会被吐出来交由阴差保管。”

      我点了点头,蹲下拔了根须草,拿在手上把玩。这须草虽然看着像普通的草,但叶身比之更宽更厚些,叶子的边缘是流畅的弧线,中间薄,四周厚,所以,边缘不像普通草那般锋利,凑近了,还能闻到青草的香味。

      愿望,我从小就不怎么许愿,因为相对于求神拜佛,我更愿意自己去努力争取想要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相信只要努力了就能有所收获,却不知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靠努力得来的,例如,亲情。后来遇到了很多不幸的事情,有来自家庭的,也有来自社会的,人慢慢的就变得世俗了,有时被逼急了也难免会赌咒发誓,就像在我对蔺天晖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曾诅咒过他倒霉一样。尽管如此,毕竟小时候也曾经单纯善良过,那时候的我,应该也有许过什么美好的愿望吧?只是,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你有见过我的愿望吗?”我俯下身子,问白愿兽。

      白愿兽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我,突然绕着我跑了3圈,然后停在我面前,仰起脸,甩了甩鹿角,突出一个光球从它额心飘出,我下意识的用手触碰了一下,瞬间,一段回忆袭向我的脑海。

      是我,原来一切的根源都是我,是我造成了自己的苦难,也是我造成了我们家的苦难,如果我没救他,如果我没有许这个愿望……

      我痛苦的蹲下了身子,把脸埋在了手臂里,心里满是悔恨。过去,大人一直都说勿以善少而不为,我总以为只要是善事,即使没有好报,至少也不会有恶报,却不成想,有些善事是会招来祸端的,而于我们家,就是祸起萧墙。

      “关键之处在于蔺天晖。”我的脑海中突然显现出回来地府前看到的那条微博。然后,就像航海中看见灯塔一样,乱飞的思绪突然找到了方向,一切杂乱的想法都被理顺了。

      我一直以为,导致我们家的悲剧的是二叔,是他的野心和不安驱使他对我们家出手,但却忽略了到底是谁勾起了他的野心和不安。既然一切的祸端都源于蔺天晖,那就不能留他在世上了。我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坚定而果断,声音却越发的冷,我站起来,让笼把我带到往生道,进入第三次重生。

      笼对于我忽而激动,又忽而冷静的状态很是疑惑,它看着我眼中的坚定,嘴巴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在前面带路。

      看着一魂一笼离开的身影,白愿兽在背后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往生道上,笼看着女子刚站过的地方,一言不发。片刻后,一位阴差出现在它身边。

      “刚才,多谢了。”笼对阴差说道。

      阴差突然手心向上,变幻出了一个八卦阵,阵法在地府昏暗朦胧的光线下发出幽幽的蓝光。原来,这阴差是个术士,专供奇门八卦,刚才受笼所托,在往生殿前设立了阵法,把去往往生道的路连到了愿池上,才使得女子误闯了白愿兽领地。

      “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吗?”阴差问道。

      “当年地藏王听见女弟子去找白愿兽,只淡淡的说了句无碍,后来,女弟子果然平安离开了,我不解,便去问地藏王,你猜地藏王说了什么?”笼答非所问的说道:“他老人家说,世间万物都有因果,擅自插手别人的气运,即使是神佛也会遭到反噬,而能在左右别人的因果后不受反噬的,唯有愿兽。愿兽是世上最为纯洁之兽,能一眼看破万物心中的欲望,却厌恶私欲缠身的生物,故白愿兽能实现善愿,黑愿兽能清除恶愿,但他们都不喜欢异类,别人只道他们脾气古怪、不易亲近,却不知愿兽厌恶的是他们身上无穷无尽的私欲。小雅她心思纯粹,一心向道,是世间难得的自带佛性之人,正合了白愿兽的眼缘。”

      “当年地藏王凭着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横空出世,震惊了三界,一举打破了地府无'佛'的局面,虽不是佛,却胜似佛,也让地府有了自己的菩萨。一时间,四面八方来请愿做他座下弟子的信徒数不胜数,都被一一拒绝了,却不成想,这老菩萨会突然收了个女鬼做徒弟。”阴差收回了手上的法阵,对笼说道。

      “对啊,刚开始大家都不理解,后来日子久了,慢慢的就都理解了,法术容易传承,但地藏王这悲悯苍生的心胸和自愿留守地狱的佛性,不是谁都能领悟得到的。你再看看,这女弟子的品性像谁?”

      阴差哈哈一笑,说:“也就品性像她师傅,这性格,倒是活泼,一点都不像死过一次的人了。”

      笼也难得的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转身离开了往生道。

      阴差看见笼离开了,觉得没趣,便也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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