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43、栖林封印Ⅱ

　　2027年1月1日上午10点整，我来到定位地点，这是栖林山里的一个原始的村落，与昨日望舒带我去的地点并不相同。此次的任务没有任何清单和指引，只有望舒昨日嘱托的那些话。

　　但任务既先指引我来此地，恐怕献祭的男女应该是来自这个村落。

　　迎来走来四个穿着厚重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人，她们挽起的头发上都插着一根羽毛，领路的老媪手持长杖、披着毛皮，后面三人各自拿着装着水的木桶、木盒和布袋，嘴里说着奇异音调的语言，脚步匆匆。

　　奇异的是，虽然没听过这种语言，但进入脑海时仿佛有自动翻译机器似的。

　　领路的老媪道：“都动作麻利些，不能耽误了祭祀的时辰。”

　　她们走进一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门口有两个全身裹着兽皮的男人在守卫，我还未跟着进去，便听到了从屋内传来的女孩怒吼声，她大喊着：“滚，都滚出去！”

　　这间屋子的对面是所有草屋中最干净整齐的一间，有不停修整过的痕迹，门口也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刻着鬼画符般的文字。

　　拄着长杖的老媪从茅草屋出来走到这间屋子门口，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叨着什么，随后一左一后推开木门，我跟随她进入屋内，里面竟摆放着一座几乎紧贴房梁的石像，人面鸟身，眼神锐利，只要一与它对视，我全身就莫名发麻。

　　我绕到侧边，看到石像的发髻上也插着一根石头做的羽毛，这似乎是这座村落的习俗。

　　不知道能不能智能识别这座石像，我打开工作手机，没有信号就算了，时间也停留在10点，打开摄像头对着石像的时候，屏幕里是一片黑。我将摄像头对着屋外的天空，竟也是一片黑。即使换成另一部生活手机，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可能两部手机同时意外损坏吧？难道是栖林山上有什么影响电子产品的术法？望舒和米迦勒昨日的话犹言在耳，我心里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走进对面的茅草屋，方才进来的三个女人正在给铜镜前的两个女人梳洗打扮。一个双手双脚皆被捆绑的女孩在床上挪动着，嘴里还被塞着一大团布，她本想让双脚先下床，却一个侧滑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侧脸着地，她疼得呜咽了一声。

　　被梳理发型的女人焦急地想去看她，老媪轻咳一声，她便缩回身子，不敢再动。

　　老媪让木桶旁的女人上前扶起她，对她语重心长道：“羿娘，你阿姊被选中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你迟早会明白的，这是我族的使命。”

　　她支吾着想反驳，但因为口中的异物而无法清楚发声，她的视线忽然转向我，我挪动位置，她的视线竟也紧紧跟随。

　　因为少女的突然安静，老媪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忽地声音急促：“把东西拿下来，羿娘，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被称作“羿娘”的少女移开视线，因为口中的异物被突然取下，她喘了几口气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媪的问题，而是继续大吼道：“什么狗屁祭祀！你们这是谋杀！阿姊，不要听她们的！不要去送死！”

　　老媪立刻示意女人重新塞回布条，双手合十闭眼低声道：“荒谬！孩子少不更事，口出狂言，老祖宗莫怪，老祖宗莫怪。”

　　一个女人打开木盒，里面装着绿色和红色的颜料，但奇怪的是颜料里还带有反光的鳞片。她给两个梳洗完毕的女人左右脸上各画上两道绿色的斜纹，额头中间画上红色的圆圈，圆圈中的鳞片闪烁着奇异的颜色。

　　我继续观察她们发髻上的羽毛，一瞥眼又对上了女孩的视线，她立刻移开眼睛，我继续盯着她，片刻后，她果然又将视线移回，再次与我对视，这回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后，低下头开始抽泣。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她虽然仍低着头抽泣，可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仅能看见我，还能听懂我说的话，这更奇怪了，难道她也能自动翻译我的语言？我们到底在怎样交流啊？

　　被献祭的两个女人梳妆打扮完毕，老媪派人出去通报，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端进食物，其中有两碗装着红色的液体，我凑近观察，像是血液。

　　“吃完这最后一顿，喝下这鸟血，便会获得祖宗赐予你们的力量，去吧，去完成你们的使命吧。”老媪道。

　　羿娘呜咽了一声，这次她倒是小心地双脚落地，然后努力保持平衡跳过来。

　　“羿娘，听话。”女人表情平静地凝视着她，“这是阿姊的使命，姐姐认命，大祭司念我们俩姊妹情深才让你待在这，你不要再给她们添麻烦了。”

　　羿娘撇着嘴，很是委屈地跳着转过身，不再看她，低着头小声抽泣。

　　两个女人饱餐后，跟随老媪念完誓词后，郑重地饮下鸟血，此时另外两个被献祭的男人已站在门口等待。

　　老媪道：“羿娘，接下来的流程你不能继续跟着了，如果你能保证乖乖听话不闹事，我可以让她们在翠娘走后解开你的绳子。”

　　羿娘沉默了片刻，似是妥协了，“恩”了一声。

　　女人们陆陆续续走出屋子，跟随门口的男人们离开，只留下一个女人和羿娘，在祭祀团队走远后，女人才解开羿娘身上的绳子，柔声道：“绑疼了吧？饿了吗？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娘亲一定准备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你呢。”

　　羿娘眼角仍有泪痕，她摸着手腕上的血痕，瞥了我一眼，“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放心，我不会去闹事的。”

　　女人面露难色，“可这是大祭司吩咐的，我也不敢不管你呀。”

　　羿娘无奈道：“好吧好吧，不就几步路的事情，我说了不会闹就不会闹，真不明白你们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女人握着羿娘的手，“这次祭祀结束，你会明白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一左一右离开的两拨人群，左边是能看到我的奇怪小姑娘，右边是这次的主要任务对象，还是优先任务对象比较好。

　　正当我准备往右走时，羿娘回头看了我一眼，身旁的女人察觉到她这一动作后，也回头看了一眼，但她似乎认为羿娘是在看远走的祭祀团队，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羿娘，别看了，走吧。”

　　羿娘伸出右手勾了勾，似是示意我跟上去。

　　我对这里知之甚少，就连具体任务也模糊不清，而这小姑娘是当地村民，不相信祭祀，或许能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么想着，我便跟了上去，看着她到家、被父母责骂，然后端着饭菜灰溜溜地进自己的小房间。

　　一进到房间，她就放下碗筷，指着我小声问道：“你是谁？她们都看不见你，你也是亡魂吗？”

　　我疑惑道：“你能看见亡魂？从什么时候起能看到的？”

　　“我不知道。前几年村里有男人意外去世时我才发现的，这么些年也就看见了那个男人和你，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和我们的祭祀有关吗？”

　　“不是，我是山下镇子里的人，上山意外死亡，游荡到这里的。”

　　羿娘笃定道：“不，你撒谎！大祭司说我们这儿有特殊保护，外人进不来的。”

　　“可我不是人了。”

　　“哦，也是哦……”羿娘似被说服，一边思考一边咬了一口鸡腿咀嚼着。

　　我试探着问道：“你们这儿的祭祀是怎么回事？我们那儿都讲科学了，你们这儿怎么还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而且你一边相信大祭司说的话，一边骂这场祭祀。”

　　羿娘似有一肚子火气，但还是在努力克制着情绪小声道：“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都能看见你呢！我只是不想让我阿姊去死罢了！什么封印，从我娘亲出生起就没出过什么意外，大家不是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吗？为什么现在非要让人无端去死，简直是荒谬！说我荒谬，我看她们才是！要去送死她们为什么不去？为什么非要我阿姊？就因为她22岁吗？”她抓着头发，随后不服气地猛吃几口饭菜。

　　22岁？！

　　那座石像……句芒！我记得我曾经查过句芒，传说里的他便是人面鸟身，他说过我22岁就应该死去，这里难道是他的村落？！那么这里封印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地府会让我来句芒的领域加固封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羿娘在我眼前挥挥手，“喂？你在想什么？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刚才你应该也听到了，我叫羿娘。”

　　“啊，我叫无语。”我下意识回答道。

　　她重复着我说的名字：“无语……”

　　我再问道：“你知道你们这里的封印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我娘亲说，远古时期这片山下就镇压着一只恶灵，因为当时的封印出现了某些意外，每五十年便会产生裂缝，有恶灵的同伙会趁此时试图打破封印，而我们体内的血液里流着祖宗的封印之力，所以必须赶在裂缝一产生时就及时加固封印。我们独居在此，与世隔绝，担负的就是守护这片土地的职责。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定要22岁的男女？就连大祭司也不知道，她只说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定。”

　　打破封印？加固封印？

　　“等等，恶灵的同伙……”羿娘忽然冲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震惊地看着我，“你该不会是来打破封印的吧？”